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夜汐着实没想到，自己都这副鬼样子了，竟然还能被救醒。
林夜汐浑身无力地瘫在椅子上，目光无神地盯着身边的人。
“吃吧。”柳无咎见她没有力气，便端着碗挨着她的唇。
林夜汐微微摇头。
柳无咎没有强求，随便将碗放到一边。
手机显示出视频通话，柳无咎看看林夜汐，问她的意思。
林夜汐满头银发，皮肤黑黄枯皱，完全看不出她之前的半分光彩。
柳无咎直觉林夜汐并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这副样子。
但林夜汐点了点头，让他接通电话。
柳无咎手指微紧，神色转了几转，还是按了下去。
“？你脸怎么了？”
刚一接通，独孤萧便挑眉问道。
没有可怜，没有同情，仿佛出现在他面前的还是和之前别无二样的美艳女人。
“早上摔了一跤。”林夜汐说完这句话，缓了很久。
“……啧。”独孤萧眯起眼睛，扭头啧啧了几声，“太可怜了，幸好我不用。”
“……呵。”林夜汐嘴角扯出一抹嘲讽。
吴钰面色复杂，不知在想什么。
“现在我和他是不是很像？”林夜汐突然笑了起来，笑容很浅，问吴钰道。
“他没你这么狼狈。”吴钰冷声道。
林夜汐喘着粗气，呼出好几口气才缓过劲儿来，继续笑着道：“真让人伤心啊……我好歹现在还活着。”
“过不了多久就不是了。”吴钰不为所动。
林夜汐闭上眼，像是睡着了。
柳无咎探了下她的颈部，脉搏还在跳。
但柳无咎不敢从她身边离开半步，手指都未离开，仿佛他一松手，林夜汐便会死了一样。
但不管他松不松手，林夜汐的脉搏依旧越来越弱，越来越慢。
独孤萧甚至能从柳无咎的脸上看出林夜汐的状况。
忽然，一枚炮弹飞来，直直砸向这艘船。
柳无咎眼眸微转，没有任何动作。未等明寂出手，一股黑色的气骤然出现，缠绕在炮弹上，令它停在半空爆炸。
爆炸所导致的浓烟散去，一艘挂着海军识标的船出现在旁边，离的很近。
林夜汐缓缓睁眼，眼神黯淡无光，像是想直起身子，却被柳无咎按了回去。
柳无咎目光不明地盯着那艘海军船，身上寒气陡然加重，隔着屏幕都能感到一股寒意。
这一次不再是隐约可见，而是真的有一股黑色气息从柳无咎身上迸发，眨眼间遍布整个甲板。
“海军……”柳无咎眼神冰冷，利牙微微显出。
就是因为他们……
思索间，一道身影闪过，跳进了船。
“立刻停下。”一个海蓝色头发的女人踩在船沿，下巴微抬，目光清冷地注视着柳无咎。
柳无咎无意识地舔了舔牙根，暗金色的瞳眸微动，盯着她，不知在想什么。
女人五官柔和，却因为表情过于冷硬而展现出与外貌相反的不近人情，她身穿紫色紧身上衣与超短裤，右侧大腿上露出狰狞的斜十字疤痕，身披白色的海军斗篷，举起的右手心上燃起桃红色火焰。
“林夜汐是谁？在哪里？”
与之前出现在屏幕里的人一样，艾恩并没有认出林夜汐，但因为刚刚在船上比对过信息，所以认出了柳无咎与明寂。
“与你无关。”柳无咎没有动作，目光沉沉地盯着她。
明寂将念珠缓慢缠绕在手腕上，微微侧头，看向艾恩。
“……嗯？”吴钰突然皱眉，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冷……”
林夜汐突然发声，睁开了眼睛。
艾恩发现柳无咎身上的寒气顿时弱了很多。
在艾恩与柳无咎僵持之际，一道奇形怪状的身影从海军船上掠出，与此同时柳无咎与明寂脚下突然显出几枚绿色种子，种子霎那间长出粗壮繁盛的绿色藤蔓，将他们紧紧束缚住。
林夜汐正盯着柳无咎的背影看，猛然觉得一晃，霎那间意识到了什么，本能想起身避开，却忘记了自己此时身体的状态，只能眼看着自己狠狠跌落进椅子上，顿时全身都疼了起来。
