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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泣鬼神 世杰为国捐躯 飞中毒 雪和娟皆生儿

婚后的生活并不是枯燥乏味,而是津津有味。赵克华现在的精神面貌与婚前相比可谓是脱胎换骨。穿衣比以前讲究多了,虽然随便,但大小得体,合身,不刻意追求颜色和款式。说话也比以前温和多了,谦谦有礼,想别人之所想,懂得换位思考了。

这些改变赢得众多部下的青睐。很多人都在思考,难道这是身边有一个美人滋润的结果吗?是爱情的魅力使然?

柏世豪走进办公室,神色异常庄重的说:“赵主任,”随即就把一张大白纸摊开展现在他的面前。赵克华定睛一看,是一张讣告,脸色骤变。仔仔细细去读内容,脸色逐渐凝重起来。

这是陆世杰在珍宝岛阵亡的报告。通告是由陆世杰所服役的旅部发出的,公祭仪式和殡葬仪式将在母猪原上举行。死者临终前唯一一条遗愿就是躺在家乡的土地上。

柏世豪告诉赵克华,陆世杰所在的旅部派人到县上联系,军队和当地革委会联合主持召开公祭大会。柏世豪说:“周威武打来电话要你务必立马启动治丧事宜,不允许出现任何纰漏。”

赵克华站直了身,一种悲愤和民族牺牲精神的豪壮感油然而生。他问柏世豪:“陆世杰的灵柩什么时候运回到原上?”

柏世豪说:“明天,已由宁民县各界吊唁三天,最后召开公祭大会以后安葬。”

赵克华一脸的伤痛:“年纪轻轻为国捐躯,受人敬仰。明天一早上原迎灵车,接英雄回家,为英雄守灵。”

柏世豪提醒他说:“你可是堂堂革委会主任……”

赵克华说:“民族英雄是不讲究辈分……只要是英雄,就该得到这样的礼遇。”赵克华的脸色更加的凝重起来。

柏世豪随后开出三个问题,第一,世杰到底是姓陆还是姓柏的问题。第二,要不要把康氏找回来的问题,只要找回来,陆兆鸿就有可能跟着回来。第三,陆梦燕的安抚问题,俩人虽未结婚,但两人自由恋爱原上早已家喻户晓。

赵克华仔细端详这三个问题,望向柏世豪:“三个问题到原上商榷吧!每一个问题都不是小问题,让人民说了算,让人民当家做主。”

柏世豪:“还有一个问题,如果李晓娟回原上的安保问题。”

赵克华立马表表:“安什么保,祭奠英灵事大,和普通人一样,谁去吊唁都可以!”

一个特别会议在东陵村村部举行,破天荒邀请了老村长陆兆拓,老队长陆兆国,昔日养猪场场场长柏雪飞和村里众多耄耋之年的老者。“村中村”柏家大院也来了一位知青在旁听。夏临泉,柏蓬启,陆兆勇,李晓娟,柏世豪,克壮之人分坐两边,赵克华主持会议,他是站着怀着无比崇敬的心情读完讣告的,在场所有不知情的人立马唏嘘,立马的心情沉重,部分老者开始老泪横流:“多好的娃儿呀,就这么没了!”

赵克华复述了柏世豪提出的三个问题,让大家逐一讨论。

柏世豪首先发言:“世杰是在柏家大院出生的,是我小叔的孩子。他是后来被婶子康瑞君带到陆家的,理应姓柏。”

有一老者提出了反驳意见:“世杰虽然生在柏家,但长在陆家,这不应该作为一件事来讨论,太明白不过。”

柏世豪立马抨击:“在谁家出生就应该随谁家的姓,种姓不能丢。”

又一老者说:“所有事都有渊源,只是有些渊源你们小辈不知道而已。如果世杰没有阵亡,还是一个好好的世杰,我相信他还是姓陆。”

柏世豪把手一挥,显得武断:“我不管什么渊源不渊源的,我就认一条,他是俺柏家大院出生的,就得叫柏世杰,必须叫柏世杰。”

大家面面相觑,陆兆国开了口,但很低调:“我说两句,我是反对我三女儿和世杰交往的,因为也是世杰亲手把我送进局子里的。回来我才知道两个小孩耍的好的很,”陆兆国近乎哭腔:“如果娃儿好好的,我自然认他是我女婿,自然就姓陆了!”

