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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珍娘道:“可大周朝一直在忙于应付东边的明亲王,明亲王目前已经拥兵二十万,且还在不断发展壮大中。朝廷应视明亲王为第一号仇敌才对。更别提西面的舟山王,南面的大小李王,他们兵力都超过十万,远比我们金州府的风险大得多!”

“非也。明亲王要对付,小股的流寇也会收拾,否则大周朝颜面何在?据我估计,只要北面的战事一了,朝廷会立刻派大军清理全国各地的匪患。大小李王虽然号称手底下有十万之众,但大多是流民,实为乌合之众。而舟山王信奉白莲老母,被信奉为白莲真身,手底下教徒虽多,一呼百应,但实则并没什么战斗力——”

听到这里徐振英没忍住笑了,“合着胡秘书说来说去,这造反的都是乌合之众。诸位别忘了,咱们刚摆脱乌合之众这顶帽子也不过一两月。由此观之,因为信息传递不方便,消息滞后,对于其他造反的消息,我们听到的也只是以讹传讹。”

胡维老脸微微一红,却为自己找补:“城主不必妄自菲薄,如您这般天人之姿,能做得出肥皂、水泥、火药等物,岂是那些凡夫俗子所能相提并论。我们目前最需要的是时间,而上表称臣至少能保证我们两三年的安稳。”

“我记得你上次说,若想打通其中关节,少不得耗费二十万两,其中还不包括称臣以后所需要缴纳的税银等。”徐振英摇头,“此法不妥,当初在岚县我们就是打着定额税收的名义起兵造反,眼下却又要给朝廷上税,老百姓怕是会觉得我们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城主!”胡维有些激动,“城主是做大事之人,何必在意一些刁民的看法!城主若决定上表,又有谁敢阻拦!”

徐振英眉头微蹙,声音有几分冷厉,“胡维,慎言!”

胡维似乎立刻意识到自己失态,沉默无言。

其实胡维从不相信徐振英“人人生而平等”的那一套,这套洗脑的说辞对付底层老百姓尚可,可说到底,无非是聚拢人心怂恿百姓的手段而已。

徐振英似在敲打胡维,又在敲打其他人,“这种不利于团结的话以后不要再说!若再让我听到这种话,无论职位高低,皆拉去给我好好上思想课!”

众人立刻唯唯诺诺的应声。

“上表一事,容我再思虑几天。下一个——”

徐安平便紧接着上一个人道:“城主,还是考试的事情,这次考试我们预备了三个考场,一个在金州府,一个岚县,一个晔县,同时我们也已经广发英雄帖下村,但是金州府这边全面教育还没有铺展开,因此我建议我们更多的精力和人手都还是放在岚县那边。”

“这个思路没有问题。金州府现在是我们的行政中心,就算没有人考,也要把场子撑起来。同时也可以让老百姓看看我们不拘一格降人才的决心,让老百姓们从心里归顺我们。对了,若实在没有人,把那帮背后骂我的读书人拉来先考,考了再让他们去开荒。”

徐安平迟疑道:“城主,他们学的都是八股制式,您若想从他们中间选拔人才怕是——”

“他们不是一直骂我吗,就让他们做做试卷,他们一个个打个十几二十分,把他们的名字和分数全部张贴出来,让整个金州府的人都看看这帮读书人是什么水平。”

明小双憋笑,不愧是城主,能想出这么阴损的办法折腾人。

读书人最怕别人质疑自己的水平,这样一来,这帮读书人怕是要怀疑自我。

这些人的水平,在城主这里,可是不被承认的!

这简直就是杀人诛心——

徐安平也笑,“我懂了。就按城主的意思办,先让他们考试,考完后出了成绩再把他们赶去开荒。省得他们自诩是高贵的读书人,说咱们都是一群草莽,现在草莽出的题他们都不会做,羞死他们!”

钱珍娘便道:“城主,我昨天梳理了一下,按照咱们目前的行政架构,如果按您说的,每个村子配一个第一村长和宣传官,再加上您即将推行的部门负责制,我们目前至少还需要招聘150-200名吏员。您还说要尽快提高吏员待遇,咱们的财政可会吃紧?”

虽说苗氏他们准备离开,但这样的大会徐德贵还是没有缺席,一听见珍娘的发问立刻道:“我今天就带人梳理一下吏员的工钱、福利、餐食、服饰等,算出一个两百人的总支出交你过目。”

钱珍娘遥遥福身,“多谢徐部长。”

“还有其他问题没有?”

众人摇头,收铅笔,卷起自己随身携带的小册子。

徐振英便道:“三娘你留下。”

王三娘左看看右看看,见徐振英一脸郑重,心里有些打鼓,却还是拿起册子坐到了徐振英的正下对面。

徐振英冲她招手,“不必,你坐我旁边来。”

见两人单独有事要谈,钱珍娘连忙斟了热茶放在桌上。

钱珍娘斟茶,王三娘连忙恭敬领受,夹在这两个权威深重的庞然大物之间,王三娘觉得有些压迫感,一时之间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反观徐振英倒是笑眯眯的,“三娘,这是准备回高新县?”

