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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旗 > 其他类型 > 我在人间那几年 > 第21章 鬼夜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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枯树枝头乌鸦用冷峻的目光凝视荒寂的孤城,古道秋风吹卷过一轮,扬起漫天风沙,吹得人家楼上破旧的旗帜招摇,在黑夜里簌簌作响,门栓拉不住旧门,撞在墙面上一声又一声,伴随着妖道行走时的铃铛声共同构成惨淡月光下唯一的旋律。

戎城此地怪异,却绝不是杳无人烟,打更的更夫双腿颤抖,却还是为了每晚二十枚铜板的生计强撑着胆子上街鸣锣,戎城的晚上不干净,哪怕他从未见过,但似乎这个事实不必亲眼所见,就已是约定俗成的共识,也正是因为不曾亲眼讲见过,始于灵魂深处的想象才叫心中的恐惧无无限扩大起来。

这日他依旧如往常一般沿街敲过了三更的鸣锣,正步履匆匆地往家赶,不敢看、不敢听,闭目塞听,以求心安,但似乎今夜无往不利的方法失效了。

长街那头踩着黑暗走出来一黑一白两道人影,黑衣人生得俊美妖孽,身子修长,像是哪家出来的公子;白衣道人唇红齿白,发丝如霜如雪,像个妖孽,若只是这样便罢了,让更夫畏惧得两股颤颤的原因却在于,这样两个看起来不俗的人,眼睛都被一双惨白如水鬼的手捂住了。

更夫眼珠一动不动地死死盯着那俩人,察觉到他的凝视,那俩人背上趴着的长舌鬼从二人的肩膀上抬起头来,朝他阴恻恻地歪下脑袋、咧开了嘴角。

更夫手里打更的锣掉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他感觉到一股热流顺着腿往下流淌,沾湿了衣裤,他愣愣地低头看去,原是不知何时尿了一裤裆,被吓懵了的神智回弹,他惨叫一身,转身连滚带爬地跑了。

更夫怪异的举止尽数落在被吊死鬼蒙了眼睛的二人眼中,萧风灼同路舟雪对视一眼,因为被鬼蒙了眼睛,二人皆看不见对方眼睛上的鬼手,但视线被蒙蔽的感觉却做不得假,路舟雪气沉丹田,手指藏在衣袖里悄无声息地起了一个“高堂明镜”的法诀。

顷刻之间一轮法镜高悬,刺目的亮光照下来,攀附于二人身上的恶鬼顿时无所遁形,两只吊死鬼被白光一照,惨叫着松开捂着二人眼睛的手退到黑暗里,眼神怨毒地盯着二人。

这时路舟雪终于看清了那两只鬼的模样,长手长脚,表皮光滑苍白,长长的舌头从嘴里拖下来,身形细长,恍若无骨,身上只随意裹了一层破布,似乎是义庄横梁上垂挂的白幡,一看就是无人供奉的孤魂野鬼,磕碜极了。

“这是……吊死鬼?”路舟雪望着面前两只长相狰狞的白皮恶鬼,有些迟疑道,不怪他犹豫,实在是在客栈里看了一圈半死不活的“人”,饶是他也有些拿不准起来。

“应该是。”萧风灼道。

二人没说几句,头顶上高悬的“高堂明镜”忽然明暗闪烁起来,竟然有些受不住阴气冲击,有碎裂了的征兆。

“不好。”路舟雪才说了这么一句,高堂明镜应声而碎,四周顿时陷入一片黑暗,方才站在暗处阴恻恻盯着两人的两只吊死鬼也伸出指甲尖锐的爪子朝二人扑过来,萧风灼扯着路舟雪闪身躲开。

路舟雪抬手想补一个高堂明镜,却不想法镜还未成型便碎了,他眸光一闪,道:“好重的怨气,法技都出不来。”

萧风灼躲避吊死鬼的空挡也试着捏了一道行火令,发现果真如此,火星不过在指尖跳跃一瞬就熄灭了。

与其同时,天边一簇黑云飘过来,恰好遮住了本没有多少的月亮,原本就黑暗的街道越发伸手不见五指,萧风灼抬头看了一眼天象,心道一声不好,一掌震开掏他心肺的吊死鬼,忙道:“许是阵法压制了灵气运作,又刚过三更,阴盛阳衰,正统术法怕是效用不大。”

说着萧风灼又拍了个气贯山河出去,这一次更窝囊,路舟雪就感觉一阵微风拂面,然后便没有后续了。

路舟雪:“???”

