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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家人难得团聚,闲谈话事天下

武进着人将沈冰云送回武王城养胎,同时他也担心梅儿,算起来产期临近,要不是最近各州驻军都有异动的情报,他早早就要回去照看的。赟儿出生时他便不在,不想这次又错过孩子的出生。

之所以没有和沈冰云尽早一起回去,因为辰州之事仍未了解,那些文人表面上震慑于他的突然出现又承诺的些许好处,并不见得因此就会安生。每次改革都有人要面临着付出利益乃至性命,要么是改革者的,要么是守旧者的,孰是难以避免。尽管清楚华夏民族的历代改革之艰难,尤其是近现代千百万人所付出的巨大代价,但是武进仍然希望能在最少伤害的情况下将之做成,毕竟如此还能让辽地存于宋辽之间,不至于再涂战火。

果然,两天后便有不少辽地的文人名士前来求见。说来也有趣,来求见的顺序竟然与其在辽地文化圈的地位和影响力排名一般无二。第一位,当然就是周仁永。

武进早就做好了准备,等待着一些人来求官职,一些人来摆是非,还有一些人来表忠心。周仁永当然是来表忠心的,他已经得了开州郡书院祭酒一职,还可名列政务院长老,表忠心当然是理所应当的。

在开州府衙见面后,武进一直保持着虚心求教一般的心态,将周仁永捧得高高的,他需要周能帮他分担一部分压力。一番畅谈下来宾主尽欢,周也是人老成精,自然知道上了船就要出些力,拍着胸脯答应安抚一众文士。武进当然也要赏赐些财物,以动人心。

婉拒了武王赐宴,周仁永乐不可支地告别离开,一方面他怕武王再向他要求效忠,另一方面他实在等不及要回家族分享好消息。虽然眼下看武王势强,等朝廷解决了其他各处割据势力以后,少不得也要向辽南伸手,周家肯定不会跟着走夜路的。到那时,无论武王境况如何,他周某毕竟已成了当地的士人领袖,朝廷招安也总归要高看一眼再给予更多好处,算起来断不会亏了。周仁永心里乐颠颠地走了,回去等着任命状了。

送走了周仁永,接下来,来拜访的人目的可就更复杂了。武进耐着心中的烦闷一直热情应对,本着左手胡萝卜,右手狼牙棒的办法逐一打发。有才识又为人简单些的,便安排了具体职务;有些才识又心思颇多的便给了财物安排个虚职。对于没有才学又有失德行的,便是打着哈哈哄走了事。

这样的情况大约持续了三四天,才算告一段落,着实无趣。直到有一人出现,才让武进提起了些许兴趣,此人姓乌名煦越,来自南唐大族乌家。

乌家早年以贩马为生,经过几代人的打拼才成了南唐池州的大族,家中子弟也很争气,好几人在南唐为官,甚至有一人进了六部主事。乌煦越是乌家第四代中学识出众之人,但是因为不是嫡系才被家族派到辽地贸易马匹。

此人虽然从商许久却鲜有成绩,反倒是很有才学。武进之前着人调查过,此人虽然贩马却很有些书生意气,且脾气耿直,是武进很待见的一类人。召见一个商贾,这事在京都或许会被传言不雅,在辽南却没什么,因为武家、徐家就是当地最大的商贾,与他人不同的不过是武王背后撑腰。

见面还是一阵酸腐的寒暄,与武进想象的差不多吧。随后还是武进主导了谈话,甚至乌煦越还被邀进了内廷书房畅谈。果然,乌煦越不像之前来的人不是想借势就是求取功名,越谈越投机,甚至很有相见恨晚的意味。乌煦越也不藏私,将辽南“文化圈”里的各种龌龊讲了个底掉。武进耐心听着,不时提些问题,让乌煦越更加受用。从下午谈到了傍晚,武进让侍从点亮灯火,两人又秉烛夜谈了半宿仍是意犹未尽。谈话的第二日,盖着政务院鲜红印鉴的委任状便送到了乌家,任命是宣教司权司丞,这个之前由二夫人担任的职务让所有人都有些意外。

武进想重用乌煦越,是需要以他的正直和刚强作为破开以往官场怪圈的一根钢锥,不只这一根,他还会不断塞进类似的人,直到逐渐占据绝对控制权。朝堂就是这样,正直的人多了,那些结帮成派的便会少了,内耗也会少许多。

