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老太太要求所有人都退下，只留了谢云戈在身前。
谢氏族长和族老们欲言又止的各自对视了一眼。
心中都在埋怨谢老太太糊涂。
这个时候，定是要交代后事的。
那也该留下郡主这个长媳啊！
这就只留了阁老在身前交代，不是故意戳郡主的心窝子吗？
可他们也没有说话的余地，只好低头离开。
宋青蓝倒是无所谓，沉静从容的带着孩子们离开了。
谢云莹咬着牙，最后离开的。
她离开了谢老太太的院子后，杜氏却在外面等着她。
瞧着她一步三回头的谢老太太内室的方向瞧，杜氏冷笑一声。
“我说你呀，别真以为老太太是真疼你啦！老太太这个人，最是看人下菜碟的，你是她最疼的闺女也不例外。”
“想当初，你二哥还是她最疼的儿子呢。呵呵……如今你看看，你二哥虐打了她是真，气了她也是真，可你也看到了刚她对你二哥那怨恨的眼神了吧？”
“啧啧啧……就是我看着都害怕啊！那还是母子啊？就说是千年的世仇也不为过了……”
谢云莹听不下去了，怒道：“你闭嘴吧！那是我母亲！生我养我的母亲！她这都要死了，你还不许我为她哭两声？”
杜氏讥讽一笑，“没有拦着你为她哭，我就是提点你几句，老太太那人不值得你为她伤心。”
“好了，良言都是那苦口的药，听不听随你咯。”杜氏说完，扭身走了。
气的谢云莹狠狠蹬了几脚。
想了想，她还是没忍住，悄悄返回了谢老太太的内室，停在门外仔细听里面的说话声。
“云……云戈，母亲知道，我快不行了！”
“母亲躺在床上的这些日子，日日的想啊想啊……也想明白了，这辈子是母亲对不起你……”
“咳咳……咳咳咳咳……”谢老太太一激动，咳嗽的更厉害了。
谢云戈就那样静静的看着她。
谢老太太平复了一阵后，接着说道：“你自小就有自己的主见，什么都不愿意听母亲的……母亲便不是很喜欢你。可云翼和你不一样……”
“云翼自小嘴就甜，也喜欢粘着母亲，哄着母亲高兴，和母亲撒娇……甚至，甚至他一个小小的人儿，将你父亲买回来哄他高兴的糖葫芦都知道要留下最后一颗给母亲吃。”
“云戈啊……人心都是偏的。云翼那么小都知道想着母亲，你让母亲怎么能不偏着他呢？”
“都怪你小的时候没有和他一般一心和母亲亲近啊……若是，若是你小的时候也和云翼一样和母亲亲……亲近就好了……咳咳……”
谢云戈听着听着，就诡异的笑了起来。
他突然发笑，让谢老太太心中一毛。
“你……云戈你笑……笑什么？”
“母亲就是因为云翼小的时候经常留着父亲买的糖葫芦给您吃，哦……还是最后一颗。母亲就一直偏爱于他？”
“是……是啊……”谢老太太眼珠转动都有些累了，说话也越来越费劲。
谢云戈给她喂了几口水。
才淡淡道：“母亲从来不曾问他为何不自己吃完，要留最后一颗给您吃。”
谢老太太极力的保持着脑子的清明。
闻言，片刻后才回道：“事情是明摆着的，他小的时候的确是将母亲放在……放在心里的，为何要问？”
谢云戈讥讽的勾了勾唇。
“谢云翼每次都会将父亲买给他的糖葫芦吃的精光。”
“而属于我的那只糖葫芦，我一颗都未吃过，我都是为母亲留着的。云翼问我为何没吃，我和他说了是要留给母亲吃的，他便说他帮我送给母亲。”
“不……不会！”
“不可能是这样的……不可能的！”
谢老太太不能承受这个真相，白眼一翻，差点就过去了。
谢云戈又给她灌了两银勺水，她又坚强的回来了。
谢云戈看着她，“没什么不可能的。母亲一定也不知晓，他还会去找大姐撒娇，让大姐将她的糖葫芦分给他几颗。”
但，这个事，谢老太太是知道的。
一开始谢云霞都会给谢云翼几颗。
可事不过三。
次数多了，谢云霞也会不满。
便偷偷和谢老太太抱怨。
谢老太太当时就骂了谢云霞，将谢云霞都骂哭了。
后面，谢云霞也不知是故意较劲还是怎么的。
就不再吃属于她的那一只糖葫芦了。
那她的一只自然也都进了谢云翼的肚子里。
可谢老太太临死前才知道这个真相，对谢云翼只有更怨恨……
“他……那个小畜生竟然从小就在骗我……他骗的我好苦啊，我一直都以为他是所有孩子中最和我贴心的那个孩子啊……”
被欺骗的滋味当然难受。
何况谢老太太被骗了半辈子。
而她最不喜欢的孩子，竟然才是那个从小就知道心疼她这个母亲的那一个……
可，她对他的不满持续了她的大半辈子不说，还造成她们母子离心，更造成了她这辈子还没得到长子为她请封诰命夫人！
可她没时间去弥补了……
“云戈……云戈啊！是母亲错了，是母亲瞎了眼，信错了人……母亲让你受委屈了啊！”
这话，谢云戈听着，心里还是有一两分触动的。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可，接下来，谢老太太就说：“云戈啊，可这天下没有不是的父母啊！你读圣贤书的，又做了首辅大人，岂能真的和母亲生分了呢？”
谢云戈心中那一两点的触动瞬间就消失无踪。
他讥讽的勾唇，讥笑自己的自作多情。
有的人，就算是死，也改变不了她自私自利的性情。
谢云翼何其像这个母亲。
“云戈，母亲……临死前有一事要交代你，你答应母亲，为母亲请封诰命夫人吧！”
“你若不答应母亲……母亲死都不能闭眼啊！”
谢云戈轻轻一笑。
“母亲，您想多了。这个诰命夫人我只会为青蓝请封。”
他声音沉静，波澜不兴。
谢老太太老眼大睁，死死瞪着谢云戈。
“云戈……云戈你真的狠心如此？你真的要让你的老母亲死都不瞑目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