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云戈声色淡淡。
“造成今日这一切的，不正是母亲您自己吗？”
谢老太太一下被哽住了。
一口浊气堵在胸口，上不得下不得。
只得狠狠的咳嗽着纾解掉。
在她咳嗽时，她老眼一直的瞪着屏风，只盼着越来越出息的长子能出来看她一眼。
可，注定让她失望了。
老太太万分的不甘心，咳嗽完后，也一直上气不接下气。
谢云戈依然无动于衷。
老太太被自己这样疏远着都觉得如此难以接受，那她当时真的下手算计阿蓝时，可想过阿蓝若是知道她被自己的亲婆母算计，该如何接受？
“云戈！你……你真是狠心啊！”
谢老太太咳嗽完后，发觉长子根本无动于衷，又怒又心寒，不由大哭起来。
谢云戈静静等着她哭完。
老太太这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前些年他已经见识多次了。
这才刚哭上，不急。
老太太哭完后，发觉长子依然沉稳的坐在屏风对面，越想越气，越想越心寒，便大骂起来。
这便是闹了。
坐在隔壁的何在洲听着这谢老太太如此大嗓门的大骂着最有出息的儿子，也不由咋舌。
他属下的那几个弟兄也都震惊着。
有人忍不住凑到他面前问，“那个……头儿，谢老太太是不是老糊涂了？”
何在洲听着谢老太太嗓门越来越大，伸手掏了掏耳朵。
心想，难怪谢大哥要他将这座客栈都清场了。
连客栈的掌柜的，小二跑堂的都打发回家了。
今日守在这家客栈里的只有他和他手下的兄弟们。
“唉，谁家里有这样糊涂的老太太都受不了啊……真是难为谢大人了！”又有人忍不住道。
何在洲瞥眼瞧了瞧他，将一根枯草叼在嘴里，懒散的道：“都闭嘴！这是谢大人的家事，能是你们说嘴的？”
那几个多嘴的立即屏声静气，不再出言。
只是，何在洲心里也在为自家谢大哥不值。
谢大哥年纪轻轻就成了正四品的京官！
这其中自然有郡主的帮衬，但实话说，都不必楚王府出动人脉的。
可见，谢大哥是真有本事！
这样有本事的人，放在哪个豪门大族那都是要被整个家族供起来的对象！
哪里像谢大哥啊，摊上了那么个糊涂拎不清的老母亲……
说句不合适的。
这也是谢大哥的亲生母亲，否则他都想私下里替谢大哥出手弄死算了！
……
“云戈，你和母亲说老实话，你真的狠心不管母亲了？”
谢云戈冷淡的声音传来。
“母亲说这话不觉得亏心？您老人家如今在嘉宁县住着大宅子，每月领着三十两银子的月例，一应吃穿用度都由公中供应，而公中的出息都是阿蓝当年挣下的。”
“母亲还觉得我不管您老人家？”
谢老太太恨恨的道：“那你如今带着媳妇孩子在京城享福，将你老母亲丢在嘉宁县老家，说出去就不怕人说你不孝？”
谢云戈轻轻撇了撇茶盅里漂着的茶叶。
“母亲不用拿不孝来压我，若母亲真觉得我不孝，就去县衙敲鼓状告我就是。”
谢老太太冷笑，“你莫非觉得老身不敢？”
“母亲尽管去就是。”谢云戈也冷笑了一声，“母亲自是敢的，这些年母亲可曾真心对待过儿子？”
“老身是你母亲！你竟然这样问！就是说你觉得老身对你不真心？”
谢老太太愤怒的低吼。
谢云戈哼笑了一声。
“就不说其他，母亲算计阿蓝，亲自给她下那虎狼药的时候，可曾想过您要断的也是儿子的子嗣？”
谢老太太闻言老脸瞬间白了。
头也晕晕的。
怎么又提这茬！
怒气无以复加，谢老太太破罐子破摔。
“那时候……那时候她不过是个商籍贱妇，你已是个官身！这天下女子死绝了吗？你就非得要一个商籍贱妇给你生儿育女？”
“母亲一口一个商籍贱妇，可想过您老人家连个商籍贱妇都不如？”
谢云戈声音凉凉。
谢老太太差点没气晕厥过去。
“阿蓝是什么身份，我此生都知有她这唯一的妻！母亲如此瞧不上她，便也是瞧不上儿子。”
“您瞧不上儿子这也罢了，您是长辈，是儿子的母亲，儿子可以让您这一回。”
“大不了儿子带着阿蓝离得远远的，不来碍您老人家的眼。”
“好好好！如今你也做到了，你就是为了这个，才不愿意接老身去京城和你们一起享福是吧？”
谢老太太气的上气不接下气。
她是真的想跟着这个最有出息的长子去京城享福啊！
在嘉宁县她是当之无愧的老封君又如何？
若去了京城当老封君，那才叫脸上有光呢！
何况……
长媳已经是正经的一国郡主，她是郡主的婆母，这身份上更光彩……
若去了京城，不知道多威风！
“母亲啊，你当初对阿蓝那般狠毒，还想去京城享福？您老人家是怎么想的？”
谢云戈轻轻摇了摇头。
压住唇角极致的讥讽。
他这次回嘉宁县可不是为了和他这老母亲说这些废话的。
诛心而已。
谢老太太气极。
低吼，“老身不管你那媳妇是怎么想的，反正事情都已经发生过了，也都过去了！大活人何必总想着过去？”
“她不是没什么事吗？也为你生了两个大胖儿子了……她又成了郡主，这也不是贱籍了，那老身这个做婆婆的自然不会再对她不满。”
“这样好了，老身和你保证，到了京城后肯定不会拿婆婆的款儿压你媳妇……她做她的郡主，老身做老身的谢老夫人，这可好了吧！”
谢云戈笑了起来。
“母亲，自始至终，您老人家总是这样自私啊。”他叹息着，轻轻摇头。
“您从来就没想过自己错了。”
谢老太太反驳，“老身是有做错过，可这人啊活一世，哪有不犯错的？这错了就改不就行了？”
“圣人都说，人谁无过，过而能改便是大善！”
“母亲当初对你媳妇做错了，可你媳妇的确也没啥事，母亲这也不算大过！你怎么老是揪着这件事不放？”
谢老太太很生气。
又道：“老身还没说你呢，你是个读圣贤书的，学过要如何友爱兄弟姐妹的……可你瞧瞧，你可曾友爱过你的兄弟姐妹？”
谢老太太语气越发不满。
“老身再问问你，你怎么就将你弟弟云翼弄去当了和尚了？寺庙那等清苦的地儿，你如何忍心让你唯一的弟弟去吃那个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