三娘点头,“城主有何吩咐?”

“你可知道,我们收服金州府前,你爹娘捐献了十万两银子的物资?”

“啥?”王三娘有些懵,“我家竟然有十万两的银子?”

等等——

爹娘捐了十万两银子?

捐…捐…捐了?

还捐…捐给反贼了?

这是向全天下宣布他们王家要跟徐振英共存亡吗?

天爷,王隐那个人小心谨慎了一辈子,怎么临了了竟然狂妄不羁了一回?

不是,家产全都捐了,他们家吃啥啊?

两个哥哥几个姨娘也同意?

王三娘愣住了,徐振英笑着跟钱珍娘说道:“你看,我就说吧,三娘多半不知情。”

王三娘都不知作何表情,苦笑摇头:“城主,我真不知道。”

“我也没想到王家竟然有这样的胆气和忠心,三娘,我很高兴你们家如此信赖我,你可知道你父母此举意味着什么吗?”

王三娘想了一下,随后向徐振英抱拳,郑重其事道:“城主,王家全家人都听您驱使,愿为您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徐振英心里很是感动,虽说王家也是看重她的前途,并带着以期回报的心思,可王家敢这么早就下注,这份情徐振英还是要领受的。

她握着王三娘的手,笑道:“我是这样想的,我哥和凤儿在那边已经有半年了,生意那块已经熟悉,王家世代经商,经验肯定更丰富,那边的事务应该也容易上手。你回家问问你父母,王家愿不愿意去寿州那边接手我那一摊生意。”

王三娘愣住了,喃喃道:“那我不回高新县了?”

“这次吏员选拔,我们的人手应该会得到进一步扩充。但是凤儿那边一直捉襟见肘无人帮衬,你们先过去,让凤儿带着你们熟悉一段时间后再上手。”徐振英握着她的手,颇有些语重心长的意味,“三娘,南边商路是我们的军费来源,你可知道其分量?”

王三娘心里一咯噔。

这…相当于徐振英把金州黔州的命脉交给他们王家了啊。

王三娘震惊、忐忑、感动,可这么大的事情,她却没有一口应承下来,只是说道:“城主,待我回去和父母商议后再来回禀。”

“去吧。好好跟你爹娘说道说道,南下这事事关重大,你们一家人商量好了来。”

王三娘退下了,余光瞥见一脸喜色的钱珍娘,两人视线一对上,钱珍娘的欢喜都快压不住了,“城主,您当真准备让凤儿回来?”

“这个自然,凤儿可一直是我的左右手,我有意培养她从政。刚好那边的事情应该已经稳定了,她刚好回来把金州这边的摊子支棱起来。”

钱珍娘的声音少见的欢快,“我感觉像是好几十年没见过她了,也不知道她现在什么样子。”

徐振英望着钱珍娘,“珍娘,你跟在我身边也有半年多了,这次我打算部门重组,你有没有想去的部门?”

钱珍娘有些恍惚,城主的意思是让她开始独当一面吗?

钱珍娘心里有些忐忑,但是跟随徐振英的这段历练,让她变得更坚韧,“城主安排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什么苦的累的难的我都不怕,哪里缺人我就去哪里!”

“好姑娘!”徐振英亲昵的拍了拍钱珍娘的肩膀,有些欣慰,“若是你舅父舅母再见你,怕是认不出来!”

钱珍娘却冷冷一笑,“他们的事情…我早就忘了,现在想想我还要感谢他们,要不是他们急着把我赶出家门,我还认识不了姑娘,更不可能见识这么多的东西。”

徐振英却道:“我倒觉得没必要感谢苦难,你应该感谢的是那个勇敢的自己。”

钱珍娘眼眶一下就红了,“城主——”

“不准煽情。”徐振英的声音瞬间冷酷,钱珍娘瘪了瘪嘴,随后听见外面传来一阵骚动,隐约听见前门接待老百姓的女兵声音。

很快那接待的女兵就跑着进来,她却并没有进屋,只是站在门口,大声禀报:“城主,金州府下面有几个村的村长过来想咨询养猪的事情,但是他们一看见了我们就要跑,根本拉不住——”

话音刚落,里面的人就出来了,徐振英和钱珍娘一前一后,快步向府衙门口走去。

徐振英在府衙正门旁边设立了一个接待室,专门接待普通老百姓。

百姓们对于府衙这种地方都是心生惧意,就跟上辈子普通老百姓去了机关单位大门是一样的忐忑,因此徐振英专门从部队里寻了长相周正、说话温声细语的女兵来接待,用以消除百姓的恐惧,只不过好像自从他们进了金州府以后,这个接待室就没被用过。

“你们放开我,咋还不让人走了呢,我都是说了我没啥事——”

那接待的姑娘只能拦在跟前,柔声细语的说着:“老伯,您刚才都说了有事情找城主,您别担心,我们城主人可好了,您稍作片刻,我们的同僚已经进去叫城主了——”

这一说不打紧,几个大爷急得跺脚,“哎哟,你这小姑娘,我啥时候说要找城主了?你是不是听错了,快快快放开我,我们就是路过而已!”

