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子怀难得起了一个大早。
守在门外的无沧听到房里的动静，便派人去为他准备洗漱。
“厨房已经备好早膳，您洗漱后就可以用餐了。”等待婢女过来的时候，无沧扬声对房里说道。
“……”房里一时没有回应，无沧非常怀疑赵子怀是不是又倒回床上睡着了。“您要是再睡过去的话，可能会错过时间。”
房里的人一阵沉默，忽然长叹一声。“我没睡呢。”
无沧正要应声，就看见婢女往这边缓步走来。稍稍侧身，他让婢女先进房去服侍梳洗，有什么话都好歹让赵子怀先清醒清醒再说。
婢女的行动干脆利落，很快就从房里退出来。无沧轻声吩咐她去通知厨房准备上菜，随后敲响半掩的房门。
“进来吧，门不是没关吗？”赵子怀的声音懒懒地响起。
无沧推门而入，便见赵子怀临窗而立，听见他进来的声响后才回头。梳洗过后，他显得神清气爽。一头长发整齐地束在脑后，黑底绣金的绸衣衬得他丰神俊朗。与往日吊儿郎当的模样迥异，眼下他倒是一派端庄自重的姿态。
“你看我的眼神怎么这样？”赵子怀忽然开口，语气阴阳怪气。
“我倒没觉得我用什么敬的眼神看您，大概是您过于敏感想多了。”无沧对于赵子怀的指控得眼观鼻，鼻观心，不动如山。
“你明明是用一言难尽的眼神看着我。”赵子怀想抖开扇子装潇洒，却发现两手空空。“哎，一大早的真是什么都不如意。”
“您也只是去见贵人，也不用摆出这张苦脸吧。要是贵人见到了，怕是要说你的不是。”无沧寻思一下，还是决定提醒赵子怀。
“真不知道你到底是站在谁那边的，我都这样苦恼，你怎么连句安慰的话也不说说。”
“之前您奉命去洛城要将齐三带来，可惜没有成功。那时还因此被人责怪了一番，如今齐三自投罗网，您这可是去领功的不是吗？”
不管怎么说，齐三是那位贵人心心念念要见到的人。现在他动身来东京城，也算是如了贵人的愿。
“领功我是不敢想的，别被下什么为难人的命令我就万幸了。”赵子怀想到这种可能，就觉得脑袋抽痛。“你不是不知道，在她知道我答应了齐旭等他完婚之后再上东京城这事，被骂了多久。她本来就盘算着齐旭到了东京城之后，就在那些名门贵女里挑一个最好的姑娘嫁给他。”
她这一辈子，一直都能顺着自己的心意过活，却总在齐旭这里碰钉子。
“贵人知道齐三的性子，想必不会为此为难他。”
“齐旭当然不会被为难，但万四就难说了。”
一个不是自己心中合意的人选，本来就不可能得到什么好脸色。何况她和齐旭还没有正式完婚呢……他觉得万四在东京城里的际遇或许还不如在洛城。
要毁一桩婚事，其实比想象中容易得多。
且不说赵仲轩这个不定时炸弹会不会突然发作，就那位的态度来看，齐旭想要将万安灵娶进门估计不容易。
“毕竟您您担心的事情确实有可能会成真呢，”无沧扫兴地应道。“毕竟您的预感向来都是好的不灵坏的灵。”
“一大早的，我不想听你说这些话。”赵子怀摆摆手。“我看还是快去快回，少在那里耽搁，省得节外生枝。”
无沧听到有脚步声走近，他将门打开，让传菜的仆人把早膳送到桌上。
赵子怀刚坐下，忽然想起一事，又站了起来。
“您又没有食欲吗？再怎么样，多少也得吃一些，反正您见了贵人之后，回来也是食欲不振。”
被他这么一说，就很没有食欲了。
赵子怀草草吃了些东西，摆摆手让人撤下去。深吸了口气，他站起了身，负手走出了房门。
“走吧。”他叹气道。“横竖也是要面对的，晚去不如早去。”
…………
马车从赵子怀府上出发，一路平顺，很快就到达目的地。
赵子怀从车上下来，抬头看着面前的深宅大院，很有转头就走的气势。
“您要是转头就走，我大概会不顾一切将您绑进里面。”无沧看出赵子怀的退却，不禁上前一步。
“有你这么威胁人的吗？谁给你胆子的？”赵子怀咬牙切齿地瞪着他。
“是您出门前给我的指示让我有这样的底气。”无沧面无表情地提醒。“您大概忘了，出门前因为您很担心自己会临阵脱逃，于是特意提醒我要盯着您的一举一动。”
“我只觉得自己做了件错误的决定。”赵子怀横了他一眼，负手向前迈步。
快要走上门前，无沧加快了脚步，先敲响了门。
“您快请进。”应门的人一见是赵子怀，马上露出恭敬的态度，将人请了进去。
宅院深，回廊长。赵子怀跟在领路人后面，看着庭院里稍显萧瑟的园景，忽然开口问道。
“今日那位心情如何？”
“要与您相见，自然心情是好的。”领路人微微侧头，面上勾着笑弧，温声应道。
赵子怀眯起眼，对于这种笑着说谎的人并没有多少信任。对方似乎察觉到他的想法，便又道：“确实是心情不错的，听说应龙殿那位同意她的提议，最近贵人心情都很好。”
那块石头一样的家伙竟然妥协？这倒是让赵子怀有些意外。
“您或许不知，那日接到您的信之后，贵人心情十分喜悦，晚膳都吃多了一些。之前她为了诸多事情心烦气躁，食欲不振，还让应龙殿那边为此紧张了好久。”
想来也是因为这样，应龙殿的主人才会妥协吧。
赵子怀没有对此表达任何意见，他只轻轻叹了口气，心里隐约觉得不安。
总觉得事情不会很顺利。
烦恼间来到院子深处，园景更显得荒凉，看着都让人觉得冷。
赵子怀实在不知道为什么以对方那样高高在上的身份，偏喜欢这种荒凉的院落。
“请您在这里稍作等待。”领路人恭谨说道，而后轻轻敲响那扇紧闭的房门。
“进来吧。”威严的女声在房里响起，领路人闻言，轻轻推开门后站在门边等待。
赵子怀无声地叹了口气，迈步走进房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