萧风灼:“……”

他们同两只吊死鬼缠斗了好一会儿,似乎是见近攻讨不了好处,两只鬼落在不远处,只有一片死白的眼睛盯着二人看了一会儿,一个的手臂变得很长,另一个则是伸出了舌头。

见此情形,萧风灼拔刀便砍,只是那手臂和舌头虽长,却是灵活无比,萧风灼双拳难敌四手,即便手里有刀也没讨到什么便宜。

路舟雪站在原地拧眉思考对策,倏地想起一件很多年前在不周山的旧事。

那时的萧月珩心灵手巧,神宫的偏殿里放置了许多他亲手做的玩意儿,其中就有一个人偶,萧月珩在刻画时不小心伤了手,血流到人偶上生了邪性,还藏到了虚无之地,那地方除悲红镜外的时间停滞不前,人偶又是神木所做,刀枪不入,诸神一时半会儿竟没办法对付那东西。

后来是萧月珩亲自把那东西处理掉的,他的手段也很简单,人偶龟缩虚无之地不出,仗着时间停滞为所欲为,萧月珩直接将虚无之地封锁,而后回溯,虚无之地本就一无所有,时间更是停滞不前,因而回溯后与回溯前并无什么变化,也因为牵连的事态因果甚少,也不费什么力气。

但躲在虚无之地的人偶却因为回溯而重新变成了一堆木头。

其实如今路舟雪所面对的情况同当年是有相似之处的,两只吊死鬼之所以难缠,也不过是因为阴气压制了灵力的释放,又是恶鬼之身,普通的攻击伤不了它们,可若是将它们弄回到肉体凡胎的状态,对付起来就要容易得多。

如此想着,路舟雪从袖中摸出两只巫蛊娃娃,两张符纸用墨汁浸染后推给萧风灼:“阿灼,贴它们身上!”萧风灼在路舟雪推过来的符纸上再加了一道气贯山河,仍旧是气力不够,但足以贴到两只吊死鬼身上。

路舟雪这厢也没闲着,割断一缕发丝充作毛笔,蘸了墨汁在两个巫蛊娃娃脸上随意勾勒出五官,又标明时辰和方位,做好这一切后,他手中行法诀,口里念念有词:“枯骨森归,百鬼喧哗,黄泉路冥冥。”

咒语念罢,手里一套法诀刚好打完,上一刻还同萧风灼打得不死不休的两只吊死鬼惨叫起来,身上符纸上的墨色越来越大,最后将它们完全吞噬,彻底变成黑夜的一部分,而路舟雪摆在身前的两只矮胖的巫蛊娃娃也发生了变化,变得又细又长,狰狞可怖。

萧风灼揉着被两只恶鬼掐痛了的肩走过来,看着路舟雪掷在地上的冥币、黑墨以及巫蛊娃娃,沉默片刻道:“不像是正统术法。”

之前的人头风铃和纸人压角虽然也很诡异,但萧风灼还能骗骗自己说,镇压尸骸无非旧时那些流程,借助的媒介奇怪一点也没什么。

但眼下又是巫蛊娃娃又是黑符的,萧风灼再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也没本事硬说这是正统修士的手段,毕竟单论路舟雪把两个吊死鬼锁在巫蛊娃娃里就算不得什么正经路子:“摄魂术?”

摄魂术,鬼修夺取生人灵魂或是收服一些游魂常用的术法,因为过于阴毒,但凡使用此法的,一律被正道修士打为邪魔歪道。

“嗯。”路舟雪点点头,竟是坦然承认了,他将两只封印了吊死鬼的巫蛊娃娃交给萧风灼,甚至还解释了一下他用摄魂术的缘由,“此地阴气过盛,别的术法不好使,但鬼修自家的伎俩用起来却畅通无阻。”

“棉棉何须同我解释。”萧风灼打了个呵欠,左右没什么事,他又变回黑猫窝到路舟雪怀里,“我又不是那些冠冕堂皇的修士,难不成还会因此疏远于你。”

路舟雪把小猫极为爱惜地抱在怀里揉了揉,而后送到自己肩膀上坐好,用述黄纸叠了一只白鹤在前头引路:“更深露重,怕是路也不好走了。”