徐振英看着这激烈的场面,不由得扶额。

怪她,真的怪她。

这些小姑娘们也太热情了,早知道就该让他们态度冷冰冰点,否则老百姓只会觉得事出反常必有妖,反而让老百姓更害怕了。

徐振英缓步走出,那围着大爷的几个士兵立刻恭敬喊道:“城主!”

这些,几个大爷们当着面也不好跑,一个个吓得立刻就跪下“砰砰砰”的给徐振英磕了两个响头,“参见大王……大王饶命,小的们只是路过——”

钱珍娘有些想笑,她连忙扶起那几位大爷,“大爷,我们城主可是有三头六臂不成?看把你们给吓得。快起来说话,咱们这儿不兴下跪——”

旁边也有男兵说道:“就是,大爷,咱们城主可好了,你别怕,有啥事就跟我们城主说,我们城主一定为你们做主!”

也有男兵很热情道:“哎呀,说这么半天,快给老伯们搬个凳子出来啊——”

“官爷,这哪里使得,哪里使得——”那几个老汉满脑门都是汗,推拒着,不安着,哪知几个小伙儿还挺热情,愣是生生把他们几个人按在凳子里,排排坐在府衙正大门前。

几个老人如坐针毡,大气都不敢出一下,估计都在后悔怎么就大着胆子走过来了呢。

徐振英心里无语,大哥你们要不要这么热情,看把几个老头儿给吓得都快出心脏病了!

不过她面上不显,只坐下了,道:“诸位叔伯,你们都是底下村子的村长?”

那为首的青袍老者似是读过书的,说话倒是慢条斯理的,虽说他尽量让自己显得不卑不亢,但紧绷的身体线条还是可以看出他的紧张,“回大王…城主的话,我们几个都是金州府下面村子的村长,刚路经贵宝地,想来请教一下关于养猪的事情。”

徐振英抬眸问身边的小兵,“养猪这一块是明小双负责的,去叫他,他应该刚走没多远。”

那小兵说道:“回城主,早就派人去叫了。”

徐振英夸了一句:“不错,做事很有眼力劲儿。”

那小兵立刻羞红了脸。

徐振英又转头,示意那村长坐,方才慢悠悠道:“养猪这一块有专门的人负责,他马上赶过来。”

“这…这可如何使得?”

徐振英笑道:“不麻烦,是我们该做的。”

见徐振英说话慢条斯理,一直都是笑眯眯的,很是亲近。加之徐振英年龄看着很小,几个村长便没先前那么害怕了,几个人私下眉眼官司打得飞起,徐振英假装看不见。

随后那青袍老者才在同伴们的目光祈求之下,鼓起勇气问道:“城主,我们村之前有人去过岚县,回来跟我们吹牛说岚县那边娃儿们全都要去上学,叫啥全民教育?还说只要上了那个扫盲班,还可以免费学医?”

“是有这么回事。在岚县那边有个医学院,岚县几乎大部分大夫都在里面任教,不过也不能说是完全免费。我们那个叫定向生,学杂费全免,包住宿和伙食,但是学成毕业以后必须听从我们的安排,要下乡驻村五年才能获得自由,然后才能去外面行医。”

村长们惊呆了,各个互相望着对方。

好家伙,这竟然是真的!

“城主,啥叫下乡驻村啊?”

“简单来说,就是现在村上几乎都没有大夫,村民生了病只能走几十里路去县城里看病,这样容易耽误病情。定向生呢,就得服从我们的调配,驻在某个村子里至少五年,算是给我打工五年补偿我的学费。”

“哎呀,这可是大好事啊!”听到这里,村长们算是明白了,“这对于咱们村子可是天大的好事啊!”

几个村子心头一下子热火了起来,这村子里要是有大夫,村民们有个头疼脑热的,以后不出村子就能得到救治,尤其是生产不当的妇人,时间是最宝贵的,这无形中能救治多少百姓啊!

这位山大王看上去可比之前姓顾的府君靠谱多了!

毕竟那位顾府君,上任三年,老百姓们只除了缴纳税赋和服徭役的时候听过他的名字。

至于是个贪官清官,老百姓们就两眼一抹黑了。

“不过现在嘛,诸位也知道,我们刚占领了金州府,全面教育还没有铺开。而学医的前提是至少认字,所以到时候岚县的第一批定向生,得按需分配,到时候看哪个村子里老人小孩多再行分配。”

其中有一个国字脸的村长便急了,“城主啊,那啥时候开展全民教育啊……当真是不收钱的?我可听说岚县那边好多村子里都有专门的老师,我小儿媳的娘家是岚县响水村的,说那边的娃儿基本都会认字了,您虽说刚到金州,可金州的百姓也是您的百姓,您可不能厚此薄彼啊!”

旁边的同伴暗中扯了扯他,似乎在埋怨他语气急,怕徐振英听了不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