藤蔓将她和椅子紧紧缠绕在一起，拉着她快速后退，想要让她和柳无咎分开。
柳无咎瞬间感受到了，回头要拉住她，缠在身上的藤蔓没有起到任何的阻拦作用，被轻而易举地挣脱开。
艾恩见状，刚想上前阻止，便听后方传来一声厉喝。
“让开！”
在柳无咎手指即将碰到林夜汐的那一瞬间，一沉重的海楼石做成的粗壮手臂狠狠锤击到柳无咎身上，将柳无咎推的一踉跄。
藤蔓趁机将林夜汐从他身边移开。
柳无咎微微侧头，暗金色的瞳孔幽深莫测。他抬眸看向来者，眼神是前所未有的锋利。
“那是——”
“前海军大将——泽法？”
“他们这运气也太不好了吧？”
屏幕前的众人不禁感慨道。
“什么？前海军大将？！”艾斯瞬间一抹眼泪弹了起来，“这也太倒霉了吧？”
“……老师。”艾恩向面前的男人俯首，态度无比尊重。
柳无咎没有理会面前可能对他造成威胁的海军，直直地盯着林夜汐身旁的那个穿着古怪的男人。
那男人穿着夸张的尖锐服装，肩膀处扬起夸张的角度，背后背着一把绿色的长刀，手臂和腿上都缠上了玫红色的绷带。
“……这海军造型怎么这么白痴？”独孤萧忍不住吐槽。
吴钰点了点头。
“松开。”柳无咎面色平静，语调甚至没有半点起伏。
但宾兹从这话语中听到了浓浓的杀意。
“你的藤蔓——松开。”柳无咎重复了遍，扭过了身。
“我们不是来打架的。”泽法出声，“老夫只是想找那个叫林夜汐的女人说几句话。”
“这是只想说话的态度吗？”柳无咎盯着林夜汐身上的藤蔓，眼敛下方缓慢出现了绿色的鳞片，眼睛变成竖瞳，浑身的气场又危险了几分。
林夜汐突然皱眉，嘴角溢出血来。
柳无咎抬步向前。宾兹见状，连忙往他脚下扔了几枚种子，同时发动果实能力，一朵艳丽的食人花顿时从地上冒出，一口咬到柳无咎胸口。
柳无咎理都未理，像撕纸片似地，轻松将身上看上去坚硬庞大的花撕成两半。
泽法见他有动作，也跟着上前，阻挡住了他的步伐。
柳无咎脸色不善，显然已经不耐到了极致。
而此时，艾恩已经站到了林夜汐面前。
艾恩拿着手上的纸，对比几下后终于确认了。
“你就是林夜汐。”艾恩肯定道。
林夜汐疲惫地抬了抬眼皮，嘴角扯出几分笑意：“是的呢，海军小姐想怎样呢？”
“你——”
艾恩刚准备说什么，毫无征兆的，林夜汐身上的藤蔓在一瞬间被切断。林夜汐猛地起身，手中雪白的刀刃亮了出来，直直刺向艾恩的脖颈。
可惜还是太虚弱了，艾恩轻而易举地拦了下来，扣住了她的手腕。
“太慢了。”艾恩橙红色的瞳眸紧紧盯着她。
林夜汐喘着粗气，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这一下已经用光了她全部的力气，再加上身体的反噬还在加重，此时林夜汐只是简单的呼吸，鼻腔中都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泽法老师要和你说话，所以你还不能死。”艾恩说着，另一只手上燃起了桃红色的火焰。
林夜汐微微睁眼，想要避开，却只能无力地看着那燃烧的火焰离自己越来越近，手腕再用不上一点力，此时她完全是被艾恩拖拽着才勉强站立的。
又是这个样子……
林夜汐眼底浮现几分阴霾。
这种……任人宰割，无力反抗的模样……
柳无咎猛地挣脱泽法，刚抬起步子，又被藤蔓拦住。
柳无咎轻松一挣，便挣脱了出来，刚要上前阻止，却猛地被明寂拦住了。
“你——”
柳无咎的眼中惊现几分杀意。
“等等。”
明寂没有解释，只是拦了他一下。
就是这一下，让柳无咎错过了最佳时机，只能眼睁睁看着艾恩手上的不明火焰拍在了林夜汐额头。
