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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群寂静了几息,然后更大,更狂热的声音响起。

“继续杀,继续杀!”

一种肃然的杀意以苏复几人为核心,借着百姓的呐喊,直接将整个琅琊郡城充斥。

让不少心思各异的人只觉心神俱震,脸上恐慌已然自生!

半刻钟后,三庆园内,洪玉山几人心血犹激荡未平,但脸上却是如便秘般的表情坐于苏复两侧。

听着下面那婉转的靡靡之音,不仅不绝悦耳,只觉快要被憋出内伤一般。

杨袭虎再次成为嘴替,冷笑地看着苏复道:“你嘴里说的,身体做的,就这样?”

苏复情绪内敛,他在之前就觉得有点太顺,太过理所当然,整条线好似没有半点毛病。

若今日婵寒仙不出现,情绪所染下,现在或许已经逼死藤归一,马踏慕容府。

但杀意收敛后,又得仇犁庭残留,心中那种说不上的,不对劲的感觉越来越浓郁。

苏复不知道这感觉来自哪里,但他却想让自己冷静下来,违背所有人的意愿,好好的整理一番。

他要行诛绝之事,就绝对不会让任何一人能够全身而退。

声乐入耳,苏复翻涌的气血慢慢平静下来,一杯清茶入肚,更觉人亦出尘。

“不然怎样?现在去青楼酒肆里面将所有军士拉起来?”

这些天杀了多少人,杨袭虎他们心里都有数,若是在战场之上,用时间足以缓和这些军士的压抑。

但偏偏是在天下最繁华之所在,若不让他们好好宣泄一番,确实会出大毛病。

最起码,现在一路走来,几人没有在大街上看见一个走动的军士,他们能去哪里,自然无须多言。

“哼!”

杨袭虎冷哼一声。

“幸好你不是行伍之人,不然早就被抓去砍脑袋了,到时候萧丞相连一句不是都挑不出来。”

苏复双手一摆,直接举起一个牌子,大声道:“唱的好,赏银一百两!”

戏台之上,歌女收声,虽已至尾音,但仍止不住是声颤。

待余音绝,稚嫩的身子款款站起,朝着苏复所在方向鞠躬道:“多谢苏大人赏赐。”

洪玉山还好,毕竟在江乘县的时候,已经算是有所见识了。

但宋沭却是不住的咋舌,他算是高位之人了,一年到手也不过几百两银子,苏复这听个曲就这么扔出去一百两。

这豪奢模样,当不是他能学来的。

掌声哗落,叶天韵便缓缓从幕后走至台前,声乐再起,伴随这叶天韵那独特的嗓音,虽是男声,却有女子难及的缠绵之感。

戏词动人,手、眼、身、步四个动作衔接圆润如意,随心挥洒,于听觉视觉两面,给人以心悦之感。

哪怕是杨袭虎这等糙汉,此刻亦是心随曲动,躁动的心也缓缓平静下来。

许久后,杨袭虎侧头,看向闭目随着哼唱的苏复问道:“慕容家,你是怎么打算的?”

这江南府,若论谁最让苏复为难,除了慕容家之外,怕无旁人了。

杨袭虎再怎么而言,都得叫慕容承愉一声“舅妈”。

现在慕容家明面上的大罪,就是那旁系的十三慕容权任为江南诸事的幕后人之一。

于黄家不能,也无法行诛灭之事,那于慕容家,这个皇亲国戚,哪能较真?

毕竟若是深究,怕是皇子,公主的命,都得贴进来。

可除此之外,慕容家暗地里的罪,可不止如此。

朝廷不追究那暗地里的罪责,不代表启明皇帝不会追究。

但这一步,却又不能显于人前。

若真如黄,何,骆三家一般,这慕容家两次过后,怕是真得诛绝。

杨袭虎没法动手。

苏复亦是为难。

最起码在明面之上,慕容承愉到底算是苏复的半个老师。

这个世界,到底是纲理伦常更胜那严苛律法,最起码于人心中是如此。

苏复却是没想,或者说不在乎这一层。

他以后注定是要跑路的,这次江南之行,已经彻底违逆了启明皇帝的心意。

若失去萧立渊这顶保护伞,苏复可不觉得启明皇帝做不出给他再喝一次类似“合欢酒”之类的事情出来。

到时候随便一个荒唐理由将他打发,谁又能说半点不是?

脑海中慕容承愉和孩子的模样浮现,然后又深藏心底。

慕容睿虽然有错,但是后面的表现并没有半点问题。

苏复就算是放慕容家一马,于情于理都说得过去。

但……还不够,有些事,自己做,总比他上门逼迫来得更让天下人信服。

“等吧,等慕容睿下定决心的那一刻!”

“等,一直没出现的人,来找我们!”

台上叶天韵的曲声愈发激昂,身体动作亦大开大合起来。

“何须它朝,今日自可提兵镇诸邪,不教家中妻儿惊……。”

……

苏复一行只是入城半日,但却是尽携民心而归。

此刻,大义,权力聚在手中,于这江南府内,苏复就是真正的江南王。

现在哪怕朝廷要卸苏复职权,逐浪,南斗二军,江南百姓怕也不允!

杀人,哪有只杀一半的道理?

滕府之中,滕归一头上已显白发,但脸上依旧是云淡风轻之意。

整个滕府,除了至亲之人外,所有仆从,尽皆遣散回家。

所以偌大一个滕府,倒显得冷清许多。

“父亲。”滕非英憔悴不似人样的声音在滕归一身后响起。

将手中翠竹嫩枝折断,滕归一转身看向自己女儿,眼中怜惜道:“你身体不好,就多待房中好好休息,现在风大,易感风寒,到时候病情加重,可就不好了。”

滕非英听着与往日一般无二的关切声,脸色露出一分惨笑。

“早点死,或许是解脱……父亲,留点尊严吧。”

滕非英精神状态明显很差,从今日苏复一行入城以来,她的精神更是濒临崩溃。

她见过苏复,亦关心着苏复所做的每一件事。

所以她明白,苏复不可能心慈手软的……朝廷更不可能放过滕家的。

滕归一依旧很有耐心,这个话题,父女俩已经讨论过无数次了,今日他的回答依旧不变。

“非英,我是江南府府主,哪有未经朝廷定罪,便身死的府主存在。”

“朝廷威严所在,不仅需要以这江南府世家,那星罗般的升斗小官为体现,更需要我这江南府府主,朝廷的正三品大员,来为其彰显。”

“我可以死,甚至可以没有尊严,但朝廷的威严不能丢!”

滕归一有很多问题,他贪权,好财,慕名,生活奢靡,但都无法掩盖他对江南府做出的贡献,无法改变他对大周朝廷的归属感。

所以,他要活着,活着去丰京,然后被万人唾弃地死在刽子手之下。

成全他心中执念。

滕非英凄笑,双目变得坚定,袖口中银光一闪,直接朝着自己父亲胸口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