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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大人一行昨日抵达琅琊郡并不算什么秘密,加上草民幼年时曾在丰京居住过一段时日,所以对于丰京的口音还算是熟悉。”

“看来以后出来,我们还得换换装扮,遮掩下口音了!”

苏复微微一笑,然后虚手前引:“叶大家请坐吧。”

苏复当然不会以为就凭借那么两点,叶天韵就能识得他的身份,这琅琊郡中,有丰京口音的人多了去了,叶天韵能确定自己身份,一来是因为自己的陌生面孔,二来则是他与所谓的贵人打交道多了。

这个时代,书卷气,贵气不是普通人能装出来的,普通人穿着打扮得再像,谈吐间只要有半点疏漏,便能引起他人的怀疑,所以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根本就没有人愿意干。

有些人总以为,截杀上任途中的官员,将他们的身份文书据为己有,随意收拾几番,就能狸猫换太子,由山贼变为朝廷命官一般。

可稍微懂一点的人都知道,这些官员可不是只有一个名字,在他们上任后,个人履历便会到上一级衙门,而每个上任的官员,都免不了拜山门这一关。

谈吐间若是有半点问题,那拜山门就很容易变成送人头了。

叶天韵也不推脱,顺势坐下以后,便和苏复慢慢聊了起来。

一个为名家传人,一个奉看戏听曲为人生乐事的人,在这小小的包间内,一个或许是出于生计所需,一个或许是以为遇见知音,就这么谈论起天下的名家,传世曲目来。

许久后,待叶天韵离去,杨袭虎一直绷着的面色才柔和了下来。

“你怎么懂这些?你不是失忆了?”

苏复出现在丰京高层眼中后,关于苏复的调查可没停止过,可不管是哪家,最后调查的结果都是“查无此人”,以前表达出文学上的造诣,还能说是天资所致,现在关于戏曲上的东西,可不能再以天资而论了!

“懂?我懂个屁!”

苏复眉头一挑:“我这都是在丰京戏园子里头,听那些看客吹牛时候说的话,只是我们这个叶大家可太有意思了,不管我说得再离谱,他都能把我的话给圆回来。”

杨袭虎闻言,面色稍微缓和了些,苏复的身份有萧立渊在前面顶着,自然无人敢质疑,但是作为私交甚笃的杨家人,苏复若是别有用心之人,那他哪怕冒着得罪萧立渊的风险,也得把苏复给捅出去。

“人叶天韵戏曲世家,会这些不是很正常?”

苏复没有答话,只是眼中的兴趣渐浓,心里暗道:“确实正常,正常到一个久居江南的人,会知道丰京戏圈里最新的判语。”

苏复三人临出门时,一穿着灰面马褂的富态男子正手捧着一青色礼盒在门口候着,见苏复三人出来,立刻小步迎上前道:“三位贵客,这是我们三当家的一点心意,还请不要嫌弃。”

苏复回头瞧了一眼戏台之上,依旧在卖力表演的叶天韵,两人视线在空中交汇。

轻笑一笑,苏复将那礼盒接过,宽言道:“那我等就厚脸收下了,还请帮我们与三当家的道声谢。”

“一定!”

……

在走出戏园后,苏复就将手中的青色礼盒扔到了杨袭虎怀里。

“收着吧,等再有什么世家宴会,找个冤大头卖个好价钱。”

“呵,你真是有当贪官的潜质,在戏子手里都能敲出点竹杠来。”杨袭虎接过,半嗤笑一声道。

苏复顺着泛起红色光芒的街区走去,对于杨袭虎的鄙夷半点不放在心里。

“你懂什么?我们这是相谈甚欢,来自知己的交心。”

杨袭虎将那青色礼盒打开,与他想象的金银珠宝不同,里面只有一份泛黄的残缺手稿。

“《追鱼》这是什么东西?”

“叶尊所留,亦是其绝唱,平常只流传于坊间,想不到其竟然真的存在。”

杨袭虎很不喜欢这种当傻子的感觉,苏复一直与他在一起,他也不见苏复有打开这礼盒,更不见那叶天韵有承诺苏复什么,为什么苏复就断定着礼盒之中,会有此物。

“你都没看,你怎么清楚这礼盒里面有什么?”

苏复扭头,用智商碾压的眼神看着杨袭虎。

“你不会我刚刚和叶天韵废话那么多,真就是知音相遇,情难自禁吧!”

叶天韵和苏复聊了这么久,苏复所有离谱的话他都接上了,而且接得很好,好到让苏复不知不觉中就陷入了其营造的氛围之中。

自怜,自强……叶天韵明明没有说与自己相关的任何一件事,但苏复现在对叶天韵的感觉就是如此。

“那为何是残本?”

“好处可以拿,事情我可不能办,所以这东西还是出了为好,想必江南世家的家主们,应该是会很乐意花高价将其买下的。”

杨袭虎强吸一口气,哽声道:“你不仅有当贪官的潜力,更有当奸臣的脸皮!”

“嘿嘿,那你现在是不是应该庆幸我只是萧家赘婿了,不然我要接受了爷爷的政治资源,那大周不得多出一个权相?”

杨袭虎看傻子一样的盯着苏复。

“行呀,你有能力再带领大周赢下一次与逐北之战等同的胜利,然后三十一年兢兢业业,将大周治理得政通人和,令行禁止,你别说当权相,你想进皇宫都行!”

苏复口无遮拦,连带着杨袭虎也肆意起来,丝毫不注意自己皇帝外甥的身份。

姚清远在后,听着两人的话,只能不断在心里告诫自己。

“我什么都没听到,我耳朵被堵住了……。”

越是和杨袭虎交流,苏复越能感受到杨袭虎对世界的那份好奇,或者说不止是杨袭虎,那些大家族的人都是如此。

每个家族都有其特定的标签,其小辈也顺理成章地应该顺着这个标签走下去,人人都说阶级固化,但很多时候不是阶级固化,而是制度在固化,只有身居高位的人才清楚,怎样的人才能适应当前这一套制度,而这种言传身教,最后慢慢地就演变成了常人口中的“固化”。

一个是什么都不懂的人,他需要在无数次犯错中修正自己,然后还能不断掉他的仕途。

一个是谨言慎行,什么都在规矩之内,做事或许不出众,但绝对也出不了错,加上点家族资源的帮扶,这样的人,一生安顺之下,怎能不再登高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