路舟雪话音才落,空寂的长巷里幽幽惨惨起了歌声,悲凉的好似忘川东流水,故人难觅回;叫这听的人心中也难过起来,像是在哭泣一般,却又不是那等叫人心烦的嚎啕大哭,而是婉转哀戚的声声啼血。

“哪里来的歌声,唱得人伤心。”萧风灼喵了一声,夜色寂静,裹挟在歌声里越发的凄凉。

路舟雪凝神听了片刻,最后转身往换了个方向追过去:“似乎是从城门那边传来的。”说罢一人一猫心照不宣地朝城门的方向跑去。

戎城地处西北,少雨露而风沙经久不衰,按理说这样的气候之下,常年风沙摧残,又无人修缮,城楼不知道该陈旧成何等模样了,却不想二人追逐着歌声来到城门口时,却不见白日里入城时的风沙斑驳。

城楼巍峨高大,朱红的城门崭新犹如新建。二人行至城墙下,路舟雪仰望城楼,只见重新从阴云中探出脸的月亮下头站了一人白衣飘渺,听见下头的脚步声,那人放下手中的长笛回头看来,转过来的半面脸庞温柔如溶溶月色。

瞧见路舟雪,白衣人莞尔一笑,随后纵身跃下城墙,消失得无影无踪。

路舟雪瞳孔微缩,正要踩着踏雪无痕追上去时,肩膀处忽然传来剧痛,紧接着是温热的血溅了半张脸,路舟雪大惊转头,只见自己的右手臂被齐根切断,手臂掉在地上,至于原本坐在他肩膀上的萧风灼,此时恢复了人形站在不远处舔舐着短剑上的血液,眼神凶戾地看着他。

“阿灼,你……”路舟雪迅速封住肩膀几处大穴止血,见萧风灼活动了一下筋骨,竟是提剑又朝他砍来,路舟雪见他眼眸翻红,心知他是被蛊惑了心智,狼狈躲避的空挡,左手捏了一道法诀直接打入了萧风灼眉心。

路舟雪境界比萧风灼高,因此在他身上施展术法还不算太吃力,法诀打进去没多久,萧风灼的眼神渐渐清明,“哐当”一声,他手里的双剑脱手掉在地上,他本人也踉跄了一下半跪在地上,头痛地捂住额头,抬眸有些迷茫地看着路舟雪:“我这是……?”

见他清醒过来,路舟雪这才松了一口气,慢慢地走过去把自己被砍断的右手臂捡起来,现在接回去还来得及,只是现在他右臂暴露在外的断口本就疼到麻木,又因为刚才一番打斗,阴气不断侵蚀伤口,他撑到现在已经是强弩之末,冷汗从他的额头不断地往外渗。

“你来,替我把手臂接上。”路舟雪靠着一处房屋的外墙朝萧风灼有气无力道,嘴唇疼得发白,即便是狼狈成了这副模样,他也没有想过怪罪萧风灼.

在他看来,后者也不过是被蛊惑了,东山一行本就凶险,对方愿意陪他来已经是莫大的恩情,如今是他不小心出事,又怎么能寻别人的错处?

“你受伤了?”萧风灼缓过劲来就看见路舟雪红了一大片的衣衫和他拿在手里的右手臂,脑海中忽然闪过方才他斩下路舟雪手臂的画面,如今沾血的短剑还扔在地上,萧风灼的脸一寸一寸地白了。

他近乎仓皇地接过路舟雪的手臂,拿在手里却犹如烫手山芋一般无措,他难过又愧疚地道:“要怎么做?”

萧风灼一张脸白得比路舟雪这个受伤的还要离谱,后者眉心一跳,莫名盯着他的脸多看了一眼,路舟雪隐约觉得有些奇怪,以萧风灼那家伙的性格,当真会是这副反应么?

一声凄厉的猫叫声忽然划破夜色,路舟雪不经意间忽然看见落在地上的短剑的剑刃上似乎映出了两人的身影。

见路舟雪盯着自己身后的地板看,萧风灼疑惑回头:“你在看什么?”

短剑的剑刃很窄,又因为夜色深重,因此剑身反射出来的画面并不如镜子那么清晰,可尽管如此,路舟雪还是看清楚了,那锃亮未沾染血的剑身上反射出来的一片鲜红衣裙。

路舟雪的目光顺着地板挪到二人脚下,天上月光皎洁,在他脚下投出了一道轮廓分明的虚影,萧风灼脚下却什么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