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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旗 > 其他类型 > 我在人间那几年 > 第80章 水中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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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哥哥!”柯柔目眦欲裂,妖族已经同魔尊带来的人打了起来,见萧风灼被天雷劈中口吐鲜血,她一边怨恨路舟雪把萧风灼扔下,叫他受这样的苦楚,一边处理掉面前的几个魔物朝萧风灼跑去,只是不等她靠太近,一道天雷就劈到了她脚边,似是在警告她不要节外生枝。

萧风灼刻意隐瞒自己是九方杀阵祭品之一的事,因而路舟雪万没有想到明镜尊者催动阵法会牵连到他,如今见他被五雷轰顶,担忧他本就要命的伤越发严重,一边暗恨起己的虑不周,他猛地转头看向明镜尊者,恼怒道,“明镜,你的目标是我,与阿灼何干?!”

“不死阵法若是复苏,是天下人的福祉,东山之灵百年积蓄,如今正是大成之时。”明镜目的已经达成,并不避讳叫路舟雪知道真实想法和打算,“不死阵法复苏于他的妖丹,自然以其身献祭终结。”

今日之后,有不死阵法,他就是天道之下的真神。明镜眼中勃勃的野心和毫不遮掩的傲慢轻蔑尽数被后者看过去,路舟雪抿唇攥紧拳头,挣了挣身上的缚仙索,没挣开。此物是上等法宝,渡劫以下修为越强,则束缚力越高,他如今境界已然跌到凝神初、元婴末,要挣开这东西并不容易,但并非没有办法。

又是数道天雷落下,萧风灼四肢筋脉尽断,往外汩汩流着鲜血。

“阿灼!”路舟雪想要替他挡下天雷,可雷光径直穿过了他的身体,准确无误地落在了萧风灼身上。

“不用白费功夫了,他是选中的祭品,没人能阻拦阵法,哪怕你身怀神骨也不行。”明镜看路舟雪的眼光充斥着怜悯与不屑,就像是在看蝼蚁垂死挣扎。

萧风灼彻底动弹不得了,却还努力转过脑袋看着路舟雪,勉强扯出一个苍白的笑脸,轻声安抚道:“我没事的,棉棉,你顾好自己。”

路舟雪看着浑身是血地萧风灼,忽然感到一种从骨子里渗出的寒意,他的眼睛忽然失焦,像是陷入了什么深邃的梦魇,萧风灼的脸同惨死的萧月珩渐渐重合,他的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下意识地就带上了哭腔:“阿灼……别走……”

当年萧月珩死时路舟雪在半途上叫夏禹川拦住了,等他挣脱出来,疾行八千里赶回赴月宫时,萧月珩已经气息奄奄地趴在地上,身上凌乱的衣物碎得不成样子,裸露出大片伤痕累累、血肉模糊的皮肤,像是屠宰场低价售卖的牲畜,悲哀又可笑,青黑的发丝随意地散落,只能勉强看出一点当年君临天下的风华,暴露在外的手指、脚踝伤痕累累,有些地方甚至露出了白骨。

此时听见动静,一双猩红的眸憎恨又癫狂地望过来。瞧见他的模样,路舟雪的心狠狠地抖了一下,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过去的,嗓音嘶哑,像是在啼血:“小翎——”

路舟雪不知该怎么办了,强忍着难过,动作轻柔地上前打算带他去疗伤。萧月珩一声怒斥:“滚!”

话音未落,两个人同时感到腰腹上一阵温热,血液顺着萧月珩的咽喉迸溅到了路舟雪的手上,最后淅淅沥沥地滴落在宫殿的地板上。

“抱歉,岁杪。”萧月珩面上带着不正常的暴虐,看起来有些疯狂,以近乎虔诚的姿态拥抱死亡,“我等不下去了。”

“你说什么胡话?”路舟雪捂住萧月珩咽喉处的剑伤,一边把他抱到了冷池里,脱去他身上把伤口勒得血肉模糊的衣物,露出两条鲜血淋漓几乎露出白骨的腿,贯穿双腿的利刃湿漉漉的,上头的血液快要凝固。

