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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旗 > 其他类型 > 更在长安外 > 第39章 提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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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渡并不回身看他,喃喃道:“当年你的一丝善念,也算给你母亲留了一条生路!鸠摩罗什三藏法师译的《孔雀王咒经》言,佛陀在世时,有一位比丘遭到毒蛇咬螫,不胜其苦,当阿难向佛陀禀告之后,佛陀化成佛母大孔雀明王,有可以消除鬼魅、毒害、恶疾,救人于苦厄。”

曹玄表大人眉头紧皱似懂非懂,还想再问,却看普渡大师已闭目合十,只得退出。

他走出宝殿,唤来张给事中,轻声问:“当日克孜尔山谷未曾斩草除根,留下那两个孤女,现下千真万确已被崔宗之收养?“

张给事中低声说:“当年到洛阳后并未入崔宅,想是他们因被贬无暇顾及;数月前才正式去了崔氏老宅祭拜,上了族谱。“他突然饶有兴致地说:”曹大人可知,数月前坊间就纷纷传言,说那个大小姐一心向佛,宝相庄严,步步生莲,正是孔雀明王转世而来!现在一家女百家求,都不知谁有这福分娶了她!“

曹大人一愣,脸上瞬息万变,有惊有喜有悲,似走马灯一般轮了一遍,突又跪地向着宝殿方向合十道:“多谢大师指点!多谢佛祖垂怜!“

说罢,他起身上了一匹快马,向着齐国公府奔去。

齐国公府明辉堂内,曹玄表几句寒暄之后,直接向崔日用和崔宗之表明了心意:“齐国公崔大人,在下快人快语,今日前来,是想向崔家求娶崔乐儿,愿结秦晋之好!”

“什么?!”谅是崔宗之近年来老练了许多,听到这句话也是惊得合不上嘴。今天门房通报说他前来拜谒,本是已经做了与他周旋的准备,却万万没想到是为这事!

崔日用正准备喝茶,手在半空中举了半日,才放到嘴边浅浅品了一口,定了定心神:“曹大人可是说笑?你家曹夫人许氏正值妙龄,府中美妾颇多……”

“我自知崔家小姐门第矜贵,若齐国公同意这门亲事,尊崔小姐可为平妻,我将许氏送回老家不入长安半步,妾室也全都遣散,长安府中只以小姐为尊!”

崔宗之才知他不是玩笑,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

曹玄表心一狠:“若再不许,我可与许氏和离!”

崔日用沉吟半日,摒退了所有下人,端坐于榻上,直视着曹玄表:“曹大人,一个月前您还在朝上弹劾我儿,若不是我家五郎一向光明磊落,怕是已经身首异处!这般行事,在下真的看不透呀……“

崔宗之亦平静下来,哼了一声。曹玄表跺跺脚,咬牙将最近府上之事以及宝昌寺普渡大师的话一一相告。末了,曹玄表起向崔日用行了一个大礼:“齐国公崔大人,某深知一无是处,但能在今日身着绯袍,所牵挂者所在意者,唯老母亲一人!当年为能调回长安出此下策,于佛刹中犯下滔天罪孽;入长安以来,如履薄冰唯求自保,并非故意与崔大人做对!”说到最后,竟已流下泪来。

崔日用起身将他扶起:“曹大人不必行此大礼!!”

曹玄表挣扎着不肯起身,仍半跪着:“这些时日,七十老母宛如被毒蛇缠身,每日苦不堪言,我恨不得以身代之!能救她的,只有您崔府小姐!我佛慈悲,她当日因我一念而生还,今日化身孔雀明王救我母亲,皆为因果!崔大人,万望成全!”此刻的他,完全不是朝堂上冷静阴郁的模样,而是声带呜咽绝望地看着崔日用,眼中是炙热而疯狂的火苗。

崔宗之这才相信,他是真的孝子,也是真的在求娶阿乐。

他眼前浮现出祭祖那日阿乐那宛若神仙妃子的仪态,又想起初遇时那个对他满眼关切的小女孩……这些年看着她如何由不谙世事的山野女孩蜕变为现在模样,配得上任何一家鲜衣怒马的好儿郎。想到这里,他不快地道:“曹大人一片孝心感天动地,但我家小女年方十六,正要为她许一个门当户对年龄相仿的好儿郎,曹大人您……”

