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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不过她答应过白惑不去见那个人。话虽如此,她这是公事来着。说起来,白惑这观念真得给他改一改,但凡她与长得好看点的异性有点交集,他都要生出一种她要出轨的忧患。醋坛子也不是这么当的啊。她看起来这么不靠谱嘛。

生死攸关的事情,他也不会拎不清楚的。

“行,我去。”

在柴房外头,天纥塞给南荞一小块方形的铁盒,道:“你手里拿着这个,要是那小子对你图谋不轨,你又发不出声音来,就按下这个按钮,会发出刺耳的鸣叫声,我们会进来救你的!”

由于那少年要求只能让南荞一个人进去,天纥气得牙痒痒。

南荞握在手里有些感动:“好。”

千里眠刚开始没说话,天纥瞪了他一眼,千里眠只得道:“小心,不必勉强。”

南荞点点头,她其实没那么顾虑,心想着到底她救了他,他总不会恩将仇报吧,但是天纥这副紧张样,影响得她也紧张起来。

她一手将小铁盒握在手心里,垂下袖子盖上,一手推开门去。

柴房里没有想象中的黑,前方窗边坐着的,便是那个她让长祁救下的少年。

少年抬起脸来,见来人是她,眼神瞬间一滞,呼啦站了起来,手向前一伸,南荞背后的门“呯”的关上了。

南荞被吓了一跳。

但是那少年倒没有更出格的动作,只是站在那里,神情复杂地看着她,让南荞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比起那日在街上见到他时的狼狈,他现在穿的是望海准备的寻常衣裳,素灰色的布料,也掩不住那张俊逸的脸庞,脸色很白,眉宇微皱,带着淡淡的忧愁,是她少女时代喜欢的那种忧郁王子的形象。不过,她现在是个年近三十的大龄女青年,温柔体贴的白惑才是她的菜。

南荞按捺下方才的紧张感,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平静,端了一丝冷淡道:“你想见我吗?”

他点了点头,目光竟然有种孩子般的委屈。

嗯?南荞晃神间好像见到了自家老弟,闯了祸之后就是这副委屈卖乖的表情。

“那个……”她忽然就心软了,他看起来只不过是个不满二十的男孩子啊,口吻便温和了一些,“听说你是殇族人?”

他又点了点头。

“你叫什么名字?”

“你不认识我吗?”他忽然反问道,眼里一抹欲言又止的希冀。

南荞茫然。

“容澹。”他的眼里难以掩饰的失望,没有追问,手一展,几缕金沙组成了两个字:容澹。然后又消散了。

原来是这么写的。避免她错以为是鸡蛋的蛋吗?南荞了然地点头。

“你叫什么?”容澹问了一句。

“南荞。”南荞大方回答,她没必要藏着,她太息宫圣女的身份已经人尽皆知了。

“南荞……”容澹喃喃念了一遍。

这小孩子互相介绍的场景是怎么回事?南荞决定直入主题:“那你现在能告诉我,之前那个铜球,你对它知道多少?”

容澹也爽快:“这个球,是天机教的东西。”

“天机教?”又是个新名词。白惑说她总是说些稀奇古怪的词汇,这哪是稀奇古怪,分明就是两个世界的代沟啊。她敢打赌,天纥和千里眠肯定知道这是个什么玩意儿。

大约她展现的茫然实在明显,容澹给她说明了一下:“天机教是我们怅国一个激进的教派,教内都是一些亡命之徒,在怅国也算是邪教。他们为了获取灵力,无所不用其极。听闻他们近些年发现了一些神秘的物质,造出了能抽取你们妖族魅族灵力的装置,这个球便是。”

“你确定?”

“我确定。”容澹神容郑重,“而且,我还知道,这铜球由咒语启动,只要离它十丈便能启动,届时会吸干离它幅员数百丈范围内的所有活物的灵力。所以,我觉得你们的当务之急就是把这球藏到一个无人之处,否则,就算天光教之人不接触,也能利用铜球将你们的灵力吸食殆尽。”

柴房外的天纥与千里眠听得清清楚楚,天纥惶急道:“藏哪儿好?”

千里眠不动声色地“嘘”了一下。

南荞听完也意识到这件事情的紧迫性。她点点头,又道:“多谢你如实相告。我现在该走了,你放心,我的朋友答应我,会放了你。”

他反问:“如果我没猜错,外面的是方觉的天纥长公主与萧王千里眠?”

南荞犹豫了一番,还是坦然道:“对。他们是言而有信之人,不会为难你。”

容澹脸上忽然露出一丝冷笑。

南荞无话可说,多说无益,毕竟他是战俘,对敌方毫无好感是正常现象,于是转身走了。

“我们……”容澹的声音有些急促,“还能再见吗?”

南荞顿住脚步,她沉默了一下:“或许吧,谁能说得准呢。你自己保重。”

随后,拉开门出去了。

门又关上了。

容澹呆愣愣地站在那里,很是后悔方才没有控制好自己的表情,然而听到妖族言而有信这样的论调,他实在无法没有反应。

但是,她也是妖族啊。

他花了半个月的时间,总算接受了,他心心念念想见到的人是个妖族,更是此番太息宫要推荐的圣女。

可是那张面容,却在他梦里出现了千百回啊。

是啊,梦里。他从小就做着一个相同的梦。梦里,一片黄沙,烈日灼热,仿佛一切都被炙烤燃烧殆尽。他倒在地上,像一条脱水的鱼,全身都被晒干,口渴得几乎要割脉饮血。

然而虚晃的空气之中,一袭冰蓝裙摆摇曳在眼前,一双冰凉的手抚上了他的额头,干裂的嘴唇涌入一线清水,灌溉了他即将死去的身躯和灵魂。

他睁开眼来,一张模糊的面庞,依稀是个女子。

你还不能死,这片大地需要你。

在她的身影消散前,她留下了唯一的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