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兄弟,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又见面了。”由于早起开拔,路途之上一直在车内补觉的狐突然被兵士叫醒,说大军刚穿过一片树林,竟然在前方发现了唐方首领姜林和几名卫士。
若是问此时得意洋洋的狐还有哪个人名能将自己惊得如此不堪的话,那这个人名绝对是姜林。正在迷糊的狐一瞬间就清醒了过来,赶忙下了车来,跟随兵士跑了近百米,终于看到一处小山包上站立的几人,领头的赫然便是自己的大仇敌姜林。
“姜首领,你是来投降的吧。若是投降,就请自缚双臂,命你的属下放下兵刃。如此一来,你我都省去了不少的麻烦。”狐挥舞手中的鞭子,指了指姜林说道。
“狐,你不好好地回西岐去享受。哦,对了,你已经没有蛋蛋了,也享受不了什么了。可是即便享受不了什么,也总比一而再再而三的来晋阳镇送死强啊。前两次我晋阳镇都放过了你,希望这次你还能全身而退。我唐方是绝不会投降的,这两日我唐方已经整军完毕,就在这块地方,今日你我双方便进行一次冲杀。狐兄弟,希望你我二人以后还有缘再见。”姜林和狐隔着几十米远远地打完嘴炮,便赶忙朝北边跑去。
二人一番嘴炮自然是表明了唐方的态度,狐朝队伍最前头的吕他挥了挥手,吕他手下的将佐令旗一出,整个大军开始动了起来。
少量的仆从军和奴隶便开始给兵士装备起来,五十辆战车朝前面不远的平原驶去,按照已经编好的序号从左到右排列整齐。装备好了的兵士则整齐地列好队,每整顿好一乘队伍,便会在军官的带领下来到自己对应的战车后面席地而坐保存体力。大约一个小时后,五十乘的兵士在平原上便铺展开来。
待最后四十八名战车主将和吕他、虞华、狐开完碰头会,一一走到自己的战车上,这场战争的发动便只剩下了时间问题。
周虞联军一字排开的战车阵最中间是吕他和虞华二人的战车。二人的战车距离较远,中间留下的空隙是留给目前联军名义上的最高统帅狐的战车通过的,这是狐亲自要求的。
这场战阵以狐的能耐自然是不能参与的,但是作为最高统帅,开战前最露脸的动员是一定要自己做的。否则即便胜利了,兵士们都不知道是谁带领大家走向的胜利。
唐方阵地上,虽然和狐的嘴炮姜林是打赢了,但是刚才打嘴炮的时候自己和几位骨干远远地观看了对方的队伍,那种气势真的不是自己眼前这些临时拼凑起来的队伍所能比的。所以回来的路上,几人都默不作声。
“好了,我知道大家心里怎么想的。什么都别说了,事已至此,也无他法,随时做好撤退的准备,火牛阵一放,立刻下令全力撤退。能逃掉多少就逃掉多少,剩下的便交给上天了。”姜林拍了拍众人的肩膀,便走到队伍正中间的一辆战车上,观察起对面的行动来。
不多时,远远地只能看到对面一辆装扮华丽的战车驶出阵来,在敌阵前面来回跑着,对面已经布好的阵中便传来阵阵的欢呼声。这是敌军统帅在鼓舞士气,姜林懂的。
“兄弟们,今日是我们所有人第一次面对战阵。可能会有很多人在这里丢掉性命,但是我想大家知道,如果我们被敌人生擒,以后等待我们的日子便是生不如死,除了做一辈子的奴隶,我们没有任何出路。我们晋阳镇的兄弟姐们当中有很多人以前就是奴隶,我想大家都知道当奴隶会是什么样的下场,你们的妻女,子孙后代会是怎么样的下场。我的目的很明确,就是为了保护我的妻子和未出生的子女不做奴隶,豁出命去我也要让他们自由。”姜林看着对面依旧在嘚瑟的那辆华丽的战车,开始朝自己前后左右喊起话来。
渐渐的,自己阵中的人也开始欢呼起来:“为了自由,为了自由。”声音一浪高过一浪。
“噌……”突然,紧贴着姜林的耳边,一支明亮的东西从身后飞快地朝敌营射出,不待回过神来,那东西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什么东西?”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得姜林腿肚子一阵发软,待回过神来,赶忙弯腰朝车下的黑石平喊道。