崔日用一直沉吟着,并不说话。

曹玄表急了,上前一步,对他说:“齐国公崔大人,我曹玄表在佛前立誓,这门亲事若能得您首肯,今生今世唯您马首是瞻,皇天后土,伏惟照鉴!现下圣上多疑,对尔等颇多忌惮,若你我同心,结为通家之好,在朝堂之上方能立于不败呀!“

最后几句,明显已经打动了崔日用。

他直起了身再抿了口茶,缓缓说道:“普渡大师本是得道高僧,轻易不得见;今日曹大人能得他的点化,可见这世间因果本是天定,不可违逆。小女今日的造化,亦是注定的缘份。”

“父亲!”崔宗之心急这下,一声大喝:“不可……”

崔日用一眼扫过,眼波如刀锋一般架在崔宗之脖子上,令他不能呼吸不能言语。

曹大人只当没有听到,一脸欣喜地再拜:“谢齐国公大人成全!现在……我这便回家与许氏和离,三书六礼娶崔家小姐过门!只是这时间……母亲大人正日日煎熬……”

崔日用摆摆手:"不必,糟糠之妻不下堂,尊为平妻即可。只是小女初嫁不可太过仓促,一月后为宜。此间,吾会令小女日夜诵《孔雀明王经》消除恶疾。曹大人且放心去吧!“

曹大人终完成大愿,欣喜若狂,千恩万谢着起身蹒跚而出。

崔日用背手而立,面带讥诮地看着曹大人胖胖的身躯消失于二重门后。

他转身,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对着屋内失魂落魄的崔宗之说道:“五郞,佛谒说,有执念者,如绳系飞鸟,欲飞还掣取。他便是因为母亲而生了执念,有了软肋,莫非如此谋算让他心甘情愿拜入我门下,怕是日后我们不得安宁……”

崔宗之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父亲在说什么?什么谋算?”

崔日用哈哈一笑:“普渡大师,亦是红尘中人啊!”说着,他便悠闲地吹着热茶品了起来。

他家中蛇患,母亲的病,孔雀明王经………很快,崔宗之一点点地拼凑起了前因后果,再看向父亲的眼神已变得不可理喻。

崔日用见他还算机敏,满意地笑道:“乐儿那孔雀明王转世之传闻,倒是天意襄助,我只是顺势而为罢了,可见这一切都有定数……”

他话未说完,却见崔宗之疯了一般振臂一扫,把案几上的茶瓯,果盘,金鸭香炉等一气都扫到了地上,声嘶力竭地喊着:“父亲,你毁了她一辈子啊!“

崔日用第一次见儿子这样气急败坏,双目几欲崩裂的样子,微微愣住了。

崔宗之毫无畏惧,狠狠地瞪着他:”世人都道父亲你卑鄙奸滑,这些年我见你党同伐异,手段毒辣,但想来都是针对外人,我心存幻想,总觉得您至少对自家人是看顾的,是在意的……“说到这里,崔宗之突然仰天笑了起来:”哈哈哈哈没想到,今日见证了你如何处心积虑将孙女当作药引一样,卖给这个半老油滑官吏! “

崔日用深深地看向他的眼睛,怒极反笑:“好一个孙女!她是我哪门子的孙女!且不说是山野贱民,就算是你嫡亲的大女儿玉姐,今日若崔家有难要她做药引,她也得和离了去嫁给曹大人!!我在意的,是整个崔家,是我们博陵崔氏!“

说着,他慢慢弯下腰,在他耳边轻声说:“爱欲之人,犹如执炬,逆风而行,必有烧手之患。我知你每封写给七妹的家书中,最后都会特别问候这个乐儿。既已姓崔,便容不下这情,她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五郞,你今日的狂悖之举我不计较,好好跪着,刻省己身。“

崔日用背着手,全然不看这身后的一片狼藉,悠然地走了。

而崔宗之,已如在水中浸泡了多日的泥胎木塑,用一个小指轻轻一推便轰然倒下碎落一地,所有努力的粉饰都化为了齑粉,只剩下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