虽然武进手中掌控着此时军力最强的军队,有强大的武力支撑,可他仍然不敢忽视这时代难以捕捉的人心,谁还不是为了自己活着或者自己更好地活着而转动着无数心思。心思多了固然不好,因为顾虑多了,目的也就不再有坚持。

乌煦越这根锥子最终的结果必定不会好,成了事会被众多被褫夺利益的势力所敌视;没成事,会失去了辽南都护府的庇护,也就失去了起码的保障。但武进并不想乌家成为他要教育改革的牺牲品,他更愿意多花些资源在这些经历乱世仍能保持心性的人身上。因此,都护府特意调派了一些人手,一方面帮助乌司丞开展工作,一方面对乌家的人施以保护。

一切安排的差不多了,便将目前需要开展的一些工作交给了乌煦越,也给了他不小的授权。武进并不怕手下人权势滔天或是徇私枉法,毕竟他直管的暗线早已经渗透到了辽南的每一个角落,只要他想动哪个人,便注定跑不了。之前辽地士族谋乱,确实跑出去一些人,那也是武进特意放出去给外界的宣传而已。事后不久,那些人皆死于非命,更起到了杀鸡儆猴的最好效果。

安排好了开州的事情,武进便准备返回辽南都护府(武家堡)。他惦念着梅儿和沈冰云,一个即将临盆,一个身怀六甲。这次出来已经快四个月,回去更要探望一直忙着帮他处理政务的父亲和岳父,两位老人几年来的辛勤操劳才有了现在的辽南,武进更想让他们能放下手里的担子含饴弄孙,毕竟是自家的老人,安享长寿才是正理。

原本计划五至六天的路程,途中武进却又突然改了心思。这次的行程早已通报沿线的各地,武进却想着晚上几天,等特意准备的迎接松懈下来,也许更能了解到一些本不该知道的真实情况。

三辆大车仍在路上走走停停,武进却带着铁卫等一众亲卫换了便装骑马走了比较绕远的另一条路,这样能经过更多村镇。原本七八天的路程却走了足足半个月,甚至大部分时间故意隐匿行踪。一路上探访民情,也对路途中经过的军营训练情况进行了秘密勘察。

临时改变行程确实让不少已经知道武进行踪的地方官吏一时间手足无措,不少官府特意放出不良人去探寻。如此做并不是担心辽南王在自己的地界上会出什么事情,就凭王带着的一群凶狠护卫就不是谁能挡得住的,听说那些人都会一种法术叫“掌心雷”,一扬手便可取了数人性命。担心完全是不想被上官发现自己辖地管束上的把柄,毕竟千百年来都是这样欺上瞒下过来的,不会因为想做得更好便要抱了必死的决心。

一路走来也让武进无奈,尽管他已经舍得信任和放权,但手下的官吏仍然与之前的各个朝代一样,一如既往地只顾培植自己的势力,全然不会将百姓真正视作载舟之水。就算比较老实的官吏,做到比较好的也就是报喜不报忧。看起来千百年来形成的官本位的惯性,不大会因为他主推新政就有所改观,更何况乱世的人心。

临时起意的巡查获得了预想不到的效果,但却是武进最不想看到的。眼见情况如此复杂且恶劣后,武进只能被迫决定回去后要重整政务院、军务院。虽然没有到不整顿不行的地步,但是情形和趋向已经出现,容不得他再有迟疑。

想一想,还在政务院忙碌主政的父亲和岳父也确实该退下来了,“老好人”解不了当前的困境,只能让局势更加雪上加霜。军务院的情况更加严重,除了一直掌控的两军之外,另外的三军恐怕要杀些人才能遏止乱象。想到这些武进心乱如麻,心念间便动了杀人的心思,这哪还是前世那个乐观和善的范科。

几年以来,他在朝堂的大染缸里上下浮沉,在对敌军阵上率军冲杀,在辽南地白手起家,不是他不努力,只是这个世道已经把人性压缩到了极致,他能够影响的也不过是其中的身边的一小部分人罢了。也不是没有不为己利而守大义的人,只是太过罕见了而已。

千百年来的封建强权思想积累下,三纲五常早已经为世人所接受,甚至已经成为内心定律。再加上又持续了一个甲子的乱世,怎会是他主推一两场革新能够改变的。更真实和刺痛武进内心的是,从现在的情况看,就连他主导的革新本身似乎也出现了非常严重的问题,甚至他都一度认为这时的人已经烂到了根子里,不挖骨割肉是难见效果。