“你为什么这么轻描淡写?”路舟雪又悲又怒,捧着萧月珩那一双经脉尽断的手,眼泪就那么流了下来。

“因为本来就不重要,难道不是吗?”萧月珩毫不在意地轻笑一声,无所谓地任凭手上的血肉掉落,抱着他的男人第一次失态地跪地哀求:“怎么会不重要,我求你,别发疯,好不好……”

岁月不能抚平伤疤,不管什么时候想起来,路舟雪还是疼,明镜的面目逐渐模糊,成了他印象里每一个登上不周山、弑杀玄度君的巫咸人

那充斥着欲望与野心的嘴脸,不管多少年过去,都一样地令人憎恶,路舟雪压抑多年的恨意这一刻忽然爆发,从心底如野草疯长。

“吾等生于天地沃野,漠上苍风百年,四季轮转——”渐渐枯竭的神力感受到主人心底的召唤,最后一次迸发出哀鸣,象征寒冬的霜白神光环绕在路舟雪周遭,缚仙索受不住神力摧残化为齑粉,路舟雪张开一双灰蒙蒙的眸子,缓缓念完了最后一句谶语,如两月以前初至时一般冷冽,“枯骨人间。”

明镜尊者自以为十拿九稳,不想最后关头出了这样的岔子,此时也是惊疑不定地看着突然爆发神力的路舟雪,后者闹出的动静实在不小,旁边缠斗的其他人纷纷暂时停止了打斗,全都把目光投向了路舟雪。

“这是……伪神?”邢渊看着神光乍泄的路舟雪,眼中流露出浓郁的兴味,“看来鬼王那厮的法子当真能造出真神。”

其他人同邢渊一样,不见敬畏,只有神明出世的兴奋,他们造神时特意剥离了神明的信仰,换而言之,即便造出了神,也只是一个空有神体而无丝毫力量的花架子,因而此时神明出世,他们非但不惧,反而起了觊觎之心。

公孙无音却是皱起了眉头,他比其他人聪明,似乎是看出了不对劲,慢慢地往后退了几步。

“神既出世,重铸登天路指日可待,指日可待!”巫咸神女眼里迸发出狂热的光,贪婪的视线死死地盯着路舟雪,仿佛要从他身上生生剜下肉来。

“本尊先行一步!”魔尊舔了舔嘴唇,不再管公孙无音,直直朝路舟雪冲了过去。

没有法力的神明,就是案板上的肉,任君采撷。

路舟雪没理会攥着魔气朝他冲过来的邢渊,他转身把萧风灼抱进怀里,指尖抚过他的脸颊、肩膀、膝盖……神力何其强悍,恢复萧风灼的致命伤不过眨眼间的事。

“阿灼,我如今无神位,恢复不了你的妖丹,一身法力也是强弩之末,撑不了多久,趁现在我唬住他们,你悄悄带空青走。”路舟雪悄悄给萧风灼传音入秘,后者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治好了萧风灼,路舟雪直起身,冷眼看着一脸贪婪的众人,手里一个气贯山河砸出去,九方杀阵应声而碎:“区区凡人,也敢觊觎神明,妄图弑神么?”

直到路舟雪毁了九方杀阵,明镜等人才勃然变色,意识到他是怀赋力量的,惊愕之余不免忌惮起来:“怎么可能?他分明没有信仰,为何会有神力?”

“因为他不是你们造出来的,他本就是神。”公孙无音抱臂看着将腿骨剔出来的路舟雪,不像明镜等人一般忌惮,反倒是有几分探究,他思索着方才路舟雪念的那几句谶语,“漠上苍风……四季……我猜,是雪神。”

“雪神?区区一个四季神,有何可惧?”邢渊学识赶不上公孙无音,便要在胆识上嘲讽一二,“这就叫你害怕了?当真是胆小如鼠。”

“那你大可与他打就是。”公孙无音甚至没有分给邢渊哪怕一个视线,只是语气平静地拱火,丝毫不提雪神也掌死后之事,是四季神,也是杀神,凶恶程度与那些好斗的武神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路舟雪剔掉了左边小腿的骨头,哪怕沾着血,那骨头也泛着金光,确是神骨无疑了。

“说实在的,神在人间动武是不被不周山允许的。”路舟雪将手里的腿骨拉长,而后弯成一枚月牙的形状,“不过如今不周山应当无暇来管我的规矩,因此,稍微犯个天规也不会有太大影响。”

