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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里,姜婉想到她们这次来护国寺,仆从婢子加上各种下人,粗粗算下来,居然快二百人了。

现在他们回京城去,已经算是轻车简行了,仍旧有三十多下人和护卫。

她不禁想起,寻常百姓的姑娘家, 要门一趟,必须跟着父兄才行,只有出嫁后,才有机会独自出门,但通常也得带着夫家的小姑子们侄女们。

和达官显贵相比,她们出嫁前不能出门,出嫁出门,也是为了家里的人情往来,还要拖家带口照顾一大家子。

顾茹平时想出门游玩,身后都是大群的丫鬟婆子小厮,安排得妥妥当当。

今日顾茹是不想大批丫鬟小厮们跟着,想自由自在的玩一天,才前后闹了这么几场,但她母亲的人一来,她就堰塞旗鼓了。

上次姜婉去趟外祖母家,除了车夫,便是贴身伺候的两个丫鬟,和顾家相比,的确小门小户。

“姑娘在想什么?”雪松发现姜婉在无声的叹气。

“在想茹娘,有这么多人将她保护得好好的,还由着她闹。”姜婉觉得婆母和顾淮的纵容有些过了,以后嫁了人,肯定会吃亏的。

雪松能听出主子的意思,扁扁嘴:“要奴婢说,茹姑娘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但凡她不是顾家独一份的嫡女,哪会这么纵容着。”

姜婉笑了笑:“没有但凡,她就是顾家嫡女,先不说祖辈,有她父亲和哥哥在,她有任性的底气。”

说着透过马车门的缝隙,姜婉看到了在马车前的顾淮,他和郑大郎并行骑马,还在不断聊着。

护国寺来来的都是女眷,郑大郎和顾淮有私交,但陪着他们一块,有点奇怪。

难道他是顾家给顾茹挑选的夫婿之一?

大半个时辰后,马车还没进京,姜婉就听到车外的人声鼎沸,还有各种摊贩的叫卖声,儿童的嬉闹声,以及父母的呵斥声。

姜婉的心就跟着动了起来,忍住想要掀开窗帘子的冲动,希望快点进城去。

哪怕是京城大街,七岁后她就再也没有去过。

进城后,马车路过了南城最繁荣的街道,走得很慢,姜婉实在忍不住,掀开了车窗帘一角,偷偷看着来往的行人。

不管是卖什么的摊贩,都挂了几盏河灯在售卖。

天色已经近黄昏,残阳如血,落在熙熙攘攘的百姓脸上,姜婉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只觉得眼前的一切有些不真实。

落了帘子,姜婉掐了下自己的手背,真实的痛感让她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泪珠猝不及防的落下,吓了雪松一跳。

“奶奶!奶奶!你怎么了?”雪松手忙脚乱的拿出帕子,给姜婉拭泪,见姜婉没有反应,干脆改了口,“姑娘别吓唬奴婢呀!”

雪松抓住姜婉的手之后,姜婉才反应过来,摸着雪松的脸,温热的,然后紧紧的拥住了她:“幸好!你还活着。”

“嗯,嗯嗯。”雪松也不知道说什么,姑娘的话很奇怪,她只能感觉到姜婉很害怕。

终于穿过了南城大街,来到了北城大街这边,顾淮的声音在前面响起。

“那茹娘便交给郑兄照顾了。”

“顾兄放心,在下定不负使命。”郑大郎说完,便骑着马经过了姜婉马车边,去了后面的马车前。

姜婉直接下车来,闻到了一股淡淡的墨水香。

她看到了在旁边等候的掌柜,是必中书店的人。

身后的顾茹和乔玉书也下车来,发现这里是书店,顾茹顿时头大:“怎么直接来了书店?不去胡玉楼,也该去锦绣坊和万金阁吧!来什么书店!”

乔玉书小声道:“表嫂很喜欢看书,表哥大概是为了她来这里的吧。”

顾茹瞪了眼姜婉,她完全不想留在书店,在看哥哥已经引着姜婉进屋去,又看看身边的郑大郎,进退两难。

最后还是乔玉书提了个建议:“茹娘,我们先在书店看看,你实在不喜欢我们再去别的地方可好?”

“好。”顾茹也没有主意,只能无奈答应。

他们也没有完全和姜婉顾淮分开,但顾茹现在看着书就头疼,何况这里还是满屋子都是书,简直叫她喘不过气来。

和顾茹相反的是姜婉,她对这里很感兴趣,这是整个大楚最大的书局,只要朝廷允许售卖的书,这里都有。

以前她总是听弟弟和大哥介绍这里,现在亲自来了,则是完全不一样。

姜婉走一会儿,停一会儿,虽然是第一次来,但仿佛对这里已经很熟悉了。

顾淮跟在她身后,看到姜婉的表情都灵动了好几分,不由笑了起来。

果然,裴醒这一点还是没说错的,得投其所好。

逛了一圈下来,姜婉就在二楼的靠窗的休息间里坐下,喝茶吃点心。

外面的天色彻底暗了下来,街道的河灯都被点燃了,还有商家精心定制的各种灯笼。

对面是个布庄,专门做官服的,那灯笼便是类似于玉笏官帽造型的灯笼。

北街这边的店铺招待的都是达官显贵,人多但都有序。

戴帷帽的必定是未出嫁的姑娘,成了婚的,身边必定有丈夫或者儿媳儿媳陪伴,身后更不用说,丫鬟婆子簇拥着,但也展示着姜婉不曾见过的人间烟火气。

上辈子的她,被陷害做了他人妾,根本就没有出门的资格。

“郎君,奶奶的帷帽到了。”三七的声音,拉回了姜婉的思绪。

她回头看去,顾淮手里拿着一顶,短款帷帽,帽檐上插着一朵白牡丹和一朵红牡丹,珍珠垂帘,并一层薄如蝉翼的轻纱,精美又贵气。

“三娘,晚上你戴这个吧。”顾淮起身走到姜婉身后,给她小心戴上。

和白日看到的珍珠帷帽不同,这顶帷帽加了一层纱,但视线依然清晰。

伺候的雪松惊讶道:“奶奶!这层轻纱只是看起来薄呀。”

帷帽下的姜婉只露出白皙尖细的下巴,完全看不清她的脸。

姜婉起身,转身看向窗外,景色尽收眼底。

她抬手摸了摸这层纱,不是她见过的任何一种料子,轻柔薄软,偶尔闪着点点碎光,仿佛云雾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