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晓宇都记不清自己是怎么离开帝豪大酒店的，手上的公文包也不知是谁塞到了自己的手里。
曾几何时，就在迎宾馆那场酒局上，朱晓宇还为得不到这样一件贵重的公文包，而耿耿于怀。
可今晚他只觉得这样一件公文包拎在自己的手上，简直就是一个笑话。
仿佛它不是一只包，也不仅仅是个笑话，朱晓宇觉得它更像自己身体里的一个致命的器官，或者是比器官更重要更珍贵的东西。
他把这个东西从自己的体内剥离出来，拎在了手上。
这么一想，朱晓宇感觉到自己后背渗出了一层汗，下意识的打了个寒噤。
尽管如此，朱晓宇也没有打车，只把脖子缩在大衣领子里，瑟瑟缩缩的沿着人行步道漫无目的往前走。
他的影子拖的很长很长，像一条忠心耿耿的走狗，匍匐在身后。
手中的公文包，就像一块肉，时刻引诱着这条走狗跟着走。
朱晓宇突然意识到，自己其实不是自己。
正在直立行走的这副躯壳并不属于自己，它只属于王海，属于京州联合体五兄弟。而自己，只是身后那道影子。
那道影子只是一条走狗。
他朱晓宇其实只是，一条狗。
狗的主人高兴了，赏一块肉，不高兴了，可以撂脸子，可以骂可以打，甚至还可以吃狗肉。
他们逼自己帮他们拿下迎宾馆，这样的要求就相当于是吃狗肉。
有那么一瞬，在路过一对垃圾桶时，朱晓宇差点就把手上拎的包扔了进去。
他到底没舍得，仿佛手上拎着的真是自己的器官，或者比器官还珍贵的东西。
夜很深了，很冷很冷，被冷汗浸透的内衣，像冰一样贴着朱晓宇的后背，刺激着他的神经，冻得他直打哆嗦。
就这么不经意的，朱晓宇一下子就想起了罗小曼。
8年前，曾经也是在这样的一个冬夜，她在背后紧紧的贴着自己。
她的身体就像炭那么烫，就像火那么软。
她在他主政江东的五年时间里，就像炭火一样热烈而富有激情。
她为他尽情燃烧了五年，从来不提任何要求，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体贴，心细，懂事而又让人放心。
朱晓宇当然不会亏待这么懂事的女人。
罗小曼从一个小小的下属公司办公室的文秘，跃升为大集团的董事长，就像一只肉虫蜕变成蝴蝶。
心里想着罗小曼，想着她曾经的痴情和忠心耿耿，朱晓宇心底生起了温暖，感觉也不那么冷了。
就这么一瞬间，朱晓宇释然了，因为罗小曼最近的冷淡而在心里淤积的不快消散一空。
其实真不能怪她变得冷淡，自己升迁去了人大，基本就没再关心过她，有的只是无休无止的利用。
女人是用来宠的，不是用来利用的，难怪她对自己有点小情绪啊。
朱晓宇感慨着，拐进了路边的“蒙古包”大排档。
档主是个年轻女人，独自在蒙古包里烤着火。
朱晓宇注意到她的背后绑着一副襁褓，襁褓里是个熟睡的婴儿，震惊之下脱口问道，“怎么让这么小的孩子跟着一道受罪，你老公呢？”
女人一下子红了眼眶，断断续续讲述起原委，她的外乡口音非常重，朱晓宇只听了个大概。
这个可怜的女人，有天中午跟老公在小吃店吃面条时，躲在角落里给小孩喂奶，结果几个小混混公然凑过来要看小孩吃奶。
她老公当然不可能放任不管，几个小混混非常嚣张，下手特别狠，不由分说当场把他的腿都打断了，然后一哄而散。
面对突如其来的惨祸，女人都懵了，看着倒在地上痛苦哀嚎的老公束手无策。
有人出于同情，帮她叫了救护车。
还有人好心的提醒她，那些小混混是跟着海王手下混的，她惹不起……
朱晓宇本来是想吃一碗馄饨暖暖身子的，听了女人的讲述之后，心里乱成一团，一点食欲都没有了。
他缓缓起身，在女人无助的眼神里，把那件公文包放在桌上。
“包里有几万块钱，你拿去用吧，别再让孩子受这个苦了。”
说完，在女人震惊的眼神里，朱晓宇逃也似的离开了这里。
隔了一个呼吸之后，身后传来扑通一声。
朱晓宇扭头瞥了一眼，女人冲着他的方向双膝跪地，泪流满面，“大哥，祝你好人一生平安……”
好人？
朱晓宇一边疯跑，一边对着黑幕一般的夜空狂笑，可笑着笑着，他禁不住蹲在路边，捂脸痛哭。
……
一个小时后。
朱晓宇躺在酒店温暖的大床上，心里做出了一个重大决定，便给罗小曼发了一条微信。
【小曼睡了吗】
尽管现在都夜里12点多了，但朱晓宇毫不担心。
自从罗小曼坐上集团董事长的宝座后，她和她老公就处于分居状态，两人各玩各的，维持着表面上的婚姻关系，只等儿子高考结束后就去办离婚。
这个情况朱晓宇是知道的，所以任何时候都可以联系罗小曼，而不用担心露馅。
罗小曼半晌都没有回音，朱晓宇执拗地继续发送信息。
【小曼，我知道你对我有意见】
【是我的错】
【这些年你为我牺牲了很多】
【而我调到省城后就没怎么对你关心过】
【希望你能原谅我……】
罗小曼其实并没有睡，朱晓宇发第一条消息时她就看到了，就是不愿回应。
可是。
当她看到这里时，心里的疙瘩缓缓解开了。
说到底他是自己的恩人啊，没有他自己可能到现在还是一个小职员，人不能忘恩啊。
【老书记你在哪】
【在江东，今晚特别想跟你聊一聊，方便吗】
【可现在都……】
【我很想和你聊聊我们的未来】
【我们？】
【对，我们】
【老书记，你把位置发给我】
半小时后，罗小曼裹挟着一身寒气敲开了朱晓宇的房间。
朱晓宇穿着睡衣，一脚踢上门，两条胳膊不管不顾的抱住了她。
“小曼，我真以为你不再理我了。”
“老书记你别这样，外套太冷了，别冻着你！”
“没事，心里是热乎的。”
朱晓宇熟练的脱下罗小曼冰凉的外套，然后是温热的毛衣，然后就搂着她滚到了床上。
今夜的朱晓宇特别的卖力。
特别的持久。
罗小曼的手紧紧搂着他的脖子，迎合着他的疯狂颠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