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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谒单于并不指望苏复能回答他,他这一生没有表达过自己真正的情绪,昨夜与大狐轻雪的对话,让他明白,自己终究是中兴不了皇庭。

成年之后,在这喀纳斯旁,他父汗给他改名时眼中的期盼,他注定是要辜负了。

可……他想知道,明明他皇庭无错,三代雄主,为何要输给大周!

明明,谁都不比谁差……除了一个萧立渊!

看着呼谒单于那落寞的神情,苏复张了张嘴,不再选择沉默。

“我不知道,但单于你既然问出来这句话,就代表皇庭两代推行的‘汉化’并没有触碰到核心。”

呼谒单于眼中一点光亮升起,他不在乎苏复的年纪与其话中的浮夸,此刻的他,只需要一个回答,谁的回答都可以!

“苏复不谙政事,却知‘自在’二字。”

“中原皇朝屡变,从分封制到中央集权制,从豪门世家至升斗小民,从天生贵胄者至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一个国家的权力不再由少数人掌控,普通人的亦有封侯拜相的希望。”

“升斗黎民饱暖可依,仓廪足而知礼节,懂礼便可相守。”

苏复话音微顿,带着坚定道:“所有人都清楚,他们现在的生活来自何处,所以他们会去支持他们认为对的人,对的事。”

“大周朝廷不是我爷爷一个人撑起来的,单于你应该问的是大周天下的百姓,皇庭应该拿什么去击败那亿万人众。”

“同样的,单于你也应该去问问皇庭的百姓,你推行的汉化,是他们需要的吗?”

苏复一口气说了很多,他不知道自己的话对不对,但在江南,在璩全,仇犁庭等人身上,苏复感受到的就是这些。

卓姿婵的计划,启明皇帝的放任,本应该是天衣无缝的手段,但最后,竟全部成了萧立渊反制的手段。

江南府被肃清,重回群臣手中。

南斗军换帅,逐北军完全归于萧立渊。

灭海外之国大军,震慑宵小。

再以此为始,清理大周顽疾。

财权,军权,国之威仪尽得,只待宁海郡平,漠北皇庭内乱,大周天下,就算动乱,亦难动摇其国本。

而这一切,都在于群臣心中之义,天下百姓对朝廷的信任。

这两点,漠北皇庭是不曾拥有的。

呼谒单于自然不会被这几句话说服,他虎目转动,看着苏复继续问道:“我曾听闻,治国之道,在于‘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你今日之言,予民‘自在’,岂不与其有悖?”

苏复一笑,这是封建王朝绕不开的话题,他前世想过,但不曾和他人说过,但今天,他想要好好说说。

“单于你应知这句话出自何人之口,亦知其当时处于何等环境之中。”

呼谒单于点了点头,儒家至圣孔子,其生于春秋,周游列国成儒家一派,推行汉化了他自不可能不了解。

苏复话语继续。

“孔圣人生于纷乱之地,诸国伐战,生民自苦,若想止戈,单于以为应如何?”

呼谒单于想也没想,直接回道:“自是一统天下即可成之。”

“其时民众智晦,教育不显,德行不张,天下之言尽归于诸侯贵戚,单于以为是应从君之思还是依民所想。”

呼谒单于面色稍变,但还是开口回道:“自是从君之思,能统一天下者,自不会无能。”

苏复点头,问出最后一句话。

“那‘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此话在孔圣人之时,有无过错?”

呼谒单于摇头,看着苏复道:“我问的不是当时,而是之后,还有现在。”

苏复轻拍了拍大狐轻雪微显湿润的手,给了其一个放心的眼神,他没想过劝服呼谒单于,他想坚定的是自己的所想。

“自始皇帝扫六合,天下集权,从选官之法明当权者之心。”

“先予军功爵制,再行察举制,其后九品中正制,到如今的科举制。”

“为君者,在做何事?”

呼谒单于面色微微扭曲,他能以残国拒大周于燕山之外,自当得上雄主,所以他很明白苏复话中含义。

中原历代王朝的皇帝,在做的事都只有一件,那就是开民智,分润世家贵族之权以拥天子。

他们嘴里的“民”,或许不是他以为的升斗小民,而是那些他们依仗却又忌惮的世家贵族。

当年逐北之战后,呼谒单于一直想不清楚,大周为何不乘胜追击,为何要给漠北皇庭喘息之机,哪怕皇庭能不能被灭,仍是未知之数。

现在,他清楚了。

逐北之战一胜,当时的武治皇帝便与萧立渊着手肃清天下,那时大周世家之数,其手中之权,可远不是今日可比。

可这君臣二人仍要选择做下此事,他们甚至付出了各自都难以承受的代价。

但今日看来,是那么的正确。

苏复知道呼谒单于懂了,而他也知道启明皇帝和萧立渊之间的矛盾为什么不能调和了。

没有一个君王的真正想法是将自己的权力交出去,只是与那些世家贵族相比,根基薄弱的普通人羁绊少,容易为他们所用罢了。

武治和文德二帝,能有这个心胸容忍权力被分,但启明皇帝明显不愿。

现在,不是萧立渊不想退,而是他不能退,一旦他退了,启明皇帝的下一个手段,就是愚弄民智,而这,是萧立渊绝不愿看到之事。

苏复想着,不由回忆起前世那个末代皇朝所做之事。

想要愚弄民智,并不算太难!

呼谒单于疲惫地靠在椅子之上,从油纸中取出一颗花生,将其捏开,褪去其红色的果衣方见其“心”。

花生之心可见,可人心该如何才能触摸?

苏复口中的世家贵族,在这漠北皇庭的土地之上,如何能没有他大狐氏一份?

苏复未尽之言,他不想再揣测,因为其所说之事,漠北皇庭永不可成。

朝夕不可自保的漠北人,那埋进骨子里的恐惧,会让他们不顾一切地将所有东西紧紧地攥在手里。

他敢提分权于平民,他的头颅无需他人,大狐氏中的人便会先行悬于这大帐之外,以警示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