大家僵持不下,赵克华双手对桌子轻轻一拍:“这个问题就像先有蛋还是先有鸡那么复杂,不能老是争论不休,得实际解决问题。既然世杰是在柏家大院出生的,不管他在部队是什么名字,明天的挽联挽词中全用柏世杰三个字。”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柏雪飞始终低垂着头。

第二个问题是是否让康瑞君回来的问题,这是一个敏感的问题,更是政治问题。赵克华眼睛眨一下,观察一人,极力做到内心平静。

一老者说:“扼臂啮指,母子连心,母亲寒心茹苦把儿子养大成人,舐犊情深,儿子战死,如果不让母亲知道,恐有悖人轮。”

另一位老者接着说:“血浓与水,人之常理,理应顺应纲常。”

柏蓬启:“还是不要让她回来,回来就会有事,兆鸿会被。”

赵克华目盯着他看,柏蓬启不敢往下说了。

夏临泉捕捉到了这个小小的细节,开始目光射向赵克华:“赵主任,这第二件事是个不小的事,也是一个比较复杂的议题。关建的一个问题,这件事处理的好与坏都与你的态度有关。我们在座的每一个人都赞成康氏回来,康氏回来兆鸿就得回来,两人回来是奔丧的,是见儿子最后一面的,如果回来你就把人抓了,还议什么呢?是不是,好事也变成了坏事,这样的事如果发生,谁都受不了,明知受不了,还不如不让她们回。但不让他们回,这不是人干的事呀,谁没有爹和娘,谁没有儿和女。”

赵克华马上评判:“夏队长想让她们回?”

夏临泉马上答道:“赵主任表态,保她们回来没事,我可立马想办法叫她们回来。”

“回来也是你去叫,因为你知道她俩在哪里。”

“赵主任,”夏临泉有些央求的语气说:“表态吧,母子连心,儿子去了,母亲如果看不到儿子最后一面,就是一生的遗憾。”

赵克华转首去看李晓娟,看到李晓娟正愤怒非常不友好的看着他,他心里立即明白李晓娟的意思,必须让康瑞君和陆兆鸿回来,还要确保她们无事。

赵克华立马庄重的说:“我这里完全没有问题,谁都是父母爹娘生的,感同身受,可立即着人把她俩叫回来,事不宜迟,回来晚了可能要耽误事。我话说前头,公祭大会,我的顶头上司周威武会来参会,他有什么举动我可管不了。”

夏临泉站起,目含感激:“谢谢赵主任发话,只要你同意了就行,周威武那边我们小心行事。我走了,其它什么事你们议吧”

赵克华指着夏临泉的背影说:“东陵村最精明的人,当年救走陆兆鸿和陆兆镰的人肯定就是他,藏得真深。”众人面面相觑。

第三个问题是安抚问题,赵克华首先表了态:“不管陆梦燕与柏世杰谈了多少年恋爱,一个事实,没有结婚就不是军人家属,就不能享受军人家属抚恤待遇,他的父母可以,”他把目光盯向陆兆国:“你不能在今晚之前把这个消息告诉你女儿,要在灵杦入了村口之前告诉她最为合适。否则晚上知此事之后不知会疯狂到什么程度呢!”

赵克华把目光望向陆兆勇:“你今晚就安排几位和陆梦燕同龄的姐妹,防止她一时不能接受现实而失神过度。”

陆兆勇点点头。

会议还安排了其它事项,未尽事宜,由明天的专委会临时高效解决。

众人全部散去,柏雪飞仍坐在原位,没有抬起头来。看到昔日的老婆和别人出出进进,他往日的精气神全都跑路了,完全像变了一个人。

寅时三刻,村子里的狗狂叫了大约半个小时,随后就恢复了寂静。

天很快微曦,陆家大院,夏临泉打开了院门,身后又走出两人,三人一同向陆福娃家走去。后面两人不是别人,正是陆兆鸿和康瑞君夫妻俩。

原来,夏临泉知道时间的紧迫性,必须在陆世杰的灵杦到来之前把康瑞君接回来。从村部出来,他叫上陆天元和柏钢键就上路了。

陆天元和柏钢键问上哪哒,有什么事?夏临泉说:“走哎,问啥哩,明天你们就明白哩,咱母猪原出大事哩。”

