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老师坐在校长室用来待客的椅子上。
低垂着头，没有说话。
也不理会方校长看向自己的目光中带着怎样的情绪。
方校长见他这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咬了咬牙:
“董老师，‘为人师表’这四个字，你可还记得？！”
董老师抬头，目光疑惑:
“校长此言何意？”
方言城拍了拍那几本作业本:
“董老师就是真的教学生的吗？夏倭亲善？呵！”
董老师皱眉:
“校长，您这话说得可就有失偏颇了。学生不得干涉政治，这是省教育司的规定，您冲我干嘛？”
说着话，他站起身，拍了拍自己衣裳上的褶皱，
“反正我的任务办了，其他的也不归我管？我还有课，就不留了。校长再见。”
说完，便抬脚离开了校长室。
方言城看着他的背影，脸色越发难看。
那几本作业本上的标题，就像是一个巴掌，狠狠地扇在他的脸上。
他以为董老师只是说说而已。
他以为他的学生们哪怕听到那些话，也会反抗。
可是……
方言城无力地靠坐在椅子里，突然自嘲一笑。
连他自己都不敢反抗，又哪儿能要求学生们反抗呢？
*
向城司令部。
司令办公室。
谭凯挂断电话，脸色有些难看。
侦缉队长李彬正低垂着头，满脸恭敬地站在不远处。
他是来询问谭凯，关于那些学生的处置的。
只是，还没来得及开口，谭凯办公室的电话就一个接一个打了进来。
谭凯咬了咬牙:
“那些学生先关着。有个叫严桥的，人怎么样了？”
李彬心里一个咯噔，小心地看了看谭凯的脸色:
“司令，那小子嘴硬得很，是那些学生的头头……”
谭凯眉头一皱:
“说重点！”
李彬全身一抖，面色一肃:
“抢得有点儿重……”
李彬声音很低，听起来像是呢喃。
但在这安静的办公室内，却也足以让谭凯听见了。
他眉头皱起:
“我给你两天时间，让他看起来像个正常人。”
“司令，这……”
李彬一脸为难。
他又不是医生，哪儿有这么大能耐？
况且，就算是医生，也没法在两天之内就把个浑身是伤、血淋淋的人给治得外表看不出来啊！
然而，不等他说完，谭凯却已经摆了摆手。
李彬见他脸色难看，也不敢再争辩，只能恭敬地退了下去。
他心里暗恨不已。
这怎么偏偏就挑了这一个呢？！
那么多学生，怎么就偏偏挑了这么一个呢？！
李彬越想越气。
上面的人不过一句话的事，他却得忙前忙后，绞尽脑汁。
可再怎么不满、抱怨，李彬回到侦缉队，也得让人赶紧停下对严桥的折磨。
还让人赶紧请了医生来给包扎。
又是给清理伤口，又是给上药、洗漱，换衣裳。
一群侦缉队的人忙前忙后，被李彬支使得团团转。
这一忙，就过了两天。
这天一早，谭凯接到一个电话后，急忙将自己的官服给穿好。
又让秘书打电话给侦缉队，通知李彬做好准备。
谭凯急急忙忙下了楼。
刚跑到司令部大门口，就见一辆车停了下来。
谭凯连忙上前。
从副驾驶座下来一个穿着制服的人，走过来开了后车门。
谭凯脸上立刻堆满了笑:
“将军，辛苦您大驾光临向城司令部。司令部全体上下，恭迎！”
说着，抬了抬手，后面不知何时请来的西洋乐队，立刻便开始敲锣打鼓。
车门打开，从上面走下来一个穿着一件青灰色长衫的中年人。
他身材颀长，面带微笑。
脸上戴着一副眼镜，看起来像个文雅的读书人。
听见谭凯的恭维，他淡淡一笑:
“仲明不过是闲来无事，到处走走。不必如此隆重。”
他虽然在笑，连脸上的表情看起来也很温和，但谭凯跟他打过交道，哪儿敢真当他好说话？
他忙不迭点头，让人将乐队撤了，又恭敬地道:
“将军亲临，本该热烈欢迎。如此冷淡，是我谭某招待不周。”
“谭司令不必如此紧张。仲明此来，不过例行视察。等事办完了就走，不给你们添负担。”
“将军说得哪里话？您来向城司令部，这里是蓬荜生辉！谭某巴不得将军能多留两日，好有机会聆听将军教诲。”
谭凯侧站一步，做了个“请”的手势:
“将军请。”
丁仲明看了一眼谭凯，抬脚往司令部大楼走去。
身后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跟着。
进了司令部大楼，丁仲明却停住了脚:
“侦缉队在哪边？”
谭凯心里“咯噔”一下。
暗道，该来的，还是来了。
希望李彬那边别给他掉链子！
“侦缉队那边太过血腥，不若将军先去谭某办公室喝杯茶？”
“不必了。”丁仲明目光淡淡看向谭凯，“带路。”
谭凯被那一眼看得浑身发凉。
不敢再提什么建议，谭凯恭敬地带着丁仲明一行人往侦缉队的方向走。
向城司令部侦缉队。
李彬接到谭凯的电话后，忙招呼侦缉队的人。
一群人去看了看严桥。
见他虽然脸色苍白，但是身上的衣服整整齐齐，并没有渗出血迹，这才放心。
李彬盯着严桥的脸。
严桥坐在木板床上，靠在墙角，无力地半闭着眼。
他这两天听到了不少事，也知道这会儿有一群人在盯着自己看。
他们害怕自己死了。
呵！
真是可笑。
他所反对的，却要来救他。
李彬等人正在想着，还有什么地方需要收拾一下，就听见了谭凯的声音:
“将军，前面就是侦缉队了。”
谭凯的声音很高。
李彬知道，这是自家司令在给他信号提醒呢！
他忙推了推其他人，又理了理自己身上的西装，忙不迭地迎出去:
“司令，您怎么来了？”
谭凯站直身子，摆着官威:
“李彬，这是省司令部的丁将军。还不给丁将军问号？！”
李彬忙立正，给丁仲明敬了个礼:
“将军好！”
丁仲明微微颔首，视线移开，并没有多看李彬两眼。
李彬有些无措地看向自家司令。
谭凯朝他扒拉了下手，给他使眼色。
李彬会意，乖乖带着自己的人退到一边，给这群人让路。
丁仲明继续抬脚，往里面走:
“严桥还在监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