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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宴上还有必不可少的重头戏,那就是贵女们的才情展示。这些日复一日勤于练习的美丽女子,若想要脱颖而出、做人上人,便只能抓住每一次进宫的机会,拼命表现过人之处。

官家女子,大多像金丝雀一样娇滴滴,被千呵万护地养在家里,而她们唯一能为亲人所做的事,便是尽量攀上高枝,成为家族兴旺的助力。

心比天高的大有人在,故而总会有人在适当的时候提起:

“今日承蒙圣上赐宴,小女不才,略学了些歌舞,愿为宫宴助兴。”

“家女虽才疏学浅,但也准备了一幅画作,最应今日之景。”

“臣女填了一首词,歌咏安平盛世。”

“臣女一直苦练琴技,未敢有一日怠惰。”

……

沈漠然已然兴致缺缺,沈隐倒了一杯酒递给他:“你呀,最是不解风情。宫宴本就该如此,不耐烦的神情也该收一收。”

沈漠然接过了沈隐的酒,眼中多了一丝探究:从座次排位到菜品顺序,从待人礼节到各道仪轨,沈隐全部了如指掌。单说从中和殿通往麟德殿的那条路,沈大哥似乎比自己还要熟。

吏部尚书施冶暗暗向嫡长女递了个眼色,施乐潼顿时心领神会:“承蒙长公主殿下厚爱,上次臣女献艺还得了赏赐。臣女心里感激不尽,一直盼着能有机会再次抚筝。”

施乐潼琴艺高超,君安然起初也是真心赞许,这才给了赏赐。只是后来这女子借着谢恩的由头老往长青宫跑,一时言说自己在家中最为孝顺,一时又说心疼长公主殿下身边没有贴心人。

长青宫身沐皇恩,风头无二,能够哄住君安然,最好认个亲,那就是滔天富贵。

纵使施乐潼心里的算盘打得噼啪响,君安然又岂会稀罕心机女?代巧和悦心拦了她十几次后,施乐潼才打消了念头。

今日旧事重提,君安然心中不悦。而君之栋只当君安然是真的喜欢她,便在一堆自荐的贵女中点了施乐潼献艺:“既是得了长姐的赏赐,不妨弹来听听。”

君安然淡淡地:“十三、十六弦的筝,倒也听得腻了。”

施乐潼急忙上前:“十九弦的筝,臣女也可弹奏。”

“哦?”君安然讨厌她借着自己的名头博人关注,“那二十六弦的能否?”

“二十六……”施乐潼愣住了。

民间的筝最多十六弦,也就有点见识的官家女子,才会弹十九弦的古筝。宝月的国手也就抚二十五弦罢了,这二十六弦着实有点难为。

“二十六弦的筝当世少有,能够驾驭的人更是凤毛麟角。就算是小女有心一试,也没有合适的古琴。就让她弹奏个十九弦的吧,还望长公主不要嫌弃。”施冶见女儿不做声,便出言讲情。

悦心知道君安然的脾气,竟敢以得了长青宫的赏赐炫耀卖弄,那就偏要让她丢丑才行。

见悦心取了琴匣出来,君安然轻笑:“我这丫头,贵在实诚。”

楠木雕花琴匣,白底瑞花琴囊,君安然收藏的二十六弦古琴架好,施乐潼顿时面露愁苦。

“本宫确实喜欢听琴,特意寻了能人巧匠打造。”君安然出声,“虽说名贵了一些,倒也舍得让你试试。”

施乐潼本就忐忑的心又增加了几分惶恐,指尖音不成音,调不成调,就连施冶都没脸继续听了。

药仙仙虽然看不上施乐潼的自以为是,但也觉得此时的她有点可怜:“本是展示才情的机会,却在重要的场合颜面扫地,她一定很难受。”

纪长乐也点了点头:“长公主不喜欢别人借着她的名头为自己谋利,这对于她来说,也算是一次教训。”

那么多皇室宗亲和世家公子看着,施乐潼丢尽了脸面,却不敢哭出声。她正遮掩着擦泪,忽见药仙仙和纪长乐低声耳语。

联想到方才自己的所作所为,施乐潼以己度人,断定二人会故意嘲笑。又想到自己腿都跑断了,君安然也不肯收自己为义女;倒是这个山里来的纪长乐,竟然摇身一变就成了郡主!

