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城东直门火车站,巍峨的城墙耸立在车站边上,通往车站的道路泥泞不堪,此刻虽然雪已经化尽,但是由于一冬天的大雪让土壤墒情非常严重。
这地下就跟汪着水一样,天气暖和了就开始往外面渗透,人踩上去软软的,车辙压过去都能看见水渗出来。
东直门车站是通向天津卫的首发车站,每天人来人往货物运输非常多,而外面的道路却一直没有来得及硬化,这一回暖可就更烂了。
以轻便着称的人力车此刻也跑不动了,八八洋车行的人力车在泥泞路上艰难的前行,拉车的车夫两脚都被泥给裹起来了,走一步都啪啪的响。
戈登还有德兰尼包括几名英国使馆的工作人员,坐着一溜人力车前往车站月台,戈登在车上望着眼前的景象,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人力车夫拉着车子在泥地艰难前行,本来轻松的一趟活却累的满头大汗,旁边运送鱼鲜的货车深陷在烂泥里面,车夫鞭子用力抽打骡子也拉不出去。
一眼望到尽头,到处都是漆黑色蕴含着水汽的泥土颜色,整个大清国原野就好像被泥潭给纠缠住了一样,让人心情非常纠结拧巴。
更让人揪心的是,沿着道路两旁他看见了至少四五十名乞丐,这数量要远比往常多得多!
老头老太拉着小孙子或者孙女,跪在烂泥地了求往来的客人们赏赐一点,还有草席包裹的乞丐满脸通红,看样子是高烧不退,却根本无力医治。
抱着孩子的母亲双眼空洞无神,任由孩子在吸吮干瘪的胸膛,却一点奶水都没有,饥饿的婴儿哇哇大哭,可是这哭声都那么虚弱无力。
“上帝啊!这大清国究竟怎么了?”戈登不忍睁眼看着惨况,揉着额头闭上了眼睛。
车夫挣扎着走到了车站内,上了干净的水门丁地面之后,这些洋大人才从车上跳了下来!
德兰尼给他们付了车费还给了一些小费,这些车夫千恩万谢,等到他们回头准备拉车离开的时候,戈登却招收让他们停下了。
“你们等一等……”戈登叫住了车夫,扭头走到一个车站卖吃食的小铺里面,看着厚厚一沓子面饼“这些我都要了!”
付钱之后,戈登叫那些车夫过来“你们把这些食物,分给刚刚路上的那些乞丐!妇女还有老人多给一些,婴儿还有病人也要多给一些……”
这几位拉车的没想到洋鬼子也有心眼儿好的啊“洋大人积德啊!小的们代那些灾民给您磕头了!您老公侯万代……”
“不要给我磕头……这些食物都拿走,全都拿走!”
戈登不差钱,他一个人把一个早点摊的所有食物都给买光了,发面饼、烧饼、油条、咸菜……甚至还让老板给多烧了几壶开水分下去。
德兰尼他们是来给戈登送行的,看着戈登做完这一切感慨的说道“我的老朋友,你看来是把清国当成你第二个故乡了!”
“行善当然是好的了,可是这京师灾情这么严重,你又能救助几个呢?”
戈登叹了一口气“能救几个算几个吧!我没有看见的,我可以假装不知道,但是当我亲眼看见了,我就没有办法欺骗自己的良心!”
“我就奇怪了,陛下已经下旨意让地方救灾了,而且之前报纸上的新闻也都写了,救灾很成功,怎么又出现这么多灾民了?真是不可思议啊……”
有大使馆的老人说道“这并不奇怪,其实清国每年都有大量的乞丐,不论是灾年还是丰年,乞丐都是免不了的!”
“因为有的乞丐的形成跟农业收获并没有关系!有的是疾病,有的是高利贷,有的是遇到土匪恶霸的欺负……在家乡活不下去了,那就只能背井离乡来城市乞讨!”
“你也不用过分的可怜这些人,他们这是刚到京师,过几个月熟悉了京师的环境,大部分有手有脚的人都能找到一份工作的!”
“拉洋车,去清河工厂做工,给南城的商铺打短工,都能活的!”
戈登显然没有同事那么的乐观,不住的摇头“不对!我觉得不对劲……听说地方上又开始闹鼠灾了,难道灾情有所扩大吗?”
“我在京师也不是就居住了这一年,往年虽然有乞丐,但是数量绝对没有这么多啊!”
德兰尼一听你这是不想走啊?赶紧拿话转移他的注意力“我亲爱的老朋友,您又开始犯以前的毛病了!”
“惇亲王是怎么提醒您的?你是英国人,来大清国当官本来就让很多人忌惮!惇亲王说过你千万不要掺合民政的事情!”
“你不知道这里面有多少事情,一旦你说太多了,会让很多人仇恨你的!”
“你放心,我们英国使馆也不会袖手旁观,回头我搞一次慈善聚餐,让大家都捐一点钱,在京师里赈济一下灾民!”
“至于你呢,赶紧坐火车去香#港吧!上议院的贵族老爷们正等着给你嘉奖,给你勋章呢!”
“你都离开家好久了,难道你不想家吗?去看看国内的亲人,聊聊天还能有功劳拿,多开心的事情,你不要让坏心情左右了自己……”
“哎呦……看啊,火车来了……戈登长官,您的头等车厢的车票,您买的是直达塘沽特区的车票,不用在天津逗留!”
“我们给塘沽发电报了,您的邮轮专门派人去接站,这是一艘崭新的邮轮,非常安全……”
戈登还想多说两句呢,结果这些大使馆的同僚们,你一句我一句,乱哄哄的帮他拎着行礼就给送上车厢了。
德兰尼还自掏腰包从头等车厢的酒吧里买了一瓶威士忌,送给了戈登“路上喝点放松一下,下午就能登船休息了!”
戈登被大家伙架着就给送走了,当蒸汽车头喷着洁白的蒸汽滚滚向前,人们隔着窗户向戈登挥手致意。
德兰尼的笑容在戈登身影看不见的那一刻凝固了,火车渐渐远离了人们的视线,德兰尼长叹一声“总算把他送走了……这个人是咱们计划中最大的变数!”
“这场政变,绝对不能让他执掌兵权!”
“给西陵发电报……今晚戈登登上邮轮,明早就启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