“我吃了倒退果实，可以让任何东西倒退至十年前的状态，包括人。”艾恩说着，发动了能力，“虽然不知道你十年前身体会不会好一些，但总会比现在坚持的久吧？”
听了艾恩的话，柳无咎与林夜汐皆是一愣。
“……十年前？”林夜汐瞳孔猛缩，能感受到自己的身体正发生着巨大的变化。
柳无咎听到艾恩的话语后，停下了脚步。
他们从没想过会有如此戏剧化的事情，就在林夜汐坚持不了的最后时刻，竟然是海军帮她回溯了身体的状态。
林夜汐眼前一白，意识也跟着消散了。
光芒闪烁，这一刻好像十分漫长。
艾恩看着手上的女人从老人变成少女，心中满是惊讶，如果不是确定她目前为止最大范围只能让人倒退十年，她都要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能力失去控制了。
望着眼前明艳动人的少女，艾恩还未多想，身旁一阵寒风刮过，倏然回头，见柳无咎就站在自己身后，目光不明地盯着她。
那双暗金色的瞳孔让她不自觉产生了浓重的危机感，艾恩毫不犹豫地推开林夜汐，扭身想要主动进攻，却猛然被柳无咎握住了手。
艾恩大惊，柳无咎的力气很大，她竟挣脱不能。
旁边的宾兹见状，想去解救，却被明寂一掌拍到半空，只能先发动“剃”停留在了半空。
泽法想要上前，被明寂拦下。
不仅是在场众人，连屏幕外的都不禁屏住了呼吸，这令人紧张的时刻。
绝大部分都认为柳无咎不会轻易饶了这个海军，却又不会杀了她，毕竟是这海军让林夜汐倒回到先前的状态，如果杀了她，果实能力也就消失了。
在一众复杂紧张的目光中，柳无咎盯着艾恩，开了口。
“感谢有你。”
原本紧张不已的泽法：？
宾兹：？
艾恩：？？？
一旁观看的人：……
柳无咎面无表情，直直盯着她：“你叫什么名字？”
“艾，艾恩。”艾恩还未从震惊中苏醒，本能回道。
柳无咎郑重地双手握住她的右手，还上下摇了摇。
“妙手回春啊，艾大夫。”
艾恩：……？
首先，我不是医生。
其次……
你别太离谱。
“可真是……手到病除啊。”
柳无咎突然笑了下，眼中冰霜融化，笑容晏晏地盯着她：“我欠你个人情，除她以外你可以向我提一个请求，只要我能做到便不会推脱。”
艾恩：“什么？”
艾恩明显没反应过来，还在傻傻地看着他。
泽法反应过来，立刻想要出手，却再次被明寂拦了下来。
“到此为止吧。”明寂挡住了他的海楼石右臂，向他道，“有缘自会再见。”
“何必要等到下次？这不是就见到了？”泽法笑着，不肯退让。
“即使你的弟子会因此受伤吗？”明寂骤然发问，眼中浮现莲花状图案。
泽法一顿，对上他的眼瞳，竟有种被看穿的感觉。
“倒退——”
艾恩终于反应过来，手上发动能力。光芒闪过，柳无咎却并没任何的变化。
“怎么会？”艾恩吃惊，方才已经在林夜汐身上试过了，能力并没有消失，难道是对他没用吗？
“倒退——”艾恩再次发动能力，柳无咎却依旧是这番样貌。
艾恩终于忍不住慌乱起来。
泽法显然也注意到了那边，目光转向柳无咎。
“……为什么，你……没有变化？”艾恩喃喃发问，“你能免疫我的能力？”
柳无咎看了看自己的手掌，笑了下：“并不可以，你的能力起效了。”
“骗人……”艾恩咬紧牙，皱眉瞪着他。
柳无咎呵呵一笑后松开了她的手，见她仍有不甘，好心情地向她解释了下：“我今年已经两千多岁了，你只是让我后退了二十年而已。”
“二十年，对我来说什么都算不上。”柳无咎说着，似乎有些轻蔑，“如果你想看我有明显的改变，至少也要发动几十次才行。”
……
“不，不可能……”艾恩面带震惊地望着他，“世界上不可能有人这么长寿，即使是巨人也——”
“因为我不是人啊。”柳无咎冲她微微一笑，而后将其一把扔回了海军船上，又抬头对上半空中的宾兹，眼神冷厉。
