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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流芳刚回东院没多久,李月荷就被前头给叫走了。她和盈儿、彩儿等了半晌,却见一众家丁抬进来了不少东西。

又过了好一阵儿,终见李月荷回到了东院,盛锦程也红着眼眶跟在后边,一语不发、满面泪痕。

正在盛流芳诧异之时,李月荷有些尴尬地开了口:“锦程,今日确实仓促了些,你且先住下,慢慢想还有什么需要的,咱们再一并添置。”

盛锦程哑着嗓子作了个揖:“多谢嫡母,那锦程就先告退了。”

“怎么?锦程要来这边住?”盛流芳有些摸不着头脑。

盛锦程并没有回答,心事重重地转过身去。李月荷亦是有苦难言的样子,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

直到盛锦程垂头丧气地去了临时收拾出来的客房,李月荷才叹了一口气:“老太太说盛家的儿郎早晚要出人头地,而胡姨娘的出身终是不大光彩,为免日后耽误锦程,故而要早早安排,将他养在咱们院里。”

“这又是什么道理?”盛流芳又急又气,“锦程和胡姨娘母子连心,为什么不能让他们住在一起?”

素心一摊手:“老太太的想法就是最大的道理,她言说盛家只这一个男丁,出仕是早晚的事情,盛锦程的身世上不能有一点瑕疵,免得以后在朝中遭人轻视。”

李月荷有些忧虑:“其实老夫人前阵子就给我提过,我也一直于心不忍,锦程就是胡小弦的命啊,硬生生分开实在不近人情。”

素心也有很多顾虑:“就算是庶子收养到嫡母膝下,那也是得趁早的事情,眼下盛锦程已然懂事,箫思凌这时候提出来,不是成心给咱们两院添堵吗?”

“又是萧姨娘!”盛流芳心下愤然,“她定是打的坏主意,专挑备考的节骨眼上生事。”

“纵然我讲了好些道理,箫思凌都咬紧了要替盛家的前程考虑。老夫人本就有意,加上她从旁撺掇,此事终究成了定局。”李月荷很是为难,“同是为人母的,箫思凌却改不了卑鄙。流芳你多开解锦程吧,胡小弦那边,我会亲自过去。”

月下,胡小弦坐在盛锦程曾住过的房间里默默垂泪。

乍听要将自己的儿子交给正房,胡小弦如同五雷轰顶,就在请求的话几欲出口之时,她又生生给咽了回去。

盛锦程从一个咿咿呀呀的小奶团,长成了如今风度翩翩的佳公子,这是胡小弦唯一欣慰的事情。以前孩子还小,她这个做娘的唯有事事留心,才得保儿子性命无虞;现在盛锦程已经长大,有大好的前程等着,她怎么能因为自己的不舍,去耽误儿子的将来呢?

所以胡小弦强忍着在眼眶中打转的泪水,向盛母禀报道:“锦程有嫡母关照,还有大小姐赐教,定会比留在我身边好。”

盛母本以为要胡小弦认命会费些功夫,如此顺利倒是出乎她的意料:“锦程是个好孩子,想来要他守规矩也不难,你可要好好开导,让他安心地跟着月荷。”

胡小弦的心仿佛在滴血:“锦程懂事,必定会孝顺嫡母,我会告诫他不辜负盛家的期望,日后也绝对不会去打扰。”

盛母很是满意:“你也别心里埋怨我老婆子,今时不同往日,少不得要看得长远些。”

就在那时,胡小弦心里已经打定主意,待到儿子功成名就的那一天,她便落发出家去,到时候就当盛家从没来过唱戏的姨娘,盛锦程就是李月荷这主母堂堂正正的儿子。

漫江楼的老班主曾经说过,人死后会变成一颗星。胡小弦想,如果这话是真的就好了,就算有一天她不在了,也能夜夜在天上看着自己的儿子。

同样辗转反侧、难以成眠的,还有身在东院的盛锦程。他实在没有想到,自己和亲娘之间,竟然有了阻隔。

箫思凌指使人搬东西的时候,他还犟了几句。直到胡小弦一脸凝重地告诉他:“这样的安排是再好不过,你已经长大,可不能再意气用事了。记着,以后要听嫡母的话,遇事多跟大小姐学着。”

盛锦程难以置信地看向胡小弦:“娘,我才不稀罕这样的好,我不要什么狗屁前程行不行?我不要去嫡母那儿,我只想陪着你!”

“啪”地被一个耳光扇在脸上,盛锦程难以置信地看向母亲。这么多年来,胡小弦从来舍不得打他,盛锦程当时就懵了。

“好好给你说道理,你偏是不肯听。这么大了还不懂事,你还能不能有点出息?”头一次打儿子,胡小弦声音发颤:“别再说那些混账话了,这事我们都说好了,由不得你不从。”

看到盛锦程的眼泪淌了下来,箫思凌总算满意了。她阴阳怪气地向胡小弦和李月荷道:“难得胡妹妹明白事理,能够理解老夫人的良苦用心。月荷姐也是好福气,这下有了锦程,也是儿女双全的人了,呵呵。”

盛锦程蓦地从床上坐起,他好恨,恨这无情无义的规矩,也恨软弱无能的自己,娘亲她现在一定很难过,明明她最在乎的人就是自己!

盛锦程外衣也不穿,趿拉着鞋就推开了房门。

在外头守着的书童有礼连忙给拦下了:“少爷,大晚上的,你这是要去哪里?”

“去他的功名利禄,去他的希冀期许,我只愿守着我娘,大不了把我们母子一起赶出去。”盛锦程有些不管不顾了。

“盛锦程,你这个糊涂蛋!”盛流芳的声音传入了盛锦程的耳朵,“你是盛家唯一的儿子,他们怎么会赶走你?最后受苦的还是胡姨娘,你这是把她往绝路上逼呀。”

犹如遭了一记闷棍,盛锦程抱着头,痛苦地跪在地上:“是啊,他们就会难为我娘,每一次我出了差错,他们就全怪罪到我最亲近的人头上。”

“你给我回去,我还是那句话,日子总要过下去。”

有礼是头一回听到盛流芳下命令,他不敢怠慢,连忙把盛锦程搀回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