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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莞在西平关曾给成百上千的士兵治过伤,经验丰富。知道什么伤年轻人能扛过去,老兵扛不过去。

赵贤的箭伤就是这种类型,年轻的赵贤她有七八成把握救回来,而现在的赵贤,拔箭恐怕人就不行了。不拔的话,大概率也撑不过今晚。

她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剪掉箭杆,给赵贤打了支芬太尼镇痛剂,坐在赵贤的床边垂泪。

掉泪不仅因为赵贤是魏景濯的外祖父,而是赵贤受的箭伤和她有关系。

魏景濯率军去救赵贤,里外配合把南楚军的包围冲出一个缺口。本来赵贤已经平安脱险,但他突然又折回牵了一匹白马出来。

那匹白马叫雪花,是赵贤给她的。她不会骑,一直留在将军府。赵贤率军退到西北大营时也带上了这匹马。

雪花安然无恙,赵贤背部中了一箭。

赵贤趴在床上,侧脸看到她掉泪,笑道:“是不是觉得老头子太莽撞了?”

“不是,”苏莞用袖子抹掉泪水,“外祖父,我知道您是怎么想的……”

赵贤嘴角咧了咧,道:“我纵横沙场,戎马一生,到如今上马都打晃。这样的大将军活着也是浪费粮食,早该死了。再说了,当年西征三杰我是最后死的,已经不错了。”

苏莞道:“如果不是您老人家挡住南楚军,西平关根本撑不到现在。”

孟宽惨败后,全靠赵贤五千士兵拦住南楚军,幽州得以又运送了一大批物资过来,包括箭支,甲胄,兵器,伤药等。这些物资,尤其是伤药,对西平关守军来讲就是雪中送炭。

赵贤道:“不要夸老头子了。现在南楚军不还是把幽州通向西平关的道路截断了。瑾之就算有通天之能,恐怕也无法守住这里了。唉……要是我年轻个十年就好了。”

苏莞起身道:“外祖父,您先别说话了,我给您倒些水喝。”

赵贤道:“现在不说,等什么时候说?你给我打的那个镇痛剂真管用,感觉轻多了。”

苏莞边倒水边擦泪:“这个只能止痛……”

“不要哭了,老头子都懂,”赵贤道,“瑾之还在城墙上作战吗?”

“对,”苏莞把一支吸管插入水杯里,放在赵贤嘴边,“外祖父您喝水。”

魏景濯一回到西平关,就直接率军去城头上了。她看到赵贤受伤,只是和魏景濯默默拥抱了一下,留下为赵贤处理伤势。

现在她能做的,就是让赵贤尽量舒服些。

赵贤摇摇头道:“瑾之既然回不来,和你说也是一样的。外孙媳妇,你知道我们现在的敌人是谁吗?”

苏莞不假思索地答道:“当然是魏绍和楚熠。”

赵贤道:“那只是表面的现象。真正的敌人,应该是造成这局面的那个人。”

苏莞心头一震,脑海中掠过杨耀祖和她说过的话,那个让楚熠军和魏绍军联合起来的人并不是丽妃。

“是白芷依!”

赵贤露出惊讶的神情,说道:“国公府的那位小姐么?总去西北大营,将军府找瑾之的那个?”

苏莞道:“是她。就是她去上京找丽妃,让南楚军和魏绍军联合,也是她刺杀了皇帝。我表哥杨耀祖告诉我的。”

她把杨耀祖告诉她的事情给赵贤复述了一遍。

“原来如此,这个白芷依可不简单啊,”赵贤愈加震惊,“老头子之前就觉得她是一个痴情女子,想不到她居然能做出这么多惊人之事。她经历过什么事情吗?”

“她不知道什么原因,毁了容,”苏莞道,“好像恨上了我们。”

“这些儿女之事,老头子是不懂的,”赵贤笑道,“但是你们一定要提防她,她比楚熠,魏绍合起来都要可怕,她才是你们真正的敌人。”

苏莞正要回应,赵贤突然道:“溪月来了。把被子给老头子盖上,不要露出伤口。”

苏莞知道赵贤是不想让赵溪月伤心,连忙拉上被子盖住了赵贤上半身。门打开了,赵溪月和苏玉泽跑了进来,林青峰随后跟进来,把门拉上。

赵溪月对苏莞笑道:“表嫂,爷爷回来了你怎么不告诉我们一声。我还是知道瑾哥哥在城上,才知道爷爷回来了。”

苏莞支吾了两声,站在一旁。

赵溪月并没有在意,对赵贤道:“爷爷,您怎么趴床上了,身体不舒服吗?”

“爷爷岁数大了,累得不行就趴一会儿,”赵贤抬起手道,“乖孙女,来爷爷这儿。”

苏玉泽先到苏莞的旁边,赵溪月走到床边坐下来,握着赵贤的手道:“爷爷,屋里怎么有股血腥味?”