走了一里地,夏临泉感觉不妥,没有告知梦雪自己上哪去,如果晚上不见他到家到处找自己咋办?正焦急之时,迎面碰到?篮子割草的拜把兄陆福娃。福娃一脸的憨相,问他:“哥,你去哪哒?带俩人,慌里慌张。”

夏临泉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正寻人不着呢,你回去,晚上让二龙三龙芙蓉到俺家陪梦雪去,我恐怕要天亮才能回来。记住了,别忘记了。”

说着话,夏临泉三人已走远,福娃站在原地傻愣,当个啥球队长嘛,整日个白忙活,连一块钱的工资都不要,瞎熊货。

夏临泉三人天黑之时已上了山,凭着记忆寻找树刻的印记,找到陆兆鸿与康瑞君,两人对三人的到来非常的惊讶,认定村里发生了大事才让两人回去的,夏临泉点点头,让两人随便收拾东西,马上下山。

康瑞军走了几步又止步:“夏叔,兆鸿哥回去能行吗?如果被逮到怎么办?”

夏临泉:“放心吧,回去就没事,要是有事也不会让他回去,早安排好了。”

陆兆鸿非常冷静,陆天元和柏钢键再也沉不住气了:“你说我们都跟你跑一夜了,腿都快跑断了,到现在还不知什么事,你说这是什么事吗!”

夏临泉明显的不耐烦:“不是跟你们讲过了吗?明天,明天就知道哩。”

陆天元在旁边的大石头上一坐:“你不讲我们就不走哩!”

夏临泉白了他一眼:“爱走不走,不走拉倒,这山里可是有熊出没的哟!”

三人走远拉开了距离,柏钢建左右瞅瞅漆黑的山林,好像马上就有熊扑上来一样,他“啊呀”一声,两人惊恐的迈开步子,就向夏临泉三人追去。

回到家已经是寅时,夏临泉让陆天元和柏钢键回去睡觉,让陆兆鸿和康瑞君在厦屋休息,什么事天亮了就会知道。

他回到上房里屋看到芙蓉睡在梦雪的旁边,梦雪刚想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倒在梦雪的脚边就睡着了。梦雪起来给他脱了鞋,盖了被子。

夏临泉只睡了一个多小时,掀开被子就下床趿鞋。梦雪禁不住的问:“夏三娃,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吗?你折腾一夜都没睡觉。”

夏临泉无限伤感的说:“告诉你,你可得挺住,千万不能哭,哭伤身子,因为你怀有身孕。”

梦雪点点头:“为孩子好,我坚决不哭,什么事能让我哭?我爸妈都好好的。”

夏临泉直视娇妻的脸:“兆鸿和芙蓉的娘都回来了,世杰阵亡了,上午八时灵棂就会运回原上。”

梦雪马上捂住了嘴,随后就“嘤嘤”的哭了起来!这一切来的太突然,让她措手不及。

夏临泉看着悲痛的妻子,这个坏消息又不能不告诉她,告诉了她心中难受之极在所难免啊!她拥了一下梦雪算是安慰,把兆鸿两人叫醒开了院门就朝陆福娃家走去。

在路上,他们碰到在路中央站立的陆兆勇和柏蓬启。五人一同去往福娃家,此时天已大亮。

陆福娃开的门,穿着深灰色手工纺织的粗布棉衣,大裤裆,大裤腰,对襟棉衣的布扣尚未完全扣上。看到门口站着那么多的人,其中还有昔日的妻子和原上英雄陆兆鸿,他惊呆了:“什么,事,这么早?夏哥,你昨晚到哪哒?”

话没说完,一行几人就进了院子,康瑞君看到了昔日丈夫的寒碜,心情难免低落。夏临泉好像头重脚轻,难以支撑身体,他搬了个板凳坐下,色声俱沉且悲痛:“昨天得到一个不好的消息,为了不愧天,不愧地,赵克华主持在村里开了一个会议,会议的重点就是把康瑞君和陆兆鸿叫回来。”

陆芙蓉从门口一闪而过,看到了娘亲,一路飞奔,并不是很合身的绿色裤子束缚着腿撒娇却带着颤音的喊道“娘……”与伸出双臂迎接她的康氏抱在一起。

这时二龙,三龙也跟着从夏临泉家回来了,母子重逢,两个孩子特别的青涩,在母亲身边腼腆。

五儿跄跄踉踉从楼上下来,看到母亲之后,没有顾及任何人的眼神,直视康瑞君。

康氏伸出一个胳膊把五儿搂住,五儿在她腋下发泄似的喊了一声“娘”随后便抽泣起来。

陆兆鸿镇静的说:“叔,你说吧,什么事?”