那东西是贴着姜林的耳朵飞出去的,而黑石平则站立在姜林战车的右下方的地上,那东西堪堪高过黑石平的头顶,吓的黑石平也是愣了半天。
“首领,首领,刚才负责床弩的弟兄听到前面的动静,跟着欢呼的时候一不小心触碰了早已经上好弦的床弩,将一枚弩箭激发了出去。怎么样,前面没人伤到吧。”红石扩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他x@#¥%……\\u0026扩兄弟,战后,负责这架弩机的所有人,给我鞭笞三十,黑石平会告诉你为什么。他x的太吓人了……”姜林朝红石扩咆哮道。
“首领,敌阵动起来了!”边上另一辆战车上的唐亚朝姜林喊道。
“准备向火牛阵下令,所有人准备。”姜林喊完,最靠前一排的兵士将手中的各色盾牌举了起来,众人纷纷进入了最紧张的时刻。
片刻功夫过后,对面的战阵之中依然传来不小的动静,但是仍然没有见到五十辆战车齐奔的场景,姜林不解地看了看唐亚。
“派三名侦骑前出到敌方右翼进行侦察。”唐亚一声令下,边上的参谋使用旗语朝远处林中发号施令,就见三骑从左边的林中驶出朝敌方右翼的山包驰去。
过了一会,一名侦骑绕过陷阱区和乱坑阵,直接奔着姜林的位置驰来,唐方的军阵见己方的侦察兵驰来,让开一道空隙。
侦骑直接跑到姜林与唐亚战车之间,朗声禀报:“不知何缘故,敌阵突然陷入一片混乱,有嚎叫声、有哭泣声、有喝骂声。我们三人不知虚实,只能远远地继续观察。”
“好,继续探察。”唐亚大手一挥,侦骑领命转身朝敌营方向继续驰去。
“再派三名侦骑从敌方左翼侦察。”唐亚朝边上的参谋下令道。然后转身朝姜林看了看,神秘地问道:“首领,难道你还有别的布置?”
“没有,真没有了亚兄弟。”姜林朝唐亚坚定地说道。
“姐夫,发生了什么事?敌方怎么还没过来。”红石郊和红石洪二人被安排在后方与射手、投矛手阵营,见半天没有动静,二人仗着自己的身份,走到前面朝姜林询问到。
“这俩货擅自脱离战位,等战后每人鞭笞三十。”姜林恶狠狠地朝唐亚吩咐道。
“遵命!”唐亚朝姜林行了一礼,笑呵呵地说道。
车下的黑石平转身拽着红石郊和红石洪二人朝后面走去,边走边将事情的经过给二人描述了一番,二人听得一愣一愣的。
“首领,又有侦骑回来了。”唐亚指了指左边,又指了指右边,分别从右边靠近汾水一侧和左边靠近火牛阵一侧各有一名侦骑朝姜林驰来。
“首领,敌阵大乱。敌阵内不知何缘故,许多兵士都跪在地上大喊大叫的,好像在向上天祈求什么!”从汾水边驰来的侦骑朝姜林汇报道。
“没错,靠近我们这边的兵士也是如此。敌阵内的场面已经混乱不堪,并且属下还看到了更为惊心的一幕,一名战车主将试图整顿自己那一乘的兵士,却被疯狂的兵士乱剑砍杀。首领……下面怎么办?”
姜林正要开口说话,“噌……”一道白光又擦着姜林的太阳穴一闪而过,甚至还带飞了几根头发,姜林吓得一屁股坐到了战车之上。
“首领啊,首领啊,另外一架床弩由于上弦太久,弩机实在绷不住了,又激发了一支弩箭。首领,你没事吧?”红石扩从后面人群中挤了过来,看见坐在战车上发愣的姜林,忙声问道。
“扩兄弟,战后负责这架床弩的兄弟每人也鞭笞三十,不要问原因。”边上的唐亚不待姜林回过神来,便说道。
“太他x的吓人的!”姜林终于回过神来。“两次啊,两次啊。我今日两次差点命丧自己人之手啊。”姜林腿软得已经无法站立。
“首领,你快起来,又有两骑回来了。”唐亚朝姜林喊道。
姜林抬头看了看唐亚,恨恨地说道:“我就坐着了,我怕后面再来一箭。”
“首领,方才不知为何,已经渐渐安静下来的敌阵,突然又大乱了起来。”一名侦骑朝姜林和唐亚禀报道。
“哈,你那边没看清,我这边这次看清了。不知道是什么武器,将一辆战车上的主将脑袋击了个稀巴烂,然后又将三个人一下子全部穿了起来,带着三人的尸体又奔出去十几米,临了还扎死了一个人。我这一侧的敌军都在喊是神兵降世来惩罚联军的。”另外一边的侦骑得意洋洋地说道。
