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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沈漠然和沈隐离去后,卓远的内心久久不能平静:单手抚膝的盘腿坐姿,虚步点剑的沈家绝技,知道军中常喝的芳春酒,祭拜沈天放时也愿意行大礼跪拜。

卓远知道,等闲之辈根本无法聚集沈家军旧部,能让太仆寺员外郎杜俨都听令的人,肯定非比寻常。

太像了,沈隐太像沈言了,这相同的姓氏,真的会如此凑巧?

卓远坐不住了,他离开墓园,找上了杜俨:“杜大人,我只问一句,少将军,他可是还活着?”

“别人可以叫我杜大人,但在您面前,我永远是沈家军的军武库令。”杜俨神情肃穆。

“少将军可是还活着?”卓远又问了一遍,“我见过沈隐了,我是不是该报给将军,他的孩子没有死,沈家的血脉没有断?”

杜俨低头不语,卓远急了,他扯下自己断肢的绑带:“我用这条断臂做保,我比任何一个人都希望沈言还活着。我只是想给老沈一个交代,你为什么不肯对我说实话?”

杜俨见了卓远残废的一臂,心中不忍,他缓缓开口:“沈将军是因为中了毒,才会在两军对垒中身死。少将军一定会带领我们揪出幕后黑手,以慰统帅和将士们的在天之灵。”

卓远笑了,半痴半癫:“太好了,活着就好。”

卓远跌跌撞撞地回到墓园,跪在了沈天放的墓碑前:“将军,您今天见到的是少将军啊,跟着漠然来的那个人,他是沈言!”

“雍州一战,他死里逃生,虽然变了样貌,但好歹是活下来了。一定是您在天上护佑他吧,让他重新站在了我的眼前。”

“老沈啊,我对不起你,对不起沈家军,自打把你安顿在这里,我天天都跟你道歉,你是不是都听烦了?”

“老伙计啊,有件事你得帮我拿个主意,你中毒的事情沈言已经知晓,许是他也明白其中的曲折,所以才没有在人前显露身份。你说我到底该怎么做,才能阻止他继续查下去?我该怎么做,才能保住他好不容易捡回来的这条命?”

墓碑自然是不会说话的,卓远跪坐在地上想啊想,直到日落西山,直到繁星点点。

刚好是初八,上弦月,不明不暗。

卓远直接走向皇宫的正门,将一枚金色的火印腰牌递给侍卫:“烦请交给御前侍卫统领姜大人,沈家军卓远求见!”

君之栋养着两支精锐军,除了为人熟知的侦秘司,还有姜绍礼隐秘培养、同属皇帝直接管辖的圣火军。

灯火通明的养心殿上,除了姜绍礼,君之栋屏退了全部的侍从。

看着眼前的金色火印牌,君之栋发问:“卓远,他为什么找你?”

姜绍礼躬身回禀:“卓远这次来不是以圣火军统领的身份,他说他是沈家军的罪人,已忍受不了煎熬,准备去地府赎罪。”

“哦?”君之栋面无表情,“莫不是守墓的年头久了,脑子也变得糊涂,他这个时候赎什么罪?”

姜绍礼将卓远的认罪书呈上,简要陈述:“沈天放……毕竟是死于慢性毒药。卓远说,他愿意承认自己是敌国的细作,当年亲手下毒谋害沈天放老将军,最终使其在两军对垒中吐血而亡。”

“还有吗?”君之栋问。

姜绍礼又呈上还沾着泥土的捷报文书:“这些本是卓远埋在沈天放墓园的,他特意挖了出来,说是肯请皇上念及沈家军以往的功绩,前尘过往一笔勾销,不要再波及旁人。”

“一笔勾销?波及旁人?”君之栋仔细思考着这两句话的意思。

姜绍礼提出了自己的看法:“皇上,卓远是家世清白的圣火军,他宁愿背负奸细的骂名,也要把毒杀沈天放的罪名认下,必是有人查探到了沈天放中毒的事情。卓远这样做,也……也算是为宝月尽忠。”

“那么,会是谁查到了沈天放的真正死因?”君之栋沉吟,“沈家军余部尽散,谁还有这个本事?”

