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么说,首领交代的事,终究没耽搁……”孙虎带着众人向西跑了一公里左右,见远处动静渐渐地消失,便驻足观察了半个小时。见未知的危险终于没有跟来,孙虎等人明显松了口气。
“队长,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就这么回去……那周国联军粮草到底烧掉了多少,回去也没法给首领交差啊?”赵康待气喘匀了,朝孙虎问道。
“不如这样,我带四名兄弟再去周营那里探查几日,评估一下周国联军粮草焚毁的情况,再跟踪一下周国联军的动向。你与其他兄弟带着那个废物返回涑阳城,向首领汇报这里的情况,看看首领后续还有没有别的安排。如何?”孙虎沉思了半天,朝赵康与边上几人说道。
“不是咱们亲自放的火,确实无法判断。你是队长,还是你回去给首领汇报,这里还是由我率人留守吧。”赵康同意了孙虎的意见,但对人员的安排有些异议。
“还是我留下来吧。听说你妻快生了,还有这几个小伙子都还没成家,你都带回去。我和苟阳,还有几个已经当了父亲的留……嗨,我这是说啥呢?大事已经完成,没危险的。我是队长,听我的安排。”孙虎终于下达了命令。
“诺!”赵康也不好再因这鸡毛蒜皮的事纠缠不清。
行动小队原地休息了两个小时,远处周国联军粮草大营窜天的火苗映红了半边天,大风将浓烟吹到众人休息的地方,实在呛得不行,孙虎又下达了继续向孟津移动的命令。
正午时分,孙虎等人终于抵达了此前一直监视孟津渡口的驻地,留在这里的三名兄弟仍然按照此前的惯例轮番监视着远处的渡口和那个废物向导,见孙虎等人伴着淡淡的烟火气回来,又暗暗清点了一番人头,见没有人员折损,自是兴奋不已。
“队长,你们干成了?”留在此处的队员指了指天空中淡淡的烟雾,朝孙虎询问道。
“成是成了,但不是我们干的,说来话长,待回去的路上再说。你们这里如何,没什么新状况吧?”孙虎灌了口水,喘匀了气,朝年轻队员问道。
“唔……”三名年轻队员竟然有些紧张,脸色也变得很难看。
“怎么了?可是发生了什么事?”赵康见三人的表情有些不自然,忙问道。
“倒没什么状况发生,就是……”刚才那名队员仍是一副吞吞吐吐的模样。
“就是什么,快说?”孙虎朝远处的废物向导看过去,以为又是关于那废物向导的事。
“就是昨天夜里,我们实在好奇地紧,悄悄潜入大河边当日周国联军开拔之时祭旗的祭坛那里,发现那里堆有三堆头颅,大概有三百人左右的样子,而不是队长当日说的一百人。那场景……真是让人愤怒不已。本来这心绪经过一夜的平复,已经好了许多,刚才队长这一问,又让我想起昨夜看到的那情景,现在有点犯恶心。”年轻队员忙朝孙虎和赵康答道。
“你们可曾破坏那三堆……”孙虎也有点恶心。
“不敢破坏,当时见那情形,吓得不轻,没敢多逗留。”年轻队员继续说道。
“好。算你们还知道轻重。此次回去,你们三人关三天禁闭,算是对擅自行动的处罚。”孙虎回头朝大河边祭坛方向望去,此时土塬下的空中弥漫的烟气比之清晨的薄雾差不多,无法看清祭坛那里的情形。
“呃……诺。”三名年轻队员也知道昨日这一趟冒险肯定逃不过处罚,只是当时好奇心确实太重了。不过,三名年轻的小伙子终于知道了南边的这些诸侯国和方国战前祭旗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祭旗结束是怎样一个情形,对他们以后的人生道路有好处。
“好了。今日我们在此好好休息一番,做好一应准备工作。明日便按照咱俩说定的,你带人返回涑阳城,我带人去东边继续监视。”孙虎也下达了最终的命令。
“诺!”众人纷纷抱拳领完命,开始按部就班地忙活起来。