掌控一方政权与经商有太多不同,原来的“赏”已经起不到太大作用,“罚”是可能是目前最有效果的手段。要是“罚”也失了能效,他又该如何呢?武进仿佛处在了两世人生中的最低点。所做过的一切努力都像是在做无用功,他甚至对决断下一步的走向犹豫不决。可已经到了这一步,就算摸不到石头也是要过河的,路没得选,河水也不可能因人的意志停下来。

出发后第十七日的晌午,武进等终于回到了王城。武进没有马上就到议事殿,他感觉很累,他只想回到朝思暮想的家中。

辽南王府,武进招来文吏,布置了第二天上午的政务院大会,又嘱托了铁卫一些事,才抱着饶有兴趣摆弄着木手枪的七岁大的儿子回了内院。离家四个多月,时间虽然不长,小家伙已经明显长高了一些,胖乎乎的小脸还是那样软嫩,让他忍不住用胡茬又扎了一轮。于是,在院里俩父子一方施暴,另一方大喊救援中,引来了老爵爷夫妇,二夫人沈氏,甚至大夫人徐氏也在侍女的搀扶下来了。

能救武赟于胡茬“强攻”的,还是祖母张氏。不仅成功解救,还给施暴者的后背拍了几下以示警告。小家伙有了撑腰的,更加高兴,硬是要父亲再给他做一把战刀做补偿。这不难,让铁卫带着去旁院的武器库里选个参照的样子,再找木匠制作一把木刀就行了。

一家人都因为武进的归来而高兴,晚宴祥和。到了华灯初上,武进安顿好了梅儿和冰云,分别陪着安抚了一阵,才来到内院书舍找父亲攀谈。

武父这几年很操劳,虽然房间里的牛油巨烛很亮,却仍要戴着举着放大镜才能看清公文。武进的脚步声还是让老爵爷察觉了,他放下手中的公文,笑着道:“进儿,久不归家,你不陪着两妇却来寻为父,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呀?”

武进面色凝重地向武父说了最近勘察的政务情况和一些私密调查的情报。听着讲述,武父眉头逐渐紧锁,而当武进声音中透露出焦虑时,老人终于叹息了一声,政务执行上的弊端的确已经到了十分严峻的地步。

武进稍顿了一会,看父亲的心境似乎有了些缓解,才继续讲返回路上的所见所闻。武父专注地倾听着,不时点头,表情严肃。房间里的气氛紧张而沉重,仿佛能感受到政务问题的紧迫压力。

讲述后,武进期待地看着武父,希望他能给出宝贵的建议,帮助自己应对当前的困境。武父沉思片刻后,缓缓开口,他的话语沉稳而坚定,充满了经验和智慧。

“如今之际,当有人破局,但此人不能是你。你要在破后施以恩德,而再立新。”

“事情这样是比较好,都护府留了面子,受恩惠的存了底子。可破局之人却不好脱身了。”

“自然,可此法必有人担得干系不可。”

“不是身败与此,便是名裂于斯。近,不忍;远,难信。”

“进儿勿忧。此事,为父可担之。”

武进大惊,“不可!万万不可!”

武父淡然道:“宦海沉浮多年,为父早已厌倦。若不是为了你看守这辽南,早就颐养天年了。为父如今已精力不济,做出些出格的事情也说得过去。就算天大的事,你仍有存于孝道,困就于罚的处置,必可堵悠悠众口。”

“此事恕进万难从命!人之德行有天地为鉴,瞒得过他人却不能直面本心之事,进断不可取之。六哥以前便执法于人,前段时间又捕盗匪时受伤,我可着其破局。只是善后有些麻烦。”

“范将军凶名远播,手下亡魂无数,又笃信于你,做此事确实合适。真若此,倒不如事后回了中原,换个名字、出身隐于市。你不是曾有个建地下之城的计划吗?可否借此而行?”

“父亲思虑周详,进也有此考虑,只是细节不同。我之计划,六哥此去不是中原,而是去建昌府;建的不是地下之城,而是开办鬼市。如此,数载后辽南仍在,可归来带兵;若不在,尽可多地开办鬼市,统为地下之城。”

“既然已有计划,为何又不忍?”