路舟雪将天白丝缠在腿骨做成的月牙两端,做成了一把漂亮的弯弓,那锐利如刀的天白丝原来竟是弓弦,路舟雪抬起长弓,微微偏头,弓弦后露出一只眼睛,冷漠无情地凝视着众人,:“原本用天寒玉做最为合适,现下找不到合适的材料,用神骨也不算太过埋没我这弓弦。”

路舟雪说着,伸手拉开弓弦,寒气凝成的弓箭在弯弓拉来的瞬间出现在了弦上,箭头正对明镜:“死在我的弓下,也不算委屈了你。”

说罢,指尖松开弓弦,聚满寒气的一箭带着无尽的冷冽呼啸而去,明镜避无可避,飞箭穿膛而过,他脸上还残留着看见飞箭时的惊愕,随后就化作了烟尘消失无迹。

“此弓,名为残月。”路舟雪缓缓放下长弓,满面漠然地看向其他人,仿佛刚才只是踩死了一只蝼蚁,“你们呢,可也想试试我这残月弓的威力?”

垂下的手被袍袖遮掩,别人看不见的地方,路舟雪的那只手在微微颤抖,他本就强弩之末,射杀明镜那一箭已是竭尽全力,再想要射出同样气势磅礴的一箭却是不能了。

有明镜的前车之鉴,其他人不敢试探路舟雪的实力,此时全都在旁边观望,并不敢轻举妄动。见唬住了其他人,路舟雪心中微微松了一口气,方才他那一箭震慑住了众人,萧风灼已经悄悄地带孔雀离开,他正欲脱身,不想公孙无音看穿了他的虚张声势,摇着扇子拦住了路舟雪的去路。

“你想拦我?”路舟雪问,二人短暂的合作脆弱如纸,轻易就破碎。

“只是想试试神弓的威力。”公孙无音语气淡淡,也不多作废话,手里折扇“唰——”地展开就朝路舟雪攻了过去,扇缘如同锐利的刀擦着后者的脖颈过去,路舟雪匆忙多来,脖颈上却还是留下了一道血线。

公孙无音一击不中,手里一松,折扇落下来被另一只手接住,而后朝路舟雪的胸膛拍去,他步步紧逼,后者也恼了,用残月弓绞住公孙无音握着折扇的手,定身咒制住他动作,而后伸手指尖抵住他眉心,轻声道:“神道之十三——破。”

公孙无音脸色骤变,他还是低估了路舟雪如今的实力,若是这一击真的命中,这样近的距离,他不死也要去掉半条命,最后关头他挣开了路舟雪的定身咒,路舟雪指尖爆发的灵力擦着他的脸炸开。

公孙无音被路舟雪爆发的灵力余波轰了出去,几滴血落到地上,他的脸颊上缓缓出现了一道血线,而后开始往外渗出了殷红的鲜血。

“鬼王?”邢渊看着被路舟雪打散了伪装的“公孙无音”,他看着后者那张谪仙似的脸,眼底兴味越发浓郁,“我道这艳鬼为何如此凶悍,连九方杀阵都能扛,还同本尊打得平分秋色,原来是鬼王亲自来了。”

鬼王生得一张美人面,神态慈悲,眉眼平和地舒展着,温柔如溶溶月色。衣白如雪,像皓月千里的谪仙人。

路舟雪全然听不进邢渊在说些什么,或者这一刻周围的其他人全都不重要了,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散了伪装的鬼王,胸腔里情绪汹涌,他张了张嘴,竟然发不出声音。过去的一万年里,他设想过无数次重逢的场景,故人或许是踏着满月归来,又或许是在一个秋色满墙的夜站在灯下,怎样都好。

绝不该是这样荒唐又突然。路舟雪看着那张朝思暮想的容颜,没有过去无数次幻境里的惶恐怯懦,只有荒诞和不敢置信,或许他真的认不出那个人了吧,他在他的世界里消失太久,已经面目模糊了。

路舟雪看着不远处有些狼狈的人,眼眶湿润了,可他却很想笑,他真的没认出来,还差点杀了他,多有意思啊,路舟雪也果真笑了起来,只是他连笑都不会了,表情在脸上扭曲又僵硬,他瞧着鬼王,轻轻地开口,语气笃定,不用对方回答,他就有了答案:“萧月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