“战场厮杀,身上难免沾点血,”赵贤道,“溪月,是你让你表哥去救爷爷的?”

“是啊,”赵溪月笑道,“他们刚打了一个胜仗,正在喝庆功酒。我催瑾哥哥赶紧出兵,还好把爷爷您平安救出来了。”

苏莞听在耳中,忍不住又掉下泪来。怕两人看见,连忙飞快地擦掉了。这都被苏玉泽看在眼中,他又看了一眼赵贤,咬住了嘴唇。

苏莞等赵溪月和赵贤说完,这才拉着苏玉泽的手,来到床前道:“外祖父,这是我阿弟,苏玉泽。”

苏玉泽恭恭敬敬地下跪磕了三个头,道:“见过大将军。”

“快起来,”赵贤道,“哎,这么正式做什么。老头子也没时间准备个红包。”

苏莞强作笑容道:“外祖父不用客气,等您身体恢复,到时候再给也不迟啊。”

赵贤又和苏玉泽说了几句,旁边赵溪月好不容易等他们说完 ,兴高采烈地道:“爷爷,我和您讲。林侍卫告诉我说,瑾哥哥突然出现在城墙上,敌人吓得掉下去好几百人,现在他们都逃回大营了。”

说完,赵溪月双手合掌放在胸前:“瑾哥哥回来了,敌人闻风丧胆,西平关一定能守住。”

赵贤笑道:“溪月,我这个当爷爷的实在不合格啊。”

赵溪月根本听不懂,疑惑地道:“爷爷您在说什么啊,难道有人说您不好吗?我觉得您是天底下最好的爷爷了。”

门再次打开,魏景濯大步走了进来。

他目光先是落在苏莞尚带泪痕的脸上,又转到赵溪月的笑脸上,随后是赵贤的被子。大步走到床前,对赵溪月道:“我要和外祖父说话,你带着苏玉泽先出去。”

赵溪月对魏景濯的话基本是言听计从,起身笑道:“瑾哥哥你要和爷爷谈军务,却把表嫂留下,不公平吧。”

魏景濯不言,只是摆了摆手。

赵溪月知道魏景濯就是成天这样冷冰冰的,她早就习惯了,笑着对苏玉泽道:“玉泽,我们回去吧。那个故事我接着给你讲。”

苏玉泽看了苏莞一眼,见后者微微点头,就对赵溪月道:“好吧。”

待林青峰护送两人离开,魏景濯对苏莞轻声道:“外祖父……”

苏莞摇了摇头。魏景濯眼中闪过一抹悲伤,摘下头盔在床边单膝跪了下来。

赵贤笑道:“看看你俩,都什么表情啊。将军战死沙场,马革裹尸乃是幸事。瑾之你也是大将,怎么连这点都看不透?”

魏景濯道:“外祖父,是我没用,不能护您周全。”

“和你有什么关系呢,”赵贤笑了笑,“你能在南楚军的包围中冲出一条血路,把老头子救出来,让老头子死前能和亲人一一道别,足够了。”

魏景濯低头不语。

赵贤顿了一下,道:“老头子原本子女双全。儿子战死疆场,儿媳郁郁而终,只留下这个孙女。老头子这么多年来心中一直有愧。瑾之你答应我,好好照顾溪月,这是老头子最后的请求。”

魏景濯道:“外祖父放心,我定会好好照顾溪月。”

“她从小就没了爹娘,我对她也疏于教导。活到现在都没什么心眼,”赵贤叹了口气,“我对他爹娘,对她,都心中有愧啊。”

他闭目停了片刻,对魏景濯道:“让我翻个身吧,我不可背对苍天。”

魏景濯正要起身,苏莞拉住道:“不要动,动的话……”

苏莞是出于医生本能的告诫。赵贤伤势严重,能说话全是靠着镇痛剂,一旦挪动,人很可能就不行了。

魏景濯看了她一眼,轻轻把她的手挪开,掀开被子,俯身抱起赵贤,低声道:“开门。”

苏莞心中明了,含泪走到门口打开房门。

魏景濯抱着赵贤走出屋子,来到外面的冰天雪地,一步步走向西平关城墙,苏莞跟在身后。

“瑾之,西边是什么声音,”赵贤望着星空,迷迷糊糊地道,“我听到好多马蹄的声音,是南楚军来了吗?”

苏莞并没有听到西方传来任何声音,魏绍军也没有攻城,只有她和魏景濯的脚步声。

“来人,取我的盔甲来……奇怪,人都去哪里了……为何天忽然亮了?

赵贤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直至沉寂。整座西平关只有呼呼的寒风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