“你说的可是真的?”唐亚指了指那侦骑,激动地问道。
“我听得清清楚楚,我刚才已经潜入到距离敌阵最近十米的地方,听得清清楚楚的,现在敌阵又乱起来了。”侦骑大声说道。
“首领,首领,首领,下面该怎么办?请示下。”唐亚大声地将思绪飞扬的姜林喊了回来。
“啊,敌阵乱了……敌阵乱了就乱了,你看着办就好了。”姜林感受着臀部的温热,没好气地朝唐亚喝道。
“首领天纵聪明,督造两架神兵救我唐方于危难之际,标下万分钦佩。首领万年!”唐亚翻下战车,在地上单膝跪地朝姜林喊道。
前后左右手持各种兵械的唐方居民们听唐亚如此喊,也纷纷转向朝姜林单膝跪地一起喊起来,一时间,整个唐方的战阵内的呼声达到了高潮。
“他x的,这种场面让我怎么起来向众人示意啊,屁股后面湿了一大片,这个唐亚可真会整事。”姜林仍然坐在车上,朝众人挥了挥手。接着朝唐亚说道:“唐亚部长,既然敌阵已经大乱,现在就命令全军出击,争取将周、虞两国联军早日赶出我唐方去。我似乎有些累了,战事已定,便由你全权负责指挥,我要到后营休息片刻。”
“属下遵命!”唐亚领命后,便朝四面八方大喊道:“全军出击,全军出击。”
因为实力差距太大,战前准备之时自始至终姜林与一众骨干从未想过唐方能战胜的可能,既定的策略是等周、虞联军一旦启动,火牛阵一放,全军便要后撤。所以全军出击的指令一直都未进行旗语训练,现在每一旅的旅帅反复听了半天后,才搞清楚意思,唐方的战阵这才缓缓地朝南边开始行进。
等排在最后的红石郊和红石洪、虞娆、胥苗四人走过姜林的战车,挤眉弄眼地和边上的黑石平交流一番后,姜林便命黑石平赶忙将自己的战车朝汾水边的树林行驶而去。
“我今日尿裤子的事只要晋阳镇内有第三个人知道,我便将你的舌头割下来。”汾水里的姜林一边冲洗着身体,一边朝岸上笑个不停的黑石平恨恨地说道。
“遵命!”黑石平将姜林的裤子洗干净,晾在一片朝阳的灌木丛上,等着干透了给姜林穿上。
“首领,以前我不知道什么是王霸之气,但是刚才亚兄弟带着众人向你山呼万年的时候,我隐隐地感觉到了这个好像就是王霸之气。”一直忙个不停的黑石平朝水中的姜林说道。
“你懂个屁,别贫嘴了,看着点周边,老子在洗澡呢,可别被人偷窥了。”战事朝己方有利的方向发展,本来就依然年轻的姜林心情渐渐放松下来,开始和同为年轻人的黑石平斗起了嘴。
“首领,好像有两名侦骑过来了,见还是不见?”靠在一棵大树边上负责放哨的黑石平朝水中的姜林喊道。
“招过来,看看是不是有什么新情况?”灌木丛后面汾水里传来姜林的声音。
黑石平远远地朝两名侦骑摆了摆手,侦骑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一转眼的功夫便奔了过来。
“小子,首领人呢?有要事禀报。”
“首领连日劳顿,几日不曾洗澡,今日战事有了起色,首领当然要沐浴更衣庆贺一番。在里面洗澡呢。”黑石平朝灌木丛指了指,两名侦骑赶忙下马,将马缰递给黑石平,单膝跪地朝灌木丛行了一礼,说道:“首领,周虞联军的阵地已经乱成了一锅粥,五十辆战车在敌阵内乱冲乱撞,伤了不少人,整个联军战阵不攻自破。我们的人已经将南边那片平原围了起来,唐亚部长已经派人在恢复敌阵的秩序,那些人怎么处理,还请首领尽快示下。”
“啊,我这刚才洗澡时不小心打湿了衣服,平这小子就给我将衣服全部清洗了。你二人速速给我找来合身的衣服,待我穿上衣服去看了再说。”姜林早已经洗完澡,捡了一处干净的大石头坐在上面等候衣服干透,现在听侦骑如此说,心中着急想早点去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
二人从各自的背包里挑出两件衣服,朝灌木丛后面扔了过去。姜林捡过衣服比划了一番,挑了一套比较合身的费劲地套在身上,从灌木丛走了出来。
黑石平已经将林中那辆战车上的尿渍早就冲洗干净,听姜林要去视察战场,早早地便将战车牵了出来。姜林爬上战车,黑石平牵着挽马朝战场走去。