且说这一日,周国联军的前锋抵达了一处叫做牧野的地方。以周国右师为前锋的第一批军队刚刚在牧野这里选好今日扎营之地,前出多日的侦骑已经带回来了探查到的消息,商国大军也已经完成集结,三日前向此地开拔,从时间上算,明日商国的前锋便会在此地与周国联军碰面。大战一触即发。
得到消息的姬发此时位于中军之中,这中军比之前锋军要晚一日开拔。听到商国大军有了动静,姬发以及一众将佐纷纷兴奋不已。姬发知道这一战意味着什么,众将佐知道这一战意味着什么,周国的一众官员知道这一战意味着什么,追随两代西伯侯步伐的那些诸侯国和方国的首领知道这一战意味着什么。周国努力耕耘了两代人、准备了多年的灭商之战终于到了要收获的季节,现在终于到了众人要摘果子的季节,能多摘点就多摘点,能摘大的决不摘小的。
“通晓全军,商王大军前锋与周国右师明日将在牧野这个地方相遇。从现在起,众军必须打起十足的精神准备迎战。命后军今日不得停留,多行半日路程,明日与中军同时抵达牧野。”坐在车内一直未做停留的姬发撩开车厢窗口的帘子,朝边上的将佐下令道。
“诺!”将佐领命,打马掉头朝队伍后面疾驰而去。
“呜……呜……呜……”前面的牛角号响起,听这号声,是今日中军驻地已抵达。号声响起,众军便要围着主帐开始扎营、造饭,准备休息。
“去将太师和奭弟,以及中军众诸侯国首领唤到我帐中。”姬发下车之时,朝身边的兵士下了一番命令。
“诺!”那兵士领命前去传令。
“诸位,今日接到侦骑传来的消息,商王大军的前锋明日便会与前出一日的右师相遇。这次我们准备的很充分,可谓是兵多将广、粮草充足,各位回去一定要给各国的兵士讲好,此次战事有功之人,本侯定是不吝赏赐。但若是有人懈怠,误了大事,本侯也绝不会轻饶。”明日三军于牧野汇合,便正式进入战时。借着战前最后一个平和的夜晚,姬发设宴对追随自己很久的众人又打了一通气。
“一切唯侯爷马首是瞻!”
“预祝侯爷此番大战旗开得胜!”
“侯爷战后便是天下共主……”
此时下面众人的彩虹屁自然是能放多响亮就放多响亮,马屁能拍多响就拍多响。
“侯爷,今日的宴席到此为止吧。天色已经不早,众人回营时若是惊扰了兵士休息,很容易引起营啸的。”一直负责周国军事的姬奭见酒宴已经差不多,起身拱手朝众人行了一通礼,又朝主位上的姬发说道。
“奭弟颇有治军之能,既然奭弟如此说,那定是有道理的。诸位回营时切记不得大肆喧哗,否则军法从事。”大敌当前,姬发也知道该遵守的军纪必须遵守,连下令的声音都轻了许多。
“诺!”营中的众人也跟着将嗓门压了下来。
“太师请留步。”姬发见人走的差不多,走在最后的姜尚也快出了帐门,忙轻声唤道。
“侯爷可还有别的事?”姜尚停下了脚步,转身朝姬发走了几步,拱手行礼问道。
“太师可否卜上一卦,看看此番战事是否……”姬发有些底气不足。
“事到如今,还有卜卦的必要吗?”姜尚抬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婿,开口问道。
“我自今日起,这眼皮就一直在跳,跳得我这心中发毛,也不知道是好是坏。你卜上一卦,权当是给我解一解心中的担忧。”姬发上前拉住了姜尚的胳膊。
“也罢,我自今日起也是眼皮子跳个不停,卜上一卦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姜尚听姬发如此说,想起今日自己这跳了一天的眼皮子,心中更是忐忑不安。
“咔嚓……”龟壳裂开的声音响起,姜尚和姬发凑到跟前仔细辨别起来。
“太师,这卦上怎么说?”姬发对这占卜之事只是一知半解,此次如此重大的事情,还是要听姜尚的分析。
“嘶……”姜尚吸了一口凉气,望着裂开的龟壳仔细端详了一番,却是不敢开口。
“卦上到底怎么说?”姬发有些焦急。
“老夫我平生还未见过如此这般的卦象,不敢贸然开口啊。”姜尚抬头看了一眼姬发,幽幽地说道。