宾兹见状，沉默片刻，扭头看向泽法，想问他的意思。
“你们只带了一艘船吧？”柳无咎冲泽法笑道，“如果被折断的话，会很苦恼吧？”
泽法看着他的笑容，有种不祥的预感。
柳无咎走到船边，翻身跃下，直直掉落进海。
“他不是能力者吗？”艾恩从海军船上的甲板爬起来，刚走到船边，脚下的船猛然发生震动。
紧接着，整艘船都脱离了海面。墨绿色的蛇身松松垮垮地缠绕在船上，将整艘船都举了起来。
“什么——”艾恩果断用出“剃”腾空而起，站在上空打量着缠在军舰上的巨大蛇尾。
墨绿色的巨蛇甚至比她见到的海王类还要大很多，缠上船的那一部分加起来都不到它身形的十分之一。
“松开！”艾恩抽出腰间的枪，毫不犹豫地扣动扳机，却根本不起任何作用，又抽出剑狠狠劈在缠绕在船上的部分，却没有任何用处。
那闪亮的鳞片上甚至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
柳无咎并没有理会艾恩，直直盯着泽法，暗金色的蛇瞳没有任何感情。
泽法见状，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在用军舰上的众多海军，来威胁他。
“……狡猾的蛇。”
泽法眯起眼睛，神色莫名地盯着缠绕在船上的蛇身。
那蛇明显故意避开了船的桅杆，只是将船捧了起来，虚晃着将尾巴缠绕在船上，除却不可避免的外周，没有任何重要部分受到破坏。
但泽法毫不怀疑它能在顷刻间毁灭那艘船。
“……混蛋！”艾恩握紧手中的剑，恨恨道，看那架势像是要和他拼了。
“好了，住手。”泽法望着船上的一众海军，出声制止。
艾恩一顿，不甘地看向泽法，手上还是顺从地收起了剑。
“泽法老师……”
泽法抬头，盯着柳无咎看了片刻，呵呵一笑，冲明寂道：“那老夫便等着，下一次的缘分到底是何时。”
说着，腾空而起，几瞬回到了船上，站在甲板上望着柳无咎。
“泽法老师！”甲板上焦急不已的海军见泽法归来，不禁欣喜出声。
泽法刚准备说什么，感到船身一震，转身看去，见缠绕遮挡在上方的蛇身缓缓抽离，轻轻将船重新放在海上。
柳无咎没说话，看了眼还在空中的宾兹，也许是他那服装太过扎眼，翻身时顺便轻轻一尾巴把他抽到了军船上。
宾兹完全没料到柳无咎会突然发难，尽管已经及时让植物将他包裹，还是被重重抽到了军舰上。
宾兹狠狠砸在甲板上，感觉自己像是在海上被船碾过一般。
柳无咎缩小了身形，没有选择上船，而是顶在船尾，推着船迅速离开了。
泽法望着跑的飞快的帆船，不知在想什么。
小船很快消失在了视野之中，片刻后记忆回归，泽法突然笑出声来。
“……老师。”
艾恩和宾兹满脸纠结地站在他的身后，显然也恢复了记忆。
“……抱歉，泽法老师。”身后的海军们也向他致歉，“是我们——”
“不，不是什么大事。”泽法没有责怪他们，摇了摇，“那副样子确实太夸张了。”
“没想到那个男人竟然能变得如此巨大……是鱼人吗？再加上吃了恶魔果实……”艾恩猜测。
“之前屏幕里不是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吗？”泽法笑着，似乎并不气馁，“他是蛇啊。”
“但那样的事——”艾恩欲言又止。
“也太不可思议了。”宾兹默默补充。
“说的是啊……啊哈哈。”泽法笑着拍了拍艾恩的肩膀，“不过那个男人说欠你个人情，这件事倒是不错。”
“请不要说笑，泽法老师。”艾恩皱着眉头，“那种人……”
“还不错吧。”泽法望向举着响个不停的电话虫的海军，头疼地扶了下额，“都被看到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