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摇枝心里已经乱成一团,她万万想不到,满儿会把事情全都说出来。要知道谋害家主可是死罪,她竟连命都不顾了?

她双膝发软,仍是狡辩:“空口无凭,满儿就是在胡说八道。”

满儿收住了眼泪,在怀中掏出了一块四角折叠的帕子,展开来是一沓银票和几块碎玉:“起初摇枝见我心神不宁,便经常塞给我银两,哄我去买些好东西,我心存愧疚不曾使用,全都存进了钱庄里;这几块碎片是琥珀碴子,那一夜我拉住摇枝哀求,请她准许我收手,她一甩胳膊就磕在了角亭阁楼的扶手上,镯子当即碰碎了一个,正是近几日的事情。”

盛流芳把东西呈到盛母和盛明翰中间的桌上:“满儿月钱是八百文铜钱,这些年不吃不喝也攒不下这么多银子;再看这琥珀的样式,正是摇枝以前时时带着的那只。”

摇枝辩解道:“琥珀镯子我确实有,只是前阵子做活时不小心弄碎了,我起初觉得丢了可惜,后来想着东西虽好,但破了无用,这才扔出去了。”

见只有这些证据,箫思凌觉得时机已到:“这些银子对满儿来说确实不是小数目,可这府里能付得起的可不止摇枝一人,就拿小姐们来说,各人的份例足足二两,大小姐每月还另多五百文呢;况且摇枝的镯子确实是做活时碎了,我当时就在跟前,可证所言不虚,不知道满儿这丫头安了什么心,偷偷捡了扫出去的碎片故弄玄虚。”

满儿着了急:“奴婢所言句句属实,绝无半句假话!大夫人是个好主子,一直以来我都良心难安,今日把话都说出来,对我而言也算一种解脱。”

温诩踱步出来:“我受萧将军之托照顾萧夫人多年,敢担保她是顾全大局的人,这点老爷和老夫人想必也是深知的,否则也不会将掌家之权交由我们夫人。”

温诩的话术了得,盛母和盛明翰无法驳斥,她进而向二位家主请示:“眼下大小姐告讼摇枝和满儿合谋害人,她们两个却各执一词,摇枝毕竟是西院的奴婢,能否也容我们问上一问?”

盛明翰大手一挥:“即是查问,想到什么都可以问,这有什么要紧。”

见温诩嘴角上扬,盛流芳顿觉悲愤,人证物证俱在,还要容她开脱么。

温诩一扭头就换上了吃人的模样:“身为下人,最可恨的就是不忠心,你这样居心叵测的丫头,还有什么脸在这里讲良心?先不说前因后果,单你这谋害主子的重罪,就当先拉出去打死。”

盛流芳冷声制止:“打死了满儿岂不是便宜了幕后黑手?温教习似乎太心急了。”

满儿却也无惧:“若是打死我能换大夫人平安,我甘愿赴死,只是好人经不起恶人磨,我要把真相讲出来,让她以后过得安生。”

温诩兀自开口:“摇枝做活本分,并无谋害大夫人的动机,倒是你不安于现状,急着配小厮嫁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有个相好的同乡,只因摇枝扣下了他的求娶帖子,你就怀恨在心。”

箫思凌配合的天衣无缝:“你不说我倒没在意,前阵子确实有个小子接连上了好几封帖子,想要娶了满儿回去,我想着眼下大夫人跟前正需要人伺候,便交代摇枝暂时压下,没想到就因这个惹她不高兴,竟蓄意诬陷我们。”

满儿百口莫辩:“袁春与我,不过是逃难的时候互相帮衬,又没做过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况且自我入府后就未再与他见面,哪里来的记恨?明明是摇枝逼我替西院做事,言说若敢不从就把我姐姐许给花二荣,我这才不得不就范。”

箫思凌见缝插针:“呦,我只说是个同乡,你就知道是袁春,还敢说没有私情?”

盛老夫人最难容许男女间私下定情,看着满儿生出了几分嫌弃。

温诩赶紧接上,不给满儿还嘴的机会:“启禀老爷、老夫人,满儿胡言乱语多半是为了泄愤,加之她谋害主子是千真万确的事情,如此品行不端的人说话,万不可轻信。”

说罢转向盛流芳:“大小姐也该清醒些,你想想,自从你入府,我们夫人拿你可是如同亲生的一般对待,任凭哪样都不曾亏待你。这小婢心怀不轨,多半还说了挑拨离间的话,你可别乱了方寸。”

何为颠倒是非,盛流芳今日才算明白。她卸下伪装:“满儿小时家乡遭灾,他的父母迫于生计不得不把她卖掉,是盈儿赤脚追出去了十余里路,苦苦哀求买主还她妹妹,这才打动了那善人。后来她们父母过世,姐妹更是俩相依为命,满儿把盈儿的幸福看得比什么都重要,连去庙里烧香都只有‘惟愿姐姐平安喜乐’一个愿望。如果不是受到了胁迫,她这样的性子怎么会去害人?”

满儿已是泣不成声,箫思凌却不为所动:“小时候有情,长大了未必有义,你可别忘了,她可是给你母亲投毒的人,难不成大夫人的性命断在她手上,你还要替她辩解?”

盛流芳道再难从容:“摇枝这次给的药粉颜色与往常有异,若不是满儿留意,只放了半包,恐怕我母如今已不在人世。满儿以前有错,如今追悔莫及,她已向我讲出实情,亦是想要讨个公道!”

见满儿小心翼翼地从怀中掏出一小包药粉,盛明翰示意张顺去验。

盛流芳又呈上几张纸:“我母身体虚弱,适宜用药温和,可这几张进大补的单子却赫然夹杂于我母的药方之中,烦请管家一并查验,以解我心中疑虑。”

张顺赶忙把药方接在手里,快步走了出去。

盛流芳又看向萧思凌和温诩道:“至于摇枝,我还有证据!角亭阁楼本已荒废,可我仔细看过,其中一块地面上黄迹斑驳,是蜡油反复浸润所致。府里的各处都只供白蜡,只有萧姨娘嫌味道重,单拿了黄蜡使用,这是尽人皆知的事情。倘若真如摇枝所说,她们只是今夜见了一次,那些深浅不一的黄蜡油痕迹,该怎么解释?”

盛母闻言向旁边低声交代了几句,崔嬷嬷便也起身暂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