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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年前,萧老将军破天荒大宴了亲朋好友,为的是给他的长子萧沐云办冠礼。

萧沐风还记得,当年父亲给大哥加的字是“宏志”,宏图大展,志向高远,多么美好的希冀呀。他那个时候好生羡慕,还在暗暗地想:等自己成人了,父亲会给自己取个什么字呢?

可是,萧沐风想了一阵儿就泄了气,在他眼里,爹娘偏爱大哥,总夸他宅心仁厚、忠正贤德,可对自己,怕是没那么满意的。爹爹总说自己爱耍小聪明,一点也不老实,娘虽不贬损他,也是成天唠叨着兄弟齐心其利断金,让自己多帮衬着哥哥。

萧沐风不甘心,很不甘心!大哥虽对他不错,但却太认死理,一点也不活络。他不明白,自己有哪点比不上他,为什么就轮不到次子袭爵呢?

压抑地久了,萧沐风就有了坑害萧沐云的念头:只要爹娘对大哥失望,好事自然就会轮到自己头上了。

所以,他老早选了一个并未破身的雏妓,按照萧沐云的喜好精心调教。两三年光景下来,那个叫阮玉的女孩就出落得清丽脱俗,萧沐风有把握,只要大哥见了她,一定挪不动步子。

阮玉原本家境殷实,也称得上是小家碧玉,只是她的父亲有回被人拉着赌钱,渐渐地瘾就大了,后来把家底赔光了不说,还欠下一身外债,母亲急火攻心一病而亡,而她也被一群无赖卖去妓院抵债。

阮玉被逼着接客那天,萧沐风出手买下了她。没有胁迫,也并无戏耍,她被养在了别院,仿佛又回到了以前平静的日子。

阮玉本已做好侍奉男人的准备,可萧沐风好像并不打算碰她。难得来上一趟,萧沐风要么让她熟读一些篇目,要么教她说话时的嗓音和行动时的姿态,再就是督促她练习琴棋书画,最累也就是学剑舞了。

有些温暖,也有些神秘,萧沐风成了阮玉心里的迷。但这不妨碍阮玉心怀感激,她每天唯一的期待就是自己的恩公赶快到来,日子久了,就变成了一份羞怯的情愫。

萧沐风不是不知道阮玉爱慕自己,深闺中的小女孩,总有一眼万年的憧憬。他贪婪地享受着这份柔情,毕竟只有在阮玉这里,他才能听到“风少爷是最好的”,也只有身处温柔乡,他才能暂时忘记那些不顺意的事情。

不止一次,萧沐风动摇过:阮玉着实可爱,最难得的是一颗心全都扑在自己身上,不如把她收了,长久地做伴也好。可每每见到萧沐云,他便又把这念头强压回去:这是为萧沐云准备的“大礼”,怎么可以半途而废!

直到爹娘张罗着给萧沐云定亲,还说成家和立业都不能耽误,萧沐风这才着急了。成了家后八成就要袭爵,到时候这偌大的将军府,可就彻底变成大哥的了。

萧沐风约摸着,阮玉大抵已经对自己情根深种了,便狠下心来谋划。他对阮玉直言相告:“我家里还有一个大哥,只要他不出差错,爹娘就不会拿正眼看我。这么多年来我一直痛苦,你若是对我真心,就来帮帮我!”

原来萧沐风养着自己,是打算利用她妓女的身份,让亲哥哥犯错。阮玉明白过来后又惊又怒,又悲又怕,可她心里终究还是放不下萧沐风:“风少爷,你就是我的天,我什么都愿意为你去做!”

虽然萧沐风等得就是这句话,可当他真的把阮玉引见给萧沐云,又看着二人日渐亲密后,愤恨和酸涩也是有的。

后来终于有了机会,萧沐风把萧沐云灌醉,亲手送进了阮玉的房间。虽然计划顺利进行,他的心里却突然失衡:萧沐云啊萧沐云,要不是因为你,我也不用舍弃我的玉儿,她是那么好的女子,她本该是我萧沐风的女人啊!

在萧沐风的推波助澜下,京城里很快传开:萧家的长子刚一成年就眠花宿柳,正妻尚未过门就养起了小的,真是不争气啊。

萧老将军怒不可遏,立马叫了兄弟二人讯问。萧沐风信誓旦旦:“本就是随大哥一起去喝酒,可他醉了,非说是真心喜欢那个妓女,我也拦不住啊!”

萧沐云本就对阮玉动了心,如今又破了人家的身子,必要敢作敢当:“玉儿并不是你们口中所说的妓女,她多才多艺,与我相知,我们确实是真心相爱,还望爹娘成全!”

那一次,萧老将军把萧沐云打得很惨,让他足足两个月下不了床。可名声坏了,弥补太难,萧沐云的亲事搁置了下来,萧老夫妇异常愁苦。

萧沐云能动弹后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在萧沐风的掩护下溜出了门,又到别院找到了阮玉:“玉儿,与你结识是我三生有幸,我发誓今生非你不娶。若是爹娘不许,我便不要这世家子弟的身份,耕田锄地一样能生活,我萧沐云必不负你。”

萧沐云后来就真的不回府了,就算是萧老将军找上门来,萧沐云也是据理力争,维护着阮玉,宁肯自己挨打,也不让心爱的女人受委屈。

等到阮玉有了身孕,萧老夫妇念及后代香火,做了最大限度的让步:同意萧沐云纳阮玉为妾,只是要等正妻过门后再提。没料到的是阮玉刚烈,不愿意做小,她说做不到跟别的女人分享萧沐云,自己才是他唯一的妻子。

毕竟是花楼出身,阮玉被告知绝对不可能入将军府做正妻。谁也想不到这女人竟因爱生恨,做事决绝,放了一把火,把自己和萧沐云一起烧死在了别院里。

萧老将军在一片狼藉里翻找了两天一夜,直到看见了家传的宝玉才不得不接受,长子是真的葬身在了火海里。他红着眼睛逼问萧沐风:“那女子分明是你带给云儿认识的,是不是你做的?到底是不是你?”

当年的萧沐风就如今天的萧成一样斩钉截铁:“孩儿没有,孩儿并不知情。”可在老父亲转身踉跄着离开时,他仍心虚地瞄着那佝偻的背影,不住地抬手擦汗。

“爹,你怎么出神了?是不是这些茶点不合胃口?”萧成的声音把萧沐风拉回了当下。

想到明天还要继续比武,萧沐风只摇了摇头:“没事。”

萧沐风随手从盘子里拿起一块糕点,明明是甜饼,他嚼起来却是苦涩的味道:“阿成,你去休息吧,要争气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