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瑾的眼睛亮晶晶的，好似生机勃勃的旷野。
若是不知前世的种种危机，也没有担负着一个学派的未来，顾呈或许会慢下来，与他一起慢慢长大。
“小瑾，我最多在一年级待半年，就要跳到三年级学习。”
与他相处了三年，顾呈不想欺骗他，成为一个曾经那个，嘴里没有一句真话的，虚伪的骗子。
柯瑾还没有意识到这件事的严重性，蹙了蹙眉，边思考边说:“那我这半年要更努力一点，唉，又要熬夜学习了。”
他薅了下自己的头发，咕哝道:“爸爸说小孩子熬夜要长不高的，还会秃头，我已经这么矮了，还秃头的话，就要变丑八怪了。”
顾呈沉吟了片刻，才缓缓说:“其实，你没必要这么努力，平稳的一级一级的升学更适合你。”
以他的学习天赋和过人的努力，其实读个大学也没问题。
只是现在被年龄卡着，所以只能徐徐图之。
可未来的他，肯定是个跳级专业户。
柯瑾要跟上他的步伐的话，一定会很辛苦。
去了高年级，他很难再交到同龄的朋友，也可能会因为与成绩不匹配的瘦小身体被嫉妒，孤立，甚至是欺负。
他不希望，这个交往了三年的朋友，最后因为这些原因，整个人生都被毁掉。
“呈呈，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想丢下我吗？”
柯瑾抿着唇，眼眸中闪过一丝泪意。
顾呈叹了口气，说:“我没想丢下你，只是我有必要的理由，我必须跳级。”
“那我可以跟着你一起跳，我很厉害的。”
全班七个人，我考了倒数第六呢！
柯瑾叉着腰，倔强的注视着他的眼睛。
顾呈见与他正经讲道理讲不通，于是迂回的问道:“那你觉得柯叔叔能答应吗？”
低调，是柯东一向奉行的处事原则。
他希望的从来都是安全，平稳的未来。
而顾呈的未来注定波涛汹涌。
柯瑾闻言，身体骤然一松，微垂着脑袋，手指互相勾了勾:“爸爸……爸爸会答应的。”
他的气势弱了几分，可语气执拗，显然没放弃。
“小瑾，即便我去了高年级，我们依旧可以是朋友。”
这句话成功让他的头抬起来了一点，不过并不与顾呈对视，而是竖着耳朵想继续听。
就在顾呈想继续劝导时，门口突然站着一位冷着脸的青年男人。
他就那样站在那里，不出声也没有任何突兀的提醒动作，却在出现的瞬间，让人感觉不寒而栗。
他穿着一身黑色职业装，迈着大长腿，面色冷肃的走上讲台。
将手中的教案轻轻放下后，他便随意的扫视全场，将十五个小朋友的动作都尽收眼底。
小朋友们似乎是被他强大的气势煞到，纷纷低头，不敢与之对视。
全场霎时鸦雀无声，只有略显轻薄的呼吸声在教室中荡漾开。
男人眉头蹙了蹙，熟练的打开全息投影设备后，公式化的说:“我叫莱尔.贝克，是你们一年级一班的班导，也是你们的繁星语老师。”
在他说话的同时，他的右侧显示出他早就制作好的，类似ppt的演示文字。
莱尔撑着桌子，手掌微微蜷缩，眼睛盯着台下，希望能得到一点反馈。
顾呈对这个冷面老师的行为感到奇怪。
通过他的肢体语言，他能轻易判断出老师的意图，但现在情况不明，于是他选择了再等等。
见无人搭理他，莱尔只能继续按照教案，一板一眼的介绍之后的课程安排。
“你们既然已经成为了一名小学生，你们课程将不再是按需安排，而是按照课表固定上课。”
“这学期的课程包括繁星语，数学，美术和音乐。每天最多要上四节课，上课时间和地点都在课表上，大家记得去班级群里下载下来，按时按地的来上课。”
“……”
莱尔感觉挫败极了。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场面了。
教龄四年，三年的开学都会发生一模一样的场景。
对于孩子们一见他就沉默这件事，他是又开心又心酸。
开心的是，这些孩子从不敢和他唱反调，十分好管理。
他管理的班也因此连续三年获得了“纪律之星”的荣誉。
可他宁愿失去这个称号，也不想孩子们害怕他。
毕竟他来当小学老师的初衷，就是因为喜欢这群可爱的孩子。
莱尔眼瞅着教室的气氛越发冷凝，回想起研读的书中所教的方法，他努力扯出一个笑容，露出七颗洁白的牙齿，语气温柔的说:
“孩子们，你们若是还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老师哦。”
他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和蔼可亲了，可在台下那些孩子看来，却是另一种大恐怖。
莱尔老师那双精明的浅蓝眼珠微微眯起，略显突出的颧骨和尖尖的下巴，因为那个笑容扯得绷直，有种皮笑肉不笑的惊悚感觉。
就连顾呈也被莱尔老师的变脸吓得心跳加速了一秒，更不要说一旁的柯瑾了。
他双手挽住顾呈的手臂，不敢再抬头看一眼。
天知道他刚才放松了警惕，朝台上一看，就看到老师变脸的一幕到底有多害怕。
“没有吗？”
莱尔的笑容都僵了，实在维持不住，于是恢复了冷脸。
通过这一系列的变化，顾呈对老师的性格有了大致的猜测。
于是他不再犹豫，举起了小手:“老师，我有问题。”
莱尔本来都放弃希望了，不出意外的话，他今年又将成为办公室里的谈资。
顾呈的这一声老师，如同晴天霹雳般，将压在他心上的阴霾强势破开了一道口子。
他尝试再次露出笑容，又想到刚才大家的反应，又将笑意收了回去。
这一放一收，五官瞬间皱成了一团，好不滑稽。
“……顾呈同学，你想问什么呢？”他按照书里的方式提问道。
莱尔的反应，令顾呈彻底确定了猜想，他勇敢的直接提出了问题:“老师，我有事想和你商量，下课后能去你的办公室吗？”
这节课就是上午的最后一节，结束后就到了午餐时间，距离午睡足足有一个半小时之久，足够他问清楚跳级的全部细节。
“当然可以。”
莱尔眼中满是喜色。
有顾呈跟着，他看办公室里还有谁能笑他的教学是“哑巴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