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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丰川县城还有三里地时,满正浩他们遇见了好几批逃难的队伍,有的有秩序的原地休息,有的随意的挤作一团,木然的坐在地上看着苍茫的天空。

满家坪、崔家庄两个村子的族长、族老商议后,决定让逃难大部分人在远处等着,两个村的村长和大儿子换上以前出门的干净衣服,带着户籍向着县城走去。

满承福看着大儿子,细细嘱咐道:“正浩,爹想过了,落户的事情估计你也出不上啥力。咱们现在啥都没有,等在这里落住了脚,你要是想继续学业,爹就是砸锅卖铁也一定让你去。

现在,先不说学业的事情,一切为了活下去。这样,你进了县城,打听打听,要是能找个账房、夫子的营生也能贴补一下家用;要是没有这样的好活,就是去集市代写书信,去书店抄书也行。

记得啊,不要嫌钱少。三五文也好,十文八文也罢,只要有得赚、有人给钱,就一定要接活啊。”

看着殷切嘱咐的满承福,满正浩默默的点头。

他快速换上了满柳氏特意拿出来的月白色棉布长衫,拿上笔墨纸砚,背上书箱,带着自己的户籍大步追了上去。

满柳氏抱着满瑶岑,看着走远的大儿子清瘦的背影、坚定的步伐,慌乱的心一下子定了下来,忽然觉得生活也没有那么愁苦了。

“老天保佑,大伯哥一定要找得到活干啊!”

尉氏、梁氏、巨氏三个妇人心里默默地祈祷着。

丰川县城门口附近聚集的逃难人员更多了。衣着褴褛、凹陷的脸颊的逃难者,互相拥挤着,失神的眼睛茫然地看着过往的行人。

靠近城门口的地方,有十七八个头上插着草标的七八岁的姑娘、小子安静的跪在地上。他们后面站着十来个面带苦涩的中年男人。

“他大姐,你行行好,再添一点吧四贯钱也太少了,都买不了多少粮食啊!我这小子可能干了,种地、劈柴,他啥......”

一位佝偻着腰的中年汉子,堵着一位穿着细棉布长裙的人牙子老妇人祈求着。

“卖不卖?不卖我看别家了!你看看你那孩子,尖嘴猴腮的,瘦成啥样了。浑身没有二两肉,我都怕风一大给吹跑了。要不是眼睛会动,我还以为那孩子没气了呢。我是看他可怜才要了他,不然我才不要呢。”

人牙子老妇人后退一步,挥舞了一下手里捏着的帕子,没好气的说道。

“大姐,你就加一点吧!家里实在没办法了,不然,不然我也不会卖儿子啊!呜呜呜......”

佝偻着腰的中年汉子突然失控的蹲在地上哭了起来。

老妇人扯了扯嘴,皱眉道:“好了好了,真是的,怕了你了,再加一吊钱,卖不卖吧?不卖,我看别家了......”

“卖,我卖!”佝偻着腰的中年汉子站起身,抹了一把眼泪道。

老妇人麻利的拿出一张纸,旁边的青年提笔在纸上写上那小子的名字,中年汉子摁了手印。

老妇人慎重的收好契纸,青年从身上的褡裢里掏出四贯一吊钱(4100文)递给佝偻腰的中年汉子。

佝偻腰的中年汉子回头看了一眼自家的孩子,啥话没说,转头就走。

满正浩亲眼看了一场卖子的人间悲剧,摇摇头,向着城门口排着的两条长队走去。

“大哥,这是排队进城的?”满正浩排在一条队伍的后面,拉着前面的人问道。

“不是,排队领粥的。前面有人施粥,凭着户籍才能领。”那人回头看了满正浩空着的手一眼,道,“进城?外地户籍拿出十文钱,才能进去一个人。呐,旁边那条队伍就是进城的。”

满正浩转头看了一下城墙外候着的难民一眼,知县也怕城里乱套了。他沉默了一下,摸出十文钱捏在手里,向着另一条队伍末尾排去。

进城的队伍并不长,不到一刻钟,满正浩就进了城里。

城外难民成堆,城里还是很热闹,好似并没有受啥影响。

满正浩先去了粮铺询问了粮价,一斗小米一贯五吊钱,涨了四百文;一斗黑面七吊钱,涨了360文;一斗杂粮面六吊二百文,涨了350文。

询问了粮价,满正浩又去了衙门打听消息。衙门里也没打听到啥有用的消息,只说朝廷派了大将军救援边疆,拨了赈灾粮,可还在路上,还得等。

无奈的摇摇头,满正浩转身向着牙行走去。

进了牙行,满正浩打量了一下屋里的三个牙人,矮胖的牙人正和客人商谈,高瘦的牙人看见穿着寒酸的满正浩,移开了视线;最后一位牙人王兴看见来了客人,连忙起身招呼。

“这位相公你好,我是王兴,我们这里有很多的房源,您是想租房,还是想买房?”

满正浩打量了王兴的面相一眼,客气的点点头道,“我暂时不租房,打听点消息。”

“只要是丰川县里的消息,包你满意。”王兴自信的说道。

“那就好,看来我来对地方了。是这样的,在下满正浩,是个秀才,想找个添补生活的营生,你看,有什么好的地方推荐的吗?”满正浩正色道。

“满相公,失礼失礼。那个,你有什么要求吗?”王兴抱拳客气了一下问道。

“实不相瞒,王大哥,我是从翼州府逃难过来的,想赶紧找个活计,给家里减轻一下负担。要求,你看看有什么报酬高点的......”

满正浩想了想,认真道。

王兴思索一下,开口道:“正巧,满相公,有三个适合你的活计,你听听。

一个是住家夫子,给小少爷当启蒙先生,每月修金三贯,管吃管住,节礼衣服另算。就是那孩子坐不住,不服管教,已经辞退了两个夫子了。

一个是酒楼账房先生,每月两贯,不管住;一个是私塾夫子,这个佣金的面谈。

相对来说,第一个活计待遇最好,就是不好拿下。满相公,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