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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大春刚在某委会那帮大爷那儿受了一肚子气,连口气都没带喘的,实在没精力应付马主任,而且他还抱着一丝侥幸心理,估计不是冲他家来的,郊区地方宽敞,这一排可十几个院子呢。

他闷头就往院子里走,看见被翻的底朝天的院子,想死的心都有了。

“乔大春!”马主任隔着老远儿一声厉喝:“你往哪儿去呢?给我站住!”

乔大春一听马主任跋扈的口气,就知道这回又是自家没跑儿了,他晦气地一叹气。

要说今天也是邪了门了,一大清早,一辆红旗轿车突然停在他家院门前,一帮穿着中山装、满脸严肃、口袋里插着钢笔的“衙门”人士突然冲进他院子,进了门一亮身份,果然是某委会的。

按说他这样的底层小老百姓,平时跟某委会压根打不上交道,这些人登门造访不说,还拿着一份盖了戳的检举材料,二话不说就开始查搜他家,说是,他家私藏了不少前朝遗宝,是薅人民群众的羊毛,走资本家饭动路线,他当场吓傻了,要是被这么顶大帽子扣上,那非得倒大霉不可。

好在他家是真的穷,就算那帮人把他家鸡窝顶棚都掀开了,也没找到啥宝贝,这不,求爷爷告奶奶的,才把人送出去。

临走的时候,他还被警告了一句,说是管好他家闺女。

他毕竟有好几个闺女,老二丽云,还有老三老四呢,谁知道这人说的是哪个闺女,乔大春还没琢磨明白这个话呢,没成想,街道办又浩浩荡荡来了。

不过他再怎么憋屈和不情愿,也万万不敢不搭理街道办主任,马主任官虽然不大,可人家掌管着附近这一片每月的票据发放。

这年头可是常有供应不足的时候,想按月把各种票领全了,全都得仰仗马主任呢,但凡人马主任一个不高兴粮票供应不足了,那他家就得缺吃短喝。

想到这些利害关系,乔大春连忙转身,讨好又辛酸地冲人笑:“嘿,马主任,您也是为这事儿来的?我发毒誓,我家真没有啥前朝遗宝,真真儿的。”

马主任寒着一张脸,迈着大步上前,指着乔大春的脑门劈头盖脸就骂:“什么宝不宝的,乔大春啊乔大春,你是怎么管教的你闺女?殴打知青、勾引人夫,在大队里胡作非为,整天好吃懒做,真是丢人丢到大东北去了,你怎么就生了这么个不要脸皮的下贱种呢?连带着咱们整个街道都跟着你家丢人现眼。”

乔大春傻眼了,整颗脑袋都是懵的。

丢人丢到东北去了,说的不就是老二吗。

他喃喃地说:“这、不可能,不可能啊,丽云她一向守规矩,不可能这么做事,她从小到大一直是优等生,都是被夸奖……”

“啊呸!她优秀个屁,她就是个不检点的小贱人!”马主任不留情面地呸他一口,“乔大春,我这么跟你说吧,大姐我活了五十岁,我就没见过比她更不要脸的人,她干的那些事儿本来是要判刑的,也就是对方副校长,人家在小地方要脸要皮,人女方家属丢不起这个人,想着息事宁人才饶了她,不然她早被抓起来了,就她还优等生,乔大春你要点脸呢?”

“什么?”沈红慌里慌张从屋里冲了出来,“丽云她干了见不得人的事儿?”

沈红也是这一片出了名的泼妇,马主任一点不想搭理她,哼道:“事已至此,就别说那些没用的话,你们赶紧筹钱,她欠了大队卫生站不少钱,人大队不远千里的把催款函都邮递过来了,过几天就到,这笔钱你们必须得出不可,别让我们街道难做。”

“夺,夺少?”乔大春脸色剧变,颤抖地问。

“一百五!”马主任说。

反正,人大队领导把电话打到街道办来,就是这么说的,甭管乔丽云怎么欠下这么多举债,反正都得乔家还。

“好家伙,这么多。”沈红当场就破防了,“你们咋不直接让我两口子去死呢?我们家出不起这笔钱!我们要和她断绝关系!”

马主任冷笑:“我就是来通知你们的,要钱的人可不是我,你们不想给,可以啊,我这就把你们这情况上报上去,让区里做决定,到时候是上牛棚还是林场,区里说了算。”

“不给钱……还得送我们改造?”沈红脚都软了,“我i家还三个孩子呢,我们要是去改造了,孩子们怎么办。”

马主任一下子黑了脸,“可不得去改造吗,你们是不是乔丽云的爹妈?父债子偿,子女债父母也得偿!至于其他的,我管不着你们家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总之就是你家乔丽云在外头不检点,欠了钱,你们当爹妈的就得还,还不上可不得挨处分吗?你们家乔满金蹲局子也有几个月了吧?这回再出这个事儿,我看你们家成粉就……”

不等马主任把话说完,沈红连忙说:“这钱我们出,我们出!”

乔大春张嘴,惊恐地看着她。

这可是一百五,不是十五,家里根本拿不出来这些钱。

沈红瞪了他一眼,故意当着马主任面儿说:“不出钱难道你想改造去吗?咱们也不能白养活她一场,什么孝敬还都没落着呢,就先把家里祸害成这样,这笔钱以后她得加倍还!”

她心里是很恼火的,自从老二上东北去,她给寄信都寄了三四次,问她要区区一百块钱都迟迟没回应,别说给家里寄钱了,就是回信都没一封。

当时,她本来是要安排丽云嫁给食品厂黄主任的,临到跟前,老二突然把她同学王圆圆的对象撬走了,说是孙家有钱,以后每月都能从他手里弄着大几十上百的,就是吧,得陪着男方下乡去,沈红看在钱的份上答应了。

没成想呢,钱是真的一分没落着,现在还得家里帮她还这笔钱,沈红咽不下这口气。

她深吸一口气,“马主任,您给开个介绍信,我要上东北去一趟,亲自把一百五十给大队送过去!”

马主任顿时缓和了脸色,“这才是解决问题的态度,亲自去一趟也好,好好管教管教你闺女,她的人生已经岌岌可危了,以后要是再犯错,不光她自己毁了,还得带累你们全家。”

沈红这么做,让街道这边也觉得松了口气,显得他们工作做的很到位,不至于再对上人家大队的时候矮半截,要是她在主任的这个位置上干的好,退休前保不齐还能往上提一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