“哦?这卦象很复杂吗?”姬发揉了揉还在一跳一跳的眼皮子,朝姜尚问道。
“是……这卦象,倒像是一个字。”姜尚手在空中比划着,还是拿不定主意。
“像什么字?”姬发赶忙接着问道。
“像是一个……火字,没错,就是火字。”姜尚终于将卦象辨别清楚,但是卦象后面的含义,还是要接着分析。
“火字。啊,本侯想起来了,记得父亲在世时曾说过商国是金德,我周是火德,以火克金,以周代商乃是天命所归。多年前的孟津之会,那次虽然那狐不小心引发了大火,后来你占卜之后不也说了那次只是上天给我们一个小小的警醒,伐商之战不比别的事情,充满了艰辛和磨难。那次的大火其实也算得上是一次祥瑞。”
“太师今日卜卦卜出了这个火字,想必定是吉兆。此次伐商之战定是大火融金,周取代商为天下共主之事必成。”姬发右拳砸左掌,言辞凿凿地说道。
“侯爷,粮草大营那里,你确定稳妥无疑?”姜尚开口朝姬发问道。
“稳妥,稳妥。我亲自巡查了那粮草大营的,比之此前那次,粮草是分开堆放,兵士的营帐和虞丹的主帐距离粮草堆放之地间隔足够远,即便真的营帐失火,那也烧不到粮草那里。虞国的那些兵士严阵以待,定是不会再发生上次那样的事。”姬发想着那日进到粮草大营内巡察时虞丹朝自己讲解的那些预防失火的方案,听在姬发耳中都是万无一失的措施。
“我昨日午夜起来小解,不经意间看到一颗贼星朝西方而去,最后就是消失在了粮草大营那个方位。这也是我今日一直眼皮子跳个不停的原因。但愿我是多虑了。”姜尚将夜里看到的事情对姬发言讲了出来。
“嗯。太师倒也不必太过担心,明日抵达牧野。后面的粮草陆续运来,到时候问问运粮队便可知道粮草大营那里情形如何。”姬发中过风,熬的太晚脑子就开始迷糊。现在困意涌来,只想将姜尚赶快打发走。
“侯爷说的是,侯爷早些歇息吧。”姜尚见姬发已经打起哈欠,忙行礼退出主帐。
第二日,正如前一日姬发下令时要求的。傍晚时分,当姬发抵达后与众将佐视察完前军前一日设好的防线,返回主帐时,后军统领、周国左师统帅已经在帐中准备向姬发复命。
“呜……呜……呜……”一阵急促的号声响起,懂得军事的自然知道这是召集将佐们主帐议事的信号。有资格去主帐与会的人听到这号声要立刻顶盔掼甲,前往主帐。三刻不到者,按失期论处。
众将佐到齐之时,姬发见堂下林立的众人,心中升起一阵豪情来。父亲没有完成的大事,自己终于要完成了。
“报……”营门外的兵士拖着长音就要跑进来。
“唔?大胆,不知道……”主帐门前的兵士将前来报信之人拦了下来。
“侯爷,急报。侯爷,急报啊,粮草大营那里送来的急报,粮草大营遇袭……”前来报信的兵士已经顾不上军法,在帐门前大喊大叫道。
“何人在帐外喧哗?”主位上的姬发听到外面的动静,忙朝边上的姬奭问道。
姬奭侧耳听了一番,大踏步朝帐外走去。
“侯爷,不好了。粮草大营那里出事了……”片刻功夫后,姬奭拖着哭腔从帐外跑了进来,跪伏在堂中对姬发说道。
“出了什么事?”姬发开始觉得有点晕,但总算还能稳住身子,站了起来朝姬奭问道。
“前来传信的兵士说,前夜有一贼星落到了粮草大营之中,直接击中主帐,之后又引发营中大火,火势之大,无法近人施救。截止昨日天亮传信的兵士出发之时,粮草大营的粮草已经全部焚毁,虞国首领虞丹与虞国近半兵士于大火之中丧命,剩下的兵士也是人人带伤,反而是那些随军奴隶因距离主帐较远,无人伤亡。”姬奭已经哭了出来。
“我x……”姬发听姬奭说着,胸口越发地憋闷。待姬奭说完,终于道出两个字,人重重地又坐了下去。只是离得近的人发现,侯爷的口眼又有些歪斜,人也陷入昏迷当中。
“哎,又得退兵……”堂中距离姬发最近的姜尚心中暗暗道了一声,人也觉得天旋地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