由于要绕开乱坑阵和陷阱区,战车远远地绕了一个大圈,终于抵达了周虞联军的阵地。姜林的战车停在刚才和狐打嘴炮的那片小山包,放眼望去,整个联军阵地内真是一片狼藉。
兵士有已经躺在地上挺尸的、有抱着受伤的肢体哀嚎的、有肢体健全但精神状态已经崩溃的、还有搂着自己亲密的战友,也可能是基友的尸体恸哭的。只有那么三三两两还算正常的,在到处救治那些受伤还未咽气的同袍。
五十辆战车大多已经撞得不成样子,几匹受伤的马挣扎着想站起来继续驰骋,但是这显然是无法再实现的梦想,由于剧烈碰撞折断的腿骨露出吓人的白茬标志着这匹马只能杀了吃肉。
那些腹部受伤的马匹,只能试着抬一抬头,祈求往日的主人帮帮自己,将自己救治或者给自己来个痛快。但是这一切也是徒劳,自己的主人此时恐怕比自己还惨。
当然也有挣开战车的轭,独自在荒原上漫步的,这样的已经变成了唐方人捕捉的对象。此次五十辆战车,一百匹战马,起初毫无胜算的时候,就连最爱占便宜的姜林都不敢去幻想拥有。但现在的局面一下子反转,这些马匹自然逃不过受姜林耳濡目染的唐方人民之手。
“可惜啊,可惜!死了这么多……马!”站在战车上的姜林看着眼前的场景,不由得扶着轼哀怨起来。
“扑通!”一声,正在随着唐亚而来的雷震子听到战车上姜林的感慨的最后一个字,一个没站稳,重重地摔了一跤。
“哦,老弟来了,快快请起,不必行此大礼。”姜林扶着车帮跳了下来,上前搀扶住了雷震子,开口问道:“你我二人相识多日。此前确实敌意过盛,一直没请教老弟尊姓大名,现在形势终于抵定,你我二人可以好好聊聊了。”
“在下雷震子,是……”雷震子站稳脚跟,朝姜林行了一礼,说道。
“雷震子?西伯侯姬昌的百子,因你义父见你之时霹雳交加,电闪雷鸣,所以给你取名雷震子!”姜林微微一怔,幽幽地说道。
“小人在西岐是一个毫无名头的人,这次出使唐方是义兄有意历练历练我,便是虞国首领虞华都未曾听过我的名号,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雷震子惊恐地问道。
“不是说你有一双翅膀吗?你这不是好好的吗?”姜林没有回答雷震子的问题,开始绕着雷震子仔细观察起来。
“啊?你是怎么知道的?”雷震子一屁股坐在地上,浑身抖个不停地说道。
“怎么?难道你真的有一双翅膀?”姜林来了兴趣,认真地看着坐在地上的雷震子说道。
“出发之时,太师就吩咐小的说姜首领有仙人相助,不可过分轻视。小的牢记太师吩咐,不曾得罪姜首领。你我之争也是我周国和唐方的国战,既然姜首领真的有仙人相助,知道一些秘辛之事自然是理所应当的,只是姜首领今日为何要将小人这番已经尘封了多年的屈辱往事再次翻出?也罢,现在我已经成了姜首领的阶下囚,忍受屈辱本来就是应当的。”
雷震子咬了咬牙,狠狠心,朝姜林行了一礼说道:“我出生之时,后背便生有两处异物,如同鸡翅一般。父母亲见我生的怪异,只说是生了一个怪物,便将我扔在荒郊野外自生自灭,幸亏义父途经将我救起。后来随着年岁的增长,那异物也跟着长了近乎一尺。这时已经不能正常穿衣、仰卧。后来义父为我四处求医,终于求得一位化外神医,将我后背的异物连根斩断。”
“早些年我就发誓,为了去掉这对让我觉得羞耻的异物,受再大的痛苦,流再多的血我都能忍受。可是神医为我斩断异物之时竟然丝毫没有感觉到疼痛,一滴血都没有流下,伤口顷刻之间便长好。便是现在看,也只是留下了一个很小的疤痕。不得不说是非常神奇的事情。”
“那你现在觉得还有什么不适吗?”姜林上前搀扶起了雷震子,雷震子似乎还沉浸在刚去掉后背异物之后的幸福中,面带微笑地回忆着。
“没了,现在任何感觉都没有,与常人一模一样了。”雷震子兴高彩烈地说道。
“好,那就好。走,我们去好好聊聊看看这次你们怎么赔偿。”一瞬间,雷震子从美好的回忆中被拉回到现实,看着姜林脸上露出的呆萌的微笑,雷震子后背阵阵发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