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义赌坊。
宋老大捏着手里仅剩的两个铜板，犹豫不决。
“大大大！”
“小小小！”
“上啊！铁将军，快上！啄它脑袋！”
“买定离手！买定离手！”
周边喧闹声声。
“诶？宋大哥，怎么了？这局马上要开了，你不押吗？”
一个身量矮小，身影瘦小的人走过来。
他一双眼睛不大，却透着精明。
宋老大就是他介绍来赌坊的。
他没有名字，人称“瘦猴”，是赌坊的常客。
没人知道他的钱从哪儿来的，但这人十赌九输，却从未缺过钱，
宋老大摆摆手：“我就剩两个铜板了，再考虑考虑。今天运气不太好。”
他把儿子的束修钱都挪来了。
本以为自己前两天手气不好，今天怎么着也该转运了吧？
没想到，最后把儿子的束修都要输光了。
这要是回去被他爹知道了，怕是得一棍子打死他！
瘦猴“嗨”了一声，从怀里掏出个荷包来，拍在宋老大面前：
“我还当是多大的事儿呢！没事，输了就输了，今天宋大哥玩得尽兴，赢了算你的，输了算兄弟我的！”
宋老大拿起荷包。
入手的感觉和声音，一看就不是铜板。
宋老大的心脏狂跳，嘴里推拒着：“我哪儿能拿兄弟你的钱呢？快收回去！”
瘦猴脸上笑容爽朗，将钱袋子按住：
“咱们兄弟，大哥跟我客气什么？我又不缺钱，大哥尽管玩儿就是了。”
宋老大本来就心动。
见瘦猴一脸真诚，他脸上笑容灿烂：“好兄弟。等大哥赢了钱，回了本，就把钱还你。”
“瞧大哥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咱们兄弟，哪儿用这般客套？我还信不过你吗？”
宋老大很是感动：“好兄弟！”
瘦猴笑笑：“大哥玩着。小弟去放个水。”
宋老大大气摆手：“去吧去吧。”
瘦猴转身走了。
宋老大抱着新得的一包银子，转头便开始专注下注，没注意到瘦猴与庄家之间的眼神交流。
*
“大！大！大！”
宋老大盯着庄家手里的骰盅，激动地面红耳赤。
自从拿到那包银子后，他已经赢了好几把。
但他胆子不大，每次下注的金额也并不多。
这么几次下来，也不过才将先前的一两银子赢回来了。
他心里有些惋惜，早知道应该一开始就下的多点儿的。
所以，这一把他直接放下了五两银子。
“买定离手，买定离手啊！开！”
“赢了！赢了！”
宋老大看着面前的十两银子，兴奋地几乎要跳起来。
“呦！宋大哥今天手气不错呀！”
瘦猴不知何时回来了，正在宋老大身边，一脸羡慕。
宋老大心里得意，语气中也难免带上了些许的自满：
“嗨！让兄弟见笑了。来，这是方才借兄弟的钱，还你。”
瘦猴没接：“宋大哥玩着就是。这点儿钱，咱们兄弟哪儿用计较？”
宋老大心里高兴，拍了拍他肩膀：“还是兄弟你大气！等大哥再赢几把，回头请你吃饭！”
瘦猴眼底划过一抹嘲讽，无可无不可地随意应了一声。
请他吃饭？
也得他有那个钱啊！
“下注下注！还有人下注没？”
“我我我！”听见庄家的询问，宋老大迫不及待地将手里的银子都推了出去，“我还押大！”
“小～”
“唉～又输了！”
之后的几把，宋老大有输有赢，但输的明显更多。
可他这会儿已经红了眼，哪儿还顾得上那些？
手里的钱袋子渐渐空了，他拉着瘦猴：“兄弟，再借哥哥点儿银子！等哥哥回本了就还你。”
然而，刚才还十分大方的瘦猴，这会儿却是一脸为难：
“宋大哥，你还是别赌了吧？”
“我今天手气好，你放心，哥哥我一定能还了你的！”
宋老大“啪啪”拍着胸口，一双眼睛急得发红。
眼见着就说话的功夫，又开了两把大，宋老大更是急得不行，“兄弟，好兄弟，快借我点儿吧！哥哥马上就能回本！”
瘦猴好似被他打动了，无奈地叹息一声：
“好吧。不过，我身上是没钱了。我知道谁有钱，大哥只要写个借条就行，如何？”
“行行行！”宋老大急忙点头。
瘦猴很快便拿了一张借条和五十两银子来：
“让大哥见笑了，兄弟只能先借五十两来给你。这是借条，麻烦大哥按个手印吧？”
宋老大眼睛一亮，连借条上写了什么都没看，便迫不及待地按了手印，将那包银子抱过来，立刻押上桌：
“大！大！大！”
刚才可是又开了好几把了！
他今天手气好，一定能赢！
*
这天早上刚刚睡醒，辛果果便听见一阵喧闹和哭嚎：
“老四，你救救你大哥吧！我跟你爹还要靠他养老，他不能出事啊！”
辛果果瞬间清醒。
这是宋母的声音？！
她慢慢翻身起来。
身边躺着的两个孩子，这会儿也被吵醒了，正迷迷糊糊地揉着眼睛。
“娘～”
“娘亲～”
两个软软糯糯的小奶音，让这个清晨都变得甜滋滋的。
当然，要是没有外面那道哭嚎的话，这个早晨，应该会更美好。
辛果果搂着两个孩子，亲了亲他们的小脸：
“娘亲出去看看。你们先自己穿衣裳，不要出来，知道吗？”
“嗯嗯！”
两个小娃娃乖乖点头。
辛果果被萌得不要不要的，忍不住又亲了亲他们的小脸，这才下床，穿了衣裳，扶着腰，开门出去。
夏天的早晨，天亮得很早。
这会儿太阳还没见出来，天光便已熹微。
辛果果扶着门框，看着自家大门口里三层外三层围满的人。
连隔壁的院墙上，还站着几个人呢！
朱婶子正跟自家男人和儿子站在凳子上，朝这边看，手里还抓着一把瓜子。
见辛果果出来，她忙招了招手。
辛果果看了看宋澈那边，一边慢慢走过去。
在墙根站住，她抬头，看着只露出半个身子的朱婶子：
“婶子，这是怎么回事？您知道吗？”
朱婶子把瓜子壳往丈夫兜里一揣，整个人趴在院墙上，压低声音跟辛果果说话：
“我跟你说，宋老大沾了赌了。这是欠了赌坊的钱，人家来要了！”
撇了撇嘴，她继续说，
“听说把他儿子的束修钱都给输了！你公婆这会儿正缠着你男人要钱呢！哼！也不知道哪儿来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