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夏临泉。夏临泉扬起手,悲痛到极点:“咱世杰娃没哩,在珍宝岛与苏联人打仗阵亡哩!”

反应最快的是陆福娃,他“啊”了一声,当看到陆兆勇和柏蓬启的表情与夏临泉一致时,无意识的从板凳上歪向一边,整个身子倒在地上,禁不住泪水满面:“我的娃呀!这可让大咋活呀……”

康氏从震惊之中反应过来,整个身子站立不稳,往后缩倒在地上,双手拍打大腿,情绪崩溃:“我的儿呀,我的儿呀!你咋就抛下娘去了呀!娘愧对于你呀!娘不该让你去当兵呀……”

几个孩子相继哭泣起来,场面一度无法控制。

陆兆勇和柏蓬启都留下了热泪,邻居们听到哭声都跑来问发生了什么事。当问及是世杰在战场阵亡的时候也都留下了眼泪:“那可是听话又懂事的孩子,母猪原上的好苗子,就这样说没就没哩,多可惜!”

正当阴霾和悲戚笼罩着整个院落时,陆梦燕突然出现在大门外,她双手扶着墙,瞅见院里那么多的人,其中有世杰的娘亲康瑞君,立马明白了事情的真实性,悲伤让她难以自控,三步一停,跄跄踉踉扑向康氏,在她的身前扑倒,撕心裂肺的叫道:“娘,”那挺直的腰杆就再也挺不起来了。

康氏的眼被泪水模糊视线,她伸出手把梦燕揽在怀里,俩人抱在一起恸哭。

这时,从后面跑进来五六个女孩子,陆兆勇怒视着她们,五个女孩子怯怯懦懦的止步。

原来,陆兆国早早就开了门,陆兆勇找来的五六个女孩早早站在门口等待。梦燕问为什么这么早来她家玩,几位从小到大的玩伴不说话,陆兆国慢吞吞把实情说了,梦燕不信,拼命往世杰家跑去……社事骤变,让人难以接受的痛!

这是母猪原上不比陆兆楷阵亡逊色的隆重的葬礼。整个葬礼议程由一个叫做“柏世杰治丧委员会”的权威机构发布和组织。陆世杰生前所在的黑龙江省军区指派的郝旅长为主任委员,宁民县革委会主任周威武和东陵镇革委会主任赵克华为副主任委员,东陵镇十个村子的村主任和社会各界名流,权贵共有30多人列为委员。

陆兆鸿,夏临泉,陆兆勇,柏世豪,柏蓬启,柏雪飞,陆兆福,陆兆国,陆兆拓都被列入名单。所有白事具体的安排,比如打坑,箍墓,搭棚,借桌椅板凳,洗碗,洗菜,杀猪,淘粮食,磨面,垒灶烧锅等杂事全有柏陆两姓家族的社员承担。

赵克华和柏世豪,夏临泉三人在陆世杰家接待了郝旅长和宁民县派来安置这场葬礼的官员。

赵克华表现出少有的内敛和随和,对所有来宾提出的新式葬礼的参言全部接受,只是特殊的强调:“虽是新事新办,咱也不能忘了传统。”

随后,他指使夏临泉去柏家大院去敲锣,调动全村所有人的能动性,争取把这件事办好,办成原上所有大人孩娃心中永远铭记的大事!

“咣,咣,咣,咣,”可以直达云端又可穿透骨骼的锣声响彻东陵村的所有村巷。人们听到锣声,闻知敲锣的缘由后,不约而同奔向福娃家,几乎无一家例外,把福娃家围的水泄不通。显然,他们已经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以及知晓明白聚在一起不同寻常的意义。

夏临泉向所有人说:“世杰在对苏作战中阵亡了。”

所有人立马惊讶和悲戚。陆兆勇接着说,声音近乎哭腔:“自从柏智麟逝去,东陵村这面锣就再也没有敲过哩,今天用这面锣把大家召集过来,是想告诉大家让大家明白,母猪原上最漂亮的后生没有哩!”

