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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旗 > 其他类型 > 更在长安外 > 第203章 开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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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清脆明快的声音如一汪清波漫过殿中,声音不大却恰好盖过了那些嘈杂的私语声,众人皆转头看向她,她亦眼波流转扫视了一圈,目光所及之处,每个人都像着了迷一样服服妥妥地静了下来,只翘首等着她的下一句。

公孙娘不急不徐,轻轻挥着纨扇,朗声道:“诸位贵客,皆是我西风楼的知音,素来知道我们这里不是寻常作乐的酒肆舞场,以弘扬大唐与西域各邦的正乐歌舞为要……从前那一曲《西风曲》,便是由那圣上赐名的李龟年乐师携近百名西域各部乐舞高手,三编三改,历时数月才得;今日,除李大师与众乐手之外,更有一曲剑舞破长空的公孙娘子,有名满长安的学士王摩诘,携手共谱这新戏!”

说到这里,她故意停了一停,将目光引向楼梯边并肩站着的那三人,端的是金童玉女,人中翘楚,众人皆发出阵阵惊叹。

见效果已经达到,公孙娘得意挥了挥纨扇,矜持地笑道:“小娘子不才,唯有当年在梨园歌舞丞里近二十年的微末功夫,也算为这新戏出一份力吧!还望大家不吝赐教!“

话音收了,下面便是一阵叫好声,直嚷嚷着要开演。

这时,席间却有一个苍劲低沉的声音缓缓响起:“之前那出《西风曲》,说得这近百年间大唐与西域之间互通有无,西风东渐,那这次的新戏,又叫什么名呀?“

公孙娘一时怔在了原地。

糟糕!她与阿宛二人急着上马,把那琐碎细节全干完了,却独独忘了给戏取名字!

阿宛亦急出了一身冷汗,不禁把求救的眼光投向了王维,一手轻轻扯着他的衣袖不住地哀求。

王维宽慰地看了她一眼,略略沉吟了一会,便对着那提问的老夫子拱手朗声道:“这位大人所言极是……所谓文以载道,戏名便是一出戏的点晴之处。这出戏以历朝历代的和亲故事为蓝本,传的是中原文脉,颂的是公主德行。汉代昭君之后,人人都说公主和亲是琵琶抱恨,但如今这大唐盛世,万邦来朝,各位公主以我大唐风范点化蛮夷之地,殚精竭虑,为国为民!自此,公主琵琶不再抱恨,这出新戏,便名为《琵琶颂》!“

这位老者越听笑意越浓,抖得胡子一颤一颤的,直笑道:“好一个《琵琶颂》!说得好!说得好!“席上亦一片叫好声。

王维倒是荣辱不惊,处之泰然地静静退到了一边。

阿宛与公孙娘惊喜地对望一眼,阿宛眼中的得意都浓得快要化不开了。

而一旁李龟年眼中的失意,亦是浓得快要藏不住了。

新戏开场,待众人按往常一般在台下数十张栴檀上坐下时,偌大的西风楼内灯火渐暗,唯见浑圆如月的黄白灯笼在一侧冉冉升起。

不知是用镜子反射或是什么机关,一束清辉宛如有了实质,从圆月上直射到在舞台中,一穿着白羽大耄头戴风帽的女子端坐于一马车上,怀抱琵琶轻拢慢拔,一个个音符如珠玉滚落,一声声传入众人耳中。

虽不见女子容貌,但那一身雅致,窈窕身形,无端就让人觉得定是倾城之貌。

座下已有人窍窍私语道:“是那昭君吗?……还是琵琶抱恨呀……”

话音还未了,却听不处远一声筚篥响起,与公主的琵琶声相和,渐入佳境,竟浑如天成一般。公主怀中的琵琶越来越轻快,而那筚篥声亦越来越近,直到那位手持筚篥的可汗身穿异国风情的华丽服饰,缓缓走进那光束内,面容英俊而威严。

他的目光落在公主身上时,眼中闪过一丝惊艳和倾慕。

殿内灯光骤亮,殿中心摆放着一张巨大的红色龙凤呈祥地毯,恢宏的乐章响起,公主褪去身上披着的白羽大耄,里面竟身穿华丽的嫁衣,头戴金冠,眼里闪烁着坚定与不舍的光芒,缓缓走向王子。

二人随着这乐声一唱一答,终于敞开了心扉,消除了公主心中的担忧与疑虑。

这时,乐工,农人,各类匠人执着工具鱼贯而入,伴随着公主身边翩翩起舞,那乐曲也由那大唐的正乐慢慢演变化成了漠北之地欢乐悠远的音调,那边脚下的红毯也变做了青青草原上随风起伏的牧草与繁花。

众人的思绪全都随着这巧妙的场景变幻,从大唐的华屋转到了漠北的原野之中。

公主嫁到了漠北,带着那些与她同行而来的大唐人在这片草原上耕种,建屋,办学堂,更与可汗一起应对着朝堂的纷争,送他去战场,再迎回了他的死讯……公主心中有千愁万恨,仍是雍容华贵地浅笑着,眼中却是泪花点点,一缕琵琶声如泣如诉。

伴着不同的乐曲与念白, 剧情一幕幕推进,台下哄然叫好,亦有人随着公主的生离死别悄悄抹着眼泪。

公孙娘原本忐忑不安的心,直到看到那向来庄重的老夫子亦偷偷卷起袖子擦拭着眼睛和鼻涕时,这才安定了一下来,悄悄用胳膊撞了撞身边的阿宛,得意道:“成了!”

阿宛见这个故事现在只演了一半,就已经让座下众人如此牵肠挂肚,不由轻笑道:“这才刚开始呢……后面那情节,才是惊人动魄,精彩绝伦!”

果然,这戏演到后面,众人的心都揪到了一起。

可汗死讯传来,座下的将军继位,要强娶公主,公主撞柱以明志,生死一线;却有众多受了大唐公主恩惠的漠北人站出来,为公主求情,为公主喊冤,民怨沸腾;此时,可汗从战场上生还,偷偷告知公主他是被将军所害,二人将计就计,在新婚之时公主当众揭穿了将军的罪行,而可汗亦从天而降,顿时全民倒戈,助可汗再登汗位。

众人看到这里,揪着的心终于放下,随着那台上的漠北众人一起欢呼雀跃。

漠北与西域一样都是各民族杂居之地,各舞者着契丹,突厥,还有康国,戎狄,鄂伦春等服饰,随着那马头琴,口弦等乐器载歌载舞。安禄山穿着突厥服饰,虽然体态浑圆,却是十分灵活洒脱,舞技超群,一曲胡璇引得众人赞叹不已,纷纷围了过去近看。此时再无台上台下之分,俨然又是一场苏慕遮节式的狂欢。

本以为到此戏就结束了,不料,唱腔又起,可汗将王位传给了忠厚的大王子,而他则与公主二人携手,要一起游历这大唐山川去。那台上端坐在御座上的可汗与公主,随着火把明暗的变化,摇身一变,又坐回到了戏开场之时那辆马车之上。周围狂欢的人群台潮水般退去,台上只剩他们二人,亦褪去了身上华服,只着那寻常百姓装扮,一人抱着琵琶吟着诗,一个吹着筚篥,渐渐隐匿于这光影之中。

众人在恍然中回过神来,那乐声已愈行愈远,消失在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