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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资格入选的外戚,外头混进来的兵器,姜绍礼,你的差事办得可是越来越‘好’了。”回到勤政殿,君之栋出言责备。

“臣有罪,来人传的是口谕,说太后会亲自跟圣上去提孙连昇的事情,是臣一时糊涂,竟然轻信;太和殿比武所用兵器也怪臣未曾亲查,巡防营守卫失职,亦是臣监管不力;臣有负皇恩,万死难辞其咎,悉听圣上发落,不敢有异。”姜绍礼毛发尽竖。

“是这样么?那确实是你糊涂。太后……深明大义,怎会做出干政之事?巡防营……也断不会成为私相授受之地,不过是地方大了,混进了害群之马而已。”君之栋半靠在龙椅上,明明是肯定的语气,但却能察觉到一丝纠结。

听得圣上说自己“糊涂”而非“有罪”,姜绍礼知道,自己的小命应该是保住了。

果然,君之栋继续说道:“寿康宫执事假传太后懿旨,其罪当诛;巡防营统领执纪不严,即刻逐出宫去;姜绍礼,自己去领二十脊杖,好好长长记性,若以后脑子里还是一团浆糊,就不必放在脖子上当摆设了!”

“臣领旨谢恩!”姜绍礼总算松了一口气。

姜绍礼退下后,君之栋余怒难消,把除了齐申甫以外的侍从都赶了出去。空荡荡的勤政殿里,君之栋眯起了眼睛,手指敲击在龙案上,一下又一下,节奏分明。

君之栋没有等太久,寿康宫就传话来了:太后有请。

听到皇上进来的动静,太后郝佳容本来是有点担心的。可是君之栋仍是往常一样的神色,跪地的动作没有丝毫迟疑:“儿子特来请安,皇额娘万福金安。”

“快起来吧。”太后脸上堆起了笑,“皇帝日理万机,本还怕你不得空的。”

君之栋一边起身一边答话:“纵使再忙,皇额娘亲传,儿子也是该来的。”

方才皇帝刚进来时,皇后郝禧就立马站起来行礼。可君之栋仿佛是落座后才看到了她:“皇后竟也在,免礼吧。”

又闲话了几句,太后试探着开了口:“皇帝,今日太和殿挑选侍卫可还顺利?”

“选上的两人不分伯仲,都很不错。”君之栋悠闲品茶。

“孙连昇这孩子……”太后终究还是提到了。

这时,一个侍卫急奔进来,不待发问就匆匆开口:“启禀皇上,您交代的事情已经查明,孙连昇是靠收买宫人才得以参加比武,假传太后口谕的执事也已认罪伏诛。”

齐申甫假意责备:“没看见皇上正和太后说话,好没眼色的东西。”

侍卫闻言连忙退出。

“本不想叨扰皇额娘,他们偏偏提起。”君之栋放下了茶杯,“孙连昇之父孙鸿,常以国舅自居,实则并无才干,勉强做个四品闲职。此次殿选侍卫,孙连昇更是重金收买皇额娘宫中的执事,假传得到特许的口谕,实在可气。”

君之栋说罢直视太后的双眼:“皇额娘素来持重,儿子岂会不知,这帮人平日里借您的名头嚣张惯了,才敢做出这样荒唐的事情。倘若皇亲国戚都有了特权,必然会失去公允和民心,皇额娘没少教导儿臣要对得起江山社稷,儿子不敢忘记。”

“那……皇帝的意思是?”太后回避了那目光里的锐利。

“宫人矫诏造次,此风不可姑息,人既已认罪伏法,便不再波及其亲族。孙鸿年纪也不小了,姑且看在皇额娘的情面上让他还乡养老,孙连昇既是嫡子,就随他父亲离京,以后不见也就是了。”君之栋说完又加了一句,“皇额娘虽不曾生育儿臣,却对儿子有养育和扶持的大恩,朕相信此事与您无关,也请皇额娘不必烦心。”

皇后闻听有些沉不住气:“皇上息怒……”

太后立马瞪了郝禧一眼:“本就是他们放肆,叫人如何不气?难得皇帝宽仁,看不出已是从轻发落?”

君之栋听完,知道太后不会再向自己施压,便找了个因由打算尽快离去。

郝禧却拦了一下:“皇上,臣妾宫中备了几样新式的小菜,不如……”

“今日还有折子没批,明天是十五,到时候朕再过去看你。”君之栋低沉的嗓音里听不出喜恶。

君之栋走后,郝禧忍不住了,她撵下去了所有的宫人,求情道:“姑母,孙家父子好歹是咱们的亲眷,一点小事,皇上未免也太过严厉,您好歹帮着说几句话嘛,难道真要看着那一老一小被逐出京去?”

“哀家先是太后,而后才是你的姑母。”郝佳容训斥道,“我已说过孙连昇的事情不妥,你为什么还背着我叫人去传旨?可惜了那宫里的老执事不说,还惹得皇上起疑。”

“先前您说郝家有功,做得好些便能世代兴盛,可您又不是看不到,如今郝家稍好些的女孩子都被皇上早早地往外指了婚,再没有合适的人能配给璟乾。”郝禧有些委屈,“若不是皇上做得这么明显,我又何必在重臣的家眷中留意合适的太子妃?此番光景下倘若再不多扶持几个可靠的自家人,今后郝家恐是再无立足之地呀。”

太后一声叹息:“哀家当初争了皇三子过来,就是看着他能成大事。历代君主都会防着外戚干政,你怎么会傻到明着犯忌讳?”

见郝禧还是不服,郝佳容继续说道:“也就是皇帝还顾念着郝家当年的帮扶,这次咱们还能得个体面,你要知道,帝王一怒,血流成河,慢说哀家并非是他的生母,就算是亲生的儿子,也容不得对王权的挑衅。”

“一年里,皇上去我宫里的次数,十个指头便数得过来。”郝禧面露悲戚,“姑母,皇上心里一直装着别人,齐齐整整的四妃亦算是平分秋色,如果再没有自家的亲眷做保,我这个皇后岂不是形同虚设?”

见郝禧垂泪,郝佳容只能安慰道:“当年先帝春秋鼎盛之时,尚且不如皇帝勤于政务,彼时他宠爱冯妃,直接封后,哀家也是一路忍过来,才守得云开见月明的。再想想你,进来就是正宫娘娘,膝下又有璟乾和君瑶,每到十五皇上都会抽时间去坤宁宫看你,尊重和厚待还嫌不够吗?”

“你是母仪天下的皇后,最当以身作则、表率后宫。旁的心思都收起来,不出差错自然稳妥。”郝佳容最后叮嘱道。

出了寿康宫,郝禧的眉头拧成了疙瘩:太后老了,只会求稳妥,既然皇后的位子是自己来坐,多谋划一些怎么就是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