蓦地,君之栋抬眼,口中吐出了一个名字:“沈隐!”

姓氏从父,只要活着,必不能轻易更改!

名字取隐,寓意隐忍,他想查到什么隐情?

姜绍礼瞬间领悟:“难怪沈隐要调阅军机簿册以及通关文牒,反复琢磨雍州一役,难道……难道沈言未死?”

“这就说得通了。”君之栋目光锐利,“卓远虽为圣火军,却与沈天放惺惺相惜。他不惜名节,愿意从容赴死,应该是想给沈言一个结果,以求尘埃落定。”

一切的困惑瞬间化解,姜绍礼默默地退于一旁,他知道,此时只需要等待君之栋做出决定。

“沈天放曾是朕最信任的一员猛将,这些捷报都是他不可磨灭的丰功伟绩。”君之栋翻看着面前的东西,“可惜他就是太偏执了,不能理解徐徐图之的计策。”

“那时宝月连年征战,人口锐减、赋税难收,实在不是对战昭和的好时机。朕磨破了嘴皮子跟他说主和、主和,这顽固的家伙就是不肯听。”

当年,沈家军声势浩大,颇得民心,而沈天放不愿求和,坚持主战,这已经令皇家的威严受损。

一边是亟待休养生息的宝月国情,一边是死守宁江城池的誓不罢休。

一边是帝王神圣不可冒犯的威严,一边是良将不合时宜的执拗坚持。

所以,沈天放必然会被舍弃。

君之栋万般无奈之下派出了圣火军统领,告诉卓远选择时机,送沈天放上路。而卓远用得是痛苦最小的毒药,在皇命和情义之间饱受煎熬。

一封封捷报展开,当年的事情就好像又经历了一遍。君之栋还记得,有回自己亲征,沈天放始终护在左右,一支羽箭破风而来,是沈天放毅然决然地挡在了自己身前,救下自己一命。这处伤他足足养了两个多月才好,随后又马不停蹄地赶往雍州继续戍边。

君之栋数了数:一共七十六封捷报,代表着沈天放为宝月经历了七十多次出生入死。

“沈天放教出来的儿子,做不出举旗反叛的事。”君之栋沉声吩咐姜绍礼:“告诉卓远,让他放心地去吧,朕,心中有数。”

沈天放忌日的那天,沈漠然和沈隐早早去了墓园。

当看到在沈天放墓碑前自尽身亡的卓远时,二人同时目瞪口呆。

卓远僵直的身体旁边是长长的认罪状,上书他是如何以细作的身份混入军营,又是如何骗取沈天放信任,给他下了不易察觉的毒药。

末了则是表明自己虽受沈天放感化,但大错已经铸成,本打算终身为其守墓,但愧疚之心与日俱增,实在不能承受。故而以死求得解脱,自己该下十八层地狱,继续煎熬赎罪。

此状一出,朝野震惊。君之栋下令将卓远挫骨扬灰,以慰宝月良将在天之灵。沈天放的墓园交由沈漠然打理,牌位则挪入太庙,享御赐香火供奉。

沈漠然初时不能接受,他犹记得卓远在战场上的英勇拼杀,更难忘雍州一战后,他对自己的殷殷叮嘱。

沈漠然请求沈老夫人恕自己不敬,提出了开棺验尸的想法。沈老夫人含泪应允,她也想知道,看上去正义凛然的老卓,究竟会不会做出毒杀主帅的事情。

开棺那日,京中有名的仵作尽数到场,大家赫然发现,沈天放身上除去一些将领常有的刀伤剑伤,最难忽略的就是尸骨发黑,明显是中毒的迹象。

也正是那日,沈隐跪在沈天放的尸骨前,声声泣血,叫出了“父亲”。

沈漠然也终于知道,自己的义兄尚在人世,沈言没有死,他回家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