陆兆勇掩面哭泣,所有人也都表情严肃,身形保持原地不动。

夏临泉接着说:“把大家召集过来,是想告诉大家,世杰是陆福娃的娃,也是咱东陵村的娃,大家务必把咱娃的后事办好。”

柏世豪激昂且悲泣的说:“柏世杰是咱母猪原的骄傲,咱以他为荣,把事办好,必须把事办好。”

早有人迫不及待的说:“你们说咋办,快安排人吧!”

柏世豪提出建议:“一人办事,十人掣肘,一人帮十人难,十人帮一人易,咱提前登账记款,多少不限。咱得给怕世杰挂一杆蟒纸,用这些钱招待各方宾朋,减轻或解除福娃叔的负担。”

柏陆两姓一过性全部同意。夏临泉一口气点出十几个人的名字:“你们十几个人打墓箍墓,一半人先去打墓,一半人去拉砖,拉了多少砖?把砖数记下来。墓道打成,砖可能也同时拉好,你们再合起来把墓箍起来。”

话音刚落,就有人问了:“夏队长,这墓室打在哪里嘛?你们不吱应我们咋干活嘛!”

夏临泉一时可难住了,对呀,这墓道打在哪吗?

柏世豪看出了端倪,马上说到:“柏世杰生在柏家大院,当然打在柏家的祖陵里了,在我爸和我叔之前,选一最佳位置便是。”

有老者就说了:“陆家的子孙就应该葬在陆家的陵地,天经地义。”

正在大家争得面红耳赤,难分难解之即,夏临泉把这事和拜把兄弟福娃和康氏说了,福娃尚未表态,康氏还在揣摩之即,陆梦燕却木纳地开了口:“不行,生身没有养身重,世杰生在柏家却长在陆家,与陆家情深似海,世杰的骨殖必须葬在陆家的陵地,”声音斩钉截铁,有力度,更有强度,院里院外的人听的干干净净,赢得一片赞许声。柏世豪不言语了。

夏临泉给柏雪飞安排了一个管钱的差使,让他打起精神,不能有半点差错。帐桌上的钱必须与实收的钱一分不差相吻合,否则就是办事不利。

记账的不再是徐家园的徐炜昱了,因为“村中村”的知识青年个个毛笔字写的龙飞凤舞,奔放豪壮。

夏临泉继续安排十几个人搭灵棚:“灵棚怎样搭法?按照院子的长宽比例搭南北长形的。鉴于各人各行其道,灵棂八点左右运回原上,在这之前务必搭好。”

夏临泉又一一点名谁几人垒灶台,谁几人淘麦子磨面,谁几人逮猪杀猪,谁几人清理杂物,谁几人借桌椅板凳,谁几人端茶送饭,谁几人洗菜,涮碗……布置的头头是道,井井有条。没有他想不到的,就连白黑蟒纸的木杆插在何处和由谁来插也都指定了。人们不由的佩服他的办事能力……

一切都在悲戚的气氛下紧张的进行,哭干了眼泪的陆梦燕抱着康氏的腰,像个很小的孩子不肯松手。陆芙蓉在依靠着梦燕姐站立,五儿站在娘的旁边像一个小战士,但面情僵硬。

陆兆勇与几位老人商量灵棚搭建的位置,柏世豪不间断的接待和招呼临近村庄慕名而来的世杰战友的家属和友人。仨人不忘把主要工程的进度汇报给主家陆福娃。陆福娃像一个大病未愈的人合衣躺在厦屋的床榻上,哭肿的眼泡挤住了瞳仁,表现出对如何办丧事了无兴趣:“世豪,临泉哥,兆勇,你们觉得咋合适就咋办吧,你们觉得合适,我就觉得合适了,你们放心的去办吧!”

