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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隐说起正事来是一本正经的:“纪先生,解毒的方子已经试了这么久,您和药前辈的努力没道理半途而废,中毒的不光有我,还有长乐,您二位离不得云顶山,这是毋庸置疑的事情。”

“但是……”纪念怀知道,京城里的病人可是沈隐的母亲。

沈隐自然也割舍不下生养之恩:“纪先生,我的请求就是请您允长乐随我上京,沈老夫人年事已高,是老来的慢症,算不得难治。长乐的本事我知道,这样的情况,她调理起来应该会很轻松。”

“要长乐入京么?”纪念怀的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他不由得陷入了回忆之中:

纪长乐三年前有另一个身份,她的名字叫盛流芳。

直到双喜玉牌掉落,姐姐纪念娇才终是得知,丞相府的嫡女,竟是自己苦寻多年、与驸马爷薛涛冲动之下孕育的亲生女儿。

纪念娇对静尘恨不起来,尽管她擅自用自己的骨肉顶替了盛家夭亡的嫡女,但那庵主毕竟是为了保住念水庵中更多无辜的性命。可纪念娇也无法原谅静尘,因为以盛流芳那时的身份,她想要认回来,必要付出沉重的代价。

本想着就这样默默地陪伴女儿就好,可盛家偏又出了意外,一夜之间,相府楼塌瓦碎,跌落谷底,举家贬谪出京。

倘若单是贬为庶人也就好了,纪念娇尚且有机会与女儿相认,可秦聿修带回的消息是:盛流芳被高门贵女半路上截走了,寻找良久也下落不明。

纪念娇在京中唯一能指望的人只有薛涛和长公主,她肯求二位贵人帮帮她,她不想舍弃自己的骨肉。

长青宫幕僚众多,且能调动官兵,君安然查探清楚后有些不忍:距京二十里,有一处破败的宰牲亭,盛流芳是在那里被找到的,只怕很难活命。

纪念娇踉跄着去看望女儿,看到的却是容貌尽毁、筋骨皆断、身上布满了或长或短刀割痕迹的盛流芳,不知是何种信念支撑着她残存一丝气息,尚未离开人世间。

秦聿修亦不能接受,他哭着说:“上回见漂亮姐姐,她还是好好的,我不信,我不信这是她,我不信有人会这么狠心,把她折磨成这个样子。”

纪念娇还是费力地拼凑起了事情的经过:截走盛流芳的人是一品将军府萧茵茵,可她坚持说问了盛流芳几句话后,就放了她离开。发现盛流芳的那处宰牲亭已经荒废,平时鲜有人至,只在里边发现了一只遗落的耳饰,貌似是盛流珠的东西。

御医们都说回天乏力,纪念娇涕泪横流:“求求你们,不要放弃她,不要放弃我的女儿。”

可宫里的医官都连连摇头,纪念娇便转身面向薛涛哀求,“民女……民女想跟驸马爷单独说件事情。”

君安然不知道纪念娇与薛涛说了什么,使得自己的驸马对着她磕头不止:“长公主殿下,您手眼通天,求求您想想办法,救救这个孩子。”

君安然不可能拒绝薛涛,通过各州分布的眼线,她亲自来到了朔州泰安郡云上药谷,请药王先生出山。

药扬取出了仅剩的一只千年虫,同意给盛流芳使用。可有了虫药还不够,要使盛流芳与常人无异,尚缺补给的血肉之躯。

纪念娇没有丝毫犹豫,她叫过来了秦聿修:“儿啊,你以后要保护好姐姐,别让她再受苦。”

纪念怀也是那个时候到的云顶山,他岂会不明白纪念娇的决定:“长姐,你当真要牺牲自己?”

“我是做娘的人,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女儿殒命。”纪念娇向药扬表态,“请您以我肌骨,重塑我女体肤。”

薛涛眼中含泪,嘴唇动了动。纪念娇先他一步开口:“驸马爷,长公主对您有恩、有情,民女作为同乡,劝您活在当下,珍惜眼前人。”

薛涛难以自控:“念娇……”

纪念娇再次打断:“笑飞我夫,与我度过了生命中最快乐的一段时光,倘若没有寻找女儿这个念想,我早就随着秦小二去了。民女希望您与长公主殿下今后也能和和美美,这样我与笑飞在地府团圆,看到了也会心安。”

纪念娇又对着君安然再拜:“感激长公主用尽全力,救下我与秦笑飞的女儿,您的恩德民女铭感五内,只盼来世,能有机会报偿。”

纪念娇嘱咐弟弟纪念怀道:“我女儿以前受高门所累,身心皆不得自由。重来一次你要帮她忘掉过去,过平淡的日子,最好永远不要让她踏足京城。”

“我女儿是个顶好的孩子,也不知道怎么就卷入了贵女之间的纷争。我走后你不要告诉她实情,劝她往前看就好,就当过往只是浮华一梦。”

“我女儿以后就冠以纪姓,名取长乐,她和聿修,是我与秦小二的全部寄托,惟愿他们姐弟俩能够平安康健,长久地快快乐乐。”

盛流芳伤得太重,失血过多,纪念娇本就是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在生命的尽头,她紧紧攥着女儿的双手:“长乐,我的女儿啊,娘能为你做的,只有这么多了。”

按照纪念娇的遗愿,京城中生活过的盛流芳已死,活下来的是朔州的纪长乐。

纪念怀用银针封住了甥女头上的神庭穴和百会穴,让她模糊了从前的记忆。

知道内情的几人商量好了说辞:纪念娇是染了急症而亡,纪长乐思念母亲,悲伤过度,才会短暂失去记忆,还落下了一回想过往就头疼的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