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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艺雯。

她怎么会在这儿?

她从美国回来了。

具家人听到广播里的名字后立即拿上证件去了窗口。窗口里的人也向外探望着。

眼看朱艺雯的视线即将扫到他的身上,白计安立刻转身,疾步离开。

不一会儿的工夫,具珊捧着袁书芬老太的骨灰从大门里走出来。

具家其他人前前后后围着,你一言我一语地感叹里面有那么多人都在等着取走亲人的骨灰。

白计安随着具珍和具美慧,跟在队伍的最后。

“老姑,奶奶生了这么大的病,骨灰竟然还是乳白色的。我记得有人说,要是得了重病,或者吃药多了骨灰颜色会变。”

“你奶奶之前就不喜欢吃药。这样也好,乳白色,健康的骨灰颜色,她应该很满意。”

车程一小时四分钟。

白计安独自开着车,跟在具家人的车后。

福泽公墓地处偏僻,在城郊之外,还没有被政府规划。

一路上越开,车越少,风景越好,太阳光越足。

像是终于在憋闷的堵车中解脱一般,每辆车速都达到了该路段的最高限速,70迈。

外面的风和秀丽完全在白计安的注意之外,他一路开着车,脑子里全都是谜团。

朱艺雯比他大五岁,是贺威亲姐贺颜最好的朋友。

那段时间,只要白计安来贺威家里玩,就能看到朱艺雯和贺颜两人如影随形。

后来,贺颜遭遇意外去世,朱艺雯也在贺颜下葬后的第二天悄无声息地离开。

没人听她亲口说要去哪里。只是在一年后,朱家人收到了来自美国的来信。

不可能。

根本就不合理。

白计安记得很清楚,朱艺雯的父亲是开加工厂的,主要做的是各类手套、口罩等产品。

在他们上学时,还只是一个到处欠债,勉强支撑厂子的落魄厂长。

从一几年开始,不到十年的时间都是在勉强支撑。

岁月催人,女儿又没打算回来。

所以,朱艺雯的父母原本打算在2020年中旬关掉厂子,把挤压的货清一清,把还值钱的机器转卖,剩下的、卖不出去的,就变成废铁。

谁知2019年末,一场突如其来的疾病席卷全国。

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厂子里的机器干到冒烟、工人忙到昏天黑地。

朱艺雯的父亲趁势大赚了一笔,财力更是不同往日,彻彻底底地变成了暴发户。

所以,朱艺雯回来后,根本就没必要自己找工作,还是殡仪馆负责给家属转交骨灰的工作。

“儿子,你怎么会突然问我老朱的事啊?”

白计安回过神,他看了一眼没断的电话,赶紧找了个合适的理由。

“没事,就是艺雯姐好久都没消息,想问问朱叔叔怎么样了。”

“没事,他好着呢。前些年还不理解,现在早就想开了。反正他女儿每三五个月会寄一封信给家里报平安。”

三五个月……

“爸,那你最近有见过朱叔叔吗?”

“有啊,半个月前他到咱们家,买了点茶叶给我。说是美国的女儿给邮回来的,我当时就笑他,这就是孩子给他的,跟个宝贝似的。不然,美国的茶叶哪比得上中国的。”

“那,有听说艺雯姐什么时候会回来吗?”

“没有,应该还是老样子吧。不然,老朱那老小子早就蹦三尺高了!”

“好,我知道了。”白计安刚想挂电话,就听到听筒里传出老爸追问的声音,“你问别人,你什么时候回来啊?我可知道你私下为了查事,联系老王好几次了。回来了,就赶紧找时间回家,别让你妈操心。”

“行,我知道了。我这边忙完就回。”

白计安就怕有人催他回家。

什么时候回他心里有数,想要回去也会提前安排好。

打乱计划这种事,真的会让他常年沉稳的性子变得抓狂。

挂掉电话之后,白计安随着具家的车子连拐两个弯,从原本的柏油马路,上到没有被修理过的土道。

他向远方一望,前面不远处的地方,已经能看到刻有福泽公墓四个大字的石牌坊大门。

此时正值假日,光是福泽公墓外的停车场就有不少人。

白计安将车停好后直奔大门旁边的鲜花店。

鲜花店里面的花都是店主弄好的,按照不同的价位挨排摆放。

他从最上面挑了一束纯净的白菊。

阳光之下,那束白菊像是被赋予了神只的力量,散出刺眼的光芒。

福泽公墓是私人公墓,占地面积极大,足有1400亩。

为了能让前来祭拜的亲属更加方便,公墓特意准备了一次能坐14人的代步电瓶车。

实际上,代步电瓶车就是景区里面20块一位的旅游观光车,只不过因为在墓地,叫观光车不合适,所以只能叫它代步电瓶车。

“不好意思,白先生。”具珍向白计安走过来,“今天来墓地的人太多了,工作人员叫我们等一等,再有五六分钟,就有车回来,我们就可以上去了。”

白计安看着公墓院内干净平坦的大道,问:“很远吗?”

“是,比较远,要是走的话,可能需要十多分钟。”

等到车子来时,一个穿着制服的中年男子招呼着具珊。

白计安跟着具家人上了代步车,坐在最后一排。

他捧着花,晃晃悠悠的,看着身边略过的风景,看着刻在石碑上的名字和照片,一路沉思。

入葬时,工作人员需要将二十六年前去世的袁书芬老太的丈夫的墓打开,简单地收拾一下曾经摆在里面的物件,再在阴阳先生的指挥下,将袁书芬老太的骨灰放进去。

围在墓前的都是具家人。白计安随着一同来悼念的亲朋站在外圈。

白计安站在原地环视着,整个公墓被划分成不同的区域,每个区域的墓碑、环境都有些许差别。

而这些差别的决定因素,就是价格。

袁书芬老太,黑色的大理石材质的墓碑在这片墓群中只能算是中等偏下。

顶级好的不但占地面积大、风水极佳,就连墓碑的材质也是汉白玉和山西黑,环境设计也相当夸张。不但独门独院可供家属进入,还有工人定期打扫、种植培育花草鱼虫。不过,价格也是一顶一,普通家庭根本就置办不起。

有钱人毕竟是世界上的少数,绝大多数的还是普通家庭。

在袁书芬老太的墓群东面,两片墓群相隔一条马路。那边的墓群的墓碑普遍矮小,只到成年人的大腿,颜色灰白,材质也是普通的石头。

那里面站着几个人,他们带着祭祀用品,捧着花,与身边的人一起诉说着对已故亲朋的想念。

每个有人的墓碑前都站着至少两个人,只有最靠边上,一个矮小的墓碑前,站着一个年轻的男人。

他戴着深蓝色的鸭舌帽,米色的运动外套和蓝色的牛仔裤,脚上踏着一双脏兮兮的运动鞋。

他将手里拎来的塑料袋打开,将他带来的两个橘子和一个苹果摆在墓碑前。

随后,他站直身。

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就这么佝偻着身体,孤零零地站着,背影落寞、凄凉。

白计安盯着他,逐渐入神。

视线移动着,从上到下,直到在他的右手上停留。

他的袖子很长,双手藏在袖口里,露出的仅是手指。而露出的手指上,右手食指被白色的纱布紧紧地包裹着。

霎那间,白计安脑中突然浮现出贺威说的话,「死者背后的咒符是凶手用手写的,用的血不是死者的。如果凶手的目的真的是辟邪驱魔,那么大概率,血是凶手本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