想到这些,施乐潼故意使坏,做出凝神细听的动作:“什么?乐安郡主愿意指点臣女扶筝?”

纪长乐正借机吃菜,闻言一愣:“指点?我?”

施乐潼假意虚心受教:“久闻乐安郡主大名,想来是多才多艺的。方才臣女听您说会抚这二十六弦琴,真是惊喜万分。”

药仙仙双臂环抱:“你离长乐至少五六丈远吧,真的能听清我们在说什么?”

施乐潼咬了咬嘴唇,强辩道:“臣女虽技艺不精,幸好耳聪目明。”

君璟屹是看好戏的态度:“能闻乐安郡主抚琴,也是一件美事。”

君璟承刚想开口维护,沈漠然却抢先一步出了声:“乐安郡主手上有伤,今日怕是不能抚琴。”

君安然毫不掩饰袒护:“长乐是本宫的女儿,自然是欣赏品评即可,用不着以才艺示人。”

施乐潼愈发嫉妒:“乐安郡主得长公主殿下遮风挡雨,乐潼真是羡慕。这二十六弦筝白白搬出来一趟,想来是臣女无福恭听。”

遮风挡雨?无福恭听?施乐潼言外之意,不就是指责君安然偏袒纪长乐,故意让自己难堪么?

纪长乐的指甲还没长出来,确实不能抚琴。

药仙仙莞尔一笑,接过了话头:“施小姐若实在觉得惋惜,就由我来弹奏一曲。毕竟我的琴艺是跟乐安郡主学的,也能有她七八分水准。”

“你?”施乐潼嘴角抽搐,“洗耳恭听!”

药仙仙一袭素裙,端坐于古琴前,丝毫不怯,瞬间就有了出尘仙子的感觉。

一手缓缓拨弹,一手轻捋筝弦,乐声清丽,好似风过竹林,又好似泉水叮咚。

沈隐闭上了眼睛,手指一上一下,随着曲调轻轻地打着拍子,一副沉醉其中之态。

宫灯初上,君之栋听得呆了,也看得呆了:药仙仙本就与德妃的身量差不多,而乔轻舸也擅长抚琴,现在这个场景,让二人之间又多了几分神似。

一曲毕,麟德殿内的众人赞不绝口。就连资历最高的乐工,都是瞠目结舌。

“二十六弦筝弹奏如此流畅,难得!难得!”

“没听说只是乐安郡主的十之七八吗?长青宫真是慧眼识珠。”

……

纪长乐也化身为最忠实的追捧者,凑近了药仙仙耳边低语:“仙仙姐,你是真敢说,明明你自己练就的好技艺,为何非说是我教的?”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让她几分,人再犯我、斩草除根。”药仙仙用最淡然的语气说着最不淡然的话,“施乐潼一而再、再而三地找茬,好脾气也忍不得了。我这样说,既能维护长公主和你的尊严,又能替自己出气,一举两得。”

“仙仙姐好棒。”纪长乐毫不吝啬地伸出了大拇指。

君之栋目睹纪长乐和药仙仙分外融洽,心头有了久违的温情:“真是大开眼界,朕有点期待乐安郡主的才艺了。”

“我也要展示么?”纪长乐有点不好意思,这一场宫宴,她总是正嚼着东西时被点到名字,“那我选个简单的,就写字画画吧。”

沈漠然担心:“郡主,你右手断了甲……”

“没关系啦,我用另一边。”纪长乐扬了扬自己纤细的左手。

纪长乐左手运笔,自由挥洒,任谁看都是真的在随意作画。慢慢地,一大片荷叶荷花跃然纸上。

纪长乐不急不缓地以笔沾水,有深有浅地在画上涂抹,那些荷花顿时有了生机,竟像是正徐徐展开花瓣似的。

纪长乐左手写字亦不显笨拙,“碧荷连天”四个字娟丽秀美。她把毛笔撂下:“完成啦!”

自打纪长乐用毛笔沾清水在纸上晕染,君璟屹和君璟承就都不淡定了:多年前的那次宫宴,盛流芳也是如此作画的。

君之栋连说了几个“好”字:“乐安郡主工笔优美,赏嵌珠玉如意。药仙仙琴艺精湛,赏缠枝吉鸟纹玉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