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青蓝看了一眼谢云戈，唇畔的笑意渐渐消失。
谢云戈神色不动，伸筷替冯老夫人布菜。
“师母有什么事情但说无妨。”他笑了笑，冯老夫人立即神色一喜，就要趁机开口之际，谢云戈接下来的话让她老脸剧变。
“只是师母也当知，有些事可为，有些事不可为。”
“若师母想要学生夫妻留一个还未说亲的姑娘在府上，这对学生的官声大大有碍！”
“这样的要求，师母恕学生无法答应。”
“云戈，师母我……”
“师母，您老人家听我说完。”谢云戈笑着打断冯老夫人，“若师母希望我们夫妻为侄女谋个不错的亲事，那就尽管交给阿蓝就是了。”
谢云戈说完，冯老夫人再也没心思装醉了。
宋青蓝唇角再次浮出笑意。
看着冯老夫人笑道，“是啊师母，您瞧，我家大人都说了这话，您就不用担心世侄女的亲事了，我定会好好替世侄女相看亲事的。”
刚到翼州府没多久，就经历了一场罕见的春季雪灾，接着又发现她有孕了，这些日子为了安胎，一直都在府中。
按照道理，她作为翼州府知府夫人，早就该主持一场宴会，下帖子请翼州府本地的官夫人们来聚一聚了。
若是冯老夫人和那冯玉素是个看得清形势的聪明人，她自然会愿意在宴请诸位夫人时，将要为冯玉素相看亲事的事散出去。
有那些官夫人们帮着留意，哪怕冯玉素的出身不能嫁到那些官夫人家中，至少能找个家世家道都不错的人家。
“这……”冯老夫人心中一沉。
她没料到谢云戈还没等她表明心思，就提前将她的心思给堵住了。
听起来，谢云戈是为了他的官声。
这倒也没什么错处。
但，那些走上仕途的,有几人后宅只得原配发妻一人啊？
她不惜让她捧在掌心中的孙女只谋个贵妾的身份，这过分吗？
她原本想着的是，若玉素成了谢云戈的贵妾后，再抢在宋氏前面替谢云戈生下长子，即便是庶长子，那也占了一个“长”字。
哪怕后面宋氏老蚌生珠，也替谢云戈生下嫡子，那毕竟年纪相隔远了。
谢云戈即将三十而立，这个年纪还未有儿子。
想来即便是庶长子，也是极喜爱的。
肯定会将一腔教子的热情都倾泻在最先出生的儿子身上。
那么，即便后来的嫡子，稀罕的劲儿都卸掉了大半了！
“多谢青蓝好意了，老身想着……想着玉素这孩子自小是被她祖父抱在膝上读书的……”
“待她大了，她父亲也没放松她的功课。”
“老身想着，她在亲事上有她自己的心思的。又逢她祖父和父亲接连病逝，她的亲事便才拖下来……”
宋青蓝听着好笑。
这之前可也不是这么说的。
罢了。
就当陪这老太太演戏了。
她既然不想接自己的好意，难不成自己还要凑上去？
宋青蓝似笑非笑的瞥了一眼脸色越发沉重的自家大人。
谢云戈猛然间觉得有股不好的感觉，忙看了过去。
宋青蓝在他视线过来之前，垂下了眸子。
“这样。”谢云戈点了点头。
“师母既然这样说，那就随师母和世侄女的心意吧。”
“师母这次来翼州府是想小住，还是常住？”
“嗨！老身一把老骨头都黄土埋脖了，就不想在翼州府待太久，落叶总要归根的嘛。”
“也是！”谢云戈点点头便看向了宋青蓝。
温声道：“阿蓝，那就烦请你明日派人去外面给师母和世侄女租赁个小宅子，短租就成。”
宋青蓝笑着点头，“好，听大爷的。”
“老身……老身不是这个……”冯老夫人想要挽救，立即对谢云戈哀求道：“云戈，师母的意思是，师母不想留在翼州府长住，但想让玉素留在你们夫妻身边。”
“有你们夫妻照顾玉素，师母最放心不过了！”
谢云戈正要开口，宋青蓝一个眼神过去。
谢云戈却依然坚持开口了。
“师母，云戈不懂您老人家的意思。”
“世侄女是该说亲的年纪，放在旁人家中，是何意思？”
冯老夫人一时怔住。
她都说的这么明显了，谢云戈是故意装傻不成？
谢云戈继续道：“这也太于礼不合！”
“若是冯夫子还在，定会动怒！师母，除非师母托付我们夫妻为世侄女说门好亲，否则学生不敢接师母任何托付！”
“否则，学生怕百年之后，无脸下去见冯夫子。”
这话可就太重了！
一句“于礼不合”就没顾着冯老夫人的脸面了。
再一句“怕百年之后，无脸下去见冯夫子”，将冯老夫人怼的差点一口气上不来。
这不是谢云戈说他自己“怕百年之后，无脸下去见冯夫子”，分明是在暗怼冯老夫人的。
说来也是，冯老夫子那样的高风亮节的老夫子，岂能愿意让他抱着教导的小孙女嫁人都嫁的不明不白的？
严格说起来，本朝律法中为妾者，可不是正经的“出嫁”了。
没有三媒六聘，没有大红喜服，没有十里红妆……
冯老夫人老脸早已紫涨。
此刻，哪里还有心思用膳？
她带着孙女来翼州府之前，什么可能都算到过。
唯有没算到不想纳妾的，是谢云戈本人！
原本，她以为要对付的是谢云戈的原配发妻宋氏……
如今看来……她即便一大把年纪了，也少不得在心里羡慕起一介地位低贱的商籍女子来。
她，宋氏何德何能，能让丈夫最看重，最看好的学生如此相待啊！
宋青蓝见谢云戈出手的如此漂亮，心中十分满意。
没让她自己出手更好，若真要让她出手，这有孕的人，少不得出口无忌，闹的大了。
她也懒得再继续对这老太太笑脸相迎了，便认真用膳起来。
横竖有谢云戈呢。
冯老夫人心思电转之间，想着心里谋算的计划想要继续，眼下怕是只能在宋氏身上使劲儿了。
她看向了宋青蓝。
见她正在聚精会神的吃喝，心中一窒。
她怎能这般没心没肺？
老眼抽搐了片刻后，她又忍不住转头去瞧谢云戈。
哪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