“六哥有伤,子女尚幼,嫂夫人随他去则受苦,不随又两地而分。况且,此番于外不同以往,凶险自然难免,一别又不知何时才能相见。与谁都会不忍。”

“有云:一将功成万骨枯。自尔从军以来,麾下将卒杀敌数万,可自损也有万余。为父听说在高平之战,随你杀敌的亲卫七十余死伤过半,骑兵伤亡更大。那时你刚及笄,还未经世事,为兵卒死伤落泪自然难免。历经几次大战,心性也当与那时不同,自然应该懂得取舍。”

叹了口气,武父接着说:“无论是为父,还是六将军,只要能助你笼住辽南人心,保住几家上下几百口亲眷安生,都值得。不能再犹豫,这件事总是要做出决断的。尔等结义弟兄八人,六将军虽然话少,但是对于你却最是信服,对于辽地治安也最是能下得了重手。与其留在辽南让许多人憎恨,不若换个新地,有你和辽南做依靠总是会顺利些。若不是为父年老体衰,倒是愿意替他走这一遭。”

虽听老爵爷这样说,武进眼神里还是存着犹豫,他确实舍不得一直都最支持他的六哥,尤其是在有伤时还为自己舟车万里去挨着难处。

沉默了许久,武进只能叹息一声,算是为这件事做了决断。

深夜,武进陪着梅儿却辗转难眠。怕影响了将要分娩的梅儿,他穿了外袍出卧室坐在小院亭中望着月牙呆呆出神。

背后有些细碎走路声传来,听着便知是沈冰云。起身便见沈冰云在侍女搀扶下走了过来,武进忙迎上去说:“夜间露重,出来作甚,切勿受凉。”

沈冰云笑说:“夫君夜半不呆在姐姐房中陪着,怎地一个人在此讨清闲。莫不是因为我们两个孕妇伺候不了?府中还有姿色不错的未嫁女子,收了做个偏房就是了。”

武进白了她一眼,说:“以夫人的性子,此话怕是在验我心思吧。我心里可没有那么多位置分给别人,有你们两个已经不胜其烦了,再多些岂不是自寻苦楚?你夫君还没做官做到愚夫的程度。”

沈冰云掩口轻笑,“那谁知道。你一走就是四个多月,要不是姐姐即将临盆,怕是还舍不得回来呢。”

“妮子瞎说,我近来实在是忙得焦头烂额,早就想回家来歇一歇了。心里惦记你们几个,却又得忍住,也很辛苦。最辛苦的当然是你们两个,为武家传宗接代,那才是大大的功臣。”

武进挽着沈冰云坐在铺了厚垫子的石凳上,捧起她有些丰腴的脸就要啄上去,却被她打开了手。“大将军要庄重些,还有侍女在呢。要不你把春梅也收了吧,那就无妨了。”

陪在身后的侍女听着脸红起来,却又不好离开,只好低着头站着不动。

“不要拿春梅说笑,还没婚配别污了人家的声名。再说咱们府上无论进出都是好人家的女儿,可不能坏了规矩。”

“呸,还说没惦记。铁卫在他娘子那都招了,说你俩在去了齐州还去了歌坊,那些乌七八糟的地方可也能是大将军该去的地方?还不如自家的,都是清白女子。”

武进听了扶额。这个混蛋八弟,明明是他跑去了被自己教训,此时倒成了自己带着去的。可也没法说明,只好解释说有人写了新唱词,自己不过是听曲而已。这沈冰云倒是信的,武进要是喜欢拈花惹草也不用顾忌她说什么,以武进现在的身份和地位就是再寻几房偏房也不会有闲话。实在是没有必要去留些风流话给别人当作谈资。

“夫君莫不是在为辽南想出路?赵家夺了江山,必不会让他人酣睡于旁的。其实有些话妾身早想说了。”

“哦?倒是说来听听。”

“其实京都最担心的就是夫君这样兢业于政务的,便如南唐之主,整日只顾诗词歌赋无心国事,怕也只是在天下一统之际才会被惦记上。而辽南有强兵十万余,夫君又励精图治,若不是京都没有把握撼动,早已带兵杀过来了。”

“夫人说的也是。我最近也在烦心此事,可有下不了决心。”

“有何为难,夫君便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即可。辽南现今各业多有营收,府库也日渐丰盈。建些亭台楼馆也不会劳民伤财。”

“辽南以一己之力对抗整个中原实为不智。让我奢靡些也并非不可,只是就不要建些难以挪动之物了吧,于民无益。我倒是想再多使些银钱在教书育人,研究写诗词歌赋亦可,大不了着书立说,说不定还能流传千古呢。”

“所以啊,有些场面还是要做来给人看的。”

“此事可办。明日政务院大会上,我便提出来好了。”

“人家都是拼命集权,夫君却是另类,竟然主动分权。”

“还不是为了百姓能多得些安稳,总比整日里争来斗去好些吧。”

夫妻二人又谈了许久才回房歇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