赵克华刚从吉普车上下来,灵棂就从绿色的尖头汽车上抬下来。一边是胸挂白花,臂戴黑纱的中国人民解放军战士,他们一色的绿色军装。另一边是腰系白布的东陵村的年轻力壮族人,他们合伙抬着灵棂从原坡进入村口进入东陵村村巷。灵棂前头是军乐队,从他们手中的乐器里演奏出低沉哀婉的乐趣。

灵棂后头是雷鸣演艺唢呐班唢呐喇叭揉肠寸断热血会冷真心会碎的悠扬声。张启椟在列,腰系白带,真情投入。

站立路两边的心软眼也软的女人自从汽车停稳,看见了那漆成暗黑色的棺椁时,就扯开嗓子哭嚎起来。哭嚎声引的众多男人也都跟着哭泣起来……

陆梦燕扑向灵柩:“世杰,世杰呀,你讲好复原就娶我的,为什么要欺骗我?为什么要丢下我呀!”梦燕伸手触及到灵柩,抬灵的人步伐戛然而止,个个泪流满面。

梦燕泪眼望向棺椁,人生悲伤到了极点:“世杰,你讲好的呀!要娶我,要让我成为母猪原上最幸福的女人。你骗了我,你骗人,你说话不算数……!”梦燕整个身子像灵柩下方倒去,站在身后的二龙,三龙同时伸手扶住梦燕,没让她倒下去。

康氏早已是站立不稳,被几位妇女架着,泪眼婆娑盯着装着儿子尸身的灵柩。

陆兆勇把手一挥,立马上去几位妇女把梦燕拥至一边,灵棂被缓缓移入灵棚内。

三声震天的锍子响过之后,陆福娃跄跄踉踉从厦屋走出来,扑身儿子的灵柩,倒噎着气哭道:“我的儿呀,你回家哩,你回咱的家了哩,现在大陪着你哩!”

两条白蟒纸被立在灵棚的两边,在空中随风飘扬。

军队和地方的各界代表把早已准备好的花圈,挽联支立起来,摆放在门口的两边和灵棚的外围。近十个村子,村庄也都纷纷送来花圈并献上挽联。一个英雄的魂灵震撼着母猪原的天空和土地……

赵克华是第一个在灵柩旁边跪在装有麦草口袋上的人,为他心目中的英雄守灵。紧跟着,陆兆鸿,陆兆勇,柏世豪以及十个村子的代表把灵柩内的空间挤满。他们个个低着头,默默为英雄守灵。

陆兆鸿与赵克华挨着,赵克华装作没有看见他,陆兆鸿也旁若无人。夏临泉劝一干人等尽了心了就行哩,到客房去歇歇。

梦燕已哭干了眼泪,整个人变得傻愣。郝旅长在堂屋找到梦燕,证实了她的真实身份后把柏世杰的遗物郑重地交给了她。

梦燕打开包袱,是一身绿军装和各种奖章,那个她给世杰特别缝制的香包,一封信和他与梦燕在东陵镇照的合影。信是一封未写完的信:燕,部队不日将开拔,苏联人欺负人,我们别无选择,必须让他们知道厉害。我们连责任重大,保证完成任务。每日都会看你的照片,不看都无法入睡,这已经成为习惯……照片后面写了字:这一生,我最爱的人。

郝旅长把陆世杰临终前的一句话讲给陆梦燕听,在场的所有人动容,陆梦燕把世杰的衣物揽在胸前,紧紧拥抱,泪水模糊了视线……

珍宝岛位于鸡西虎林珍宝岛乡境内,在乌苏里江主航道中心线中国一侧。当地居民祖祖辈辈在这里进行打鱼等生产活动,中国人民解放军也一直在这里执行巡逻任务。维持的平静从一月开始直到两年后的六九年二月宣告结束,苏联军队不低于十六次越过中间线侵入该岛,严重影响了中国居民的正常航行和生产生活,还朝中国边民和边防战士开枪,打死打伤多人。

为了解决这一实际问题,上面做了重点部署,要求边防部队选择合适的时机对苏联军队进行反击。于是,陆世杰和另外两名战士被秘密选送到呼伦贝尔盟开始短暂的军事训练。经过几天的磨练后,三人被请到部队政治部谈话。在那里他们才知道被编入一个特别的边防侦查连,他们的任务就是为抗击苏联士兵的挑衅做准备。

二天后,三人来到珍宝岛边境线,巡逻队长杨国忠教他们该如何与敌人对抗:“一切行动听指挥,我说打,马上打,立即打。让撤,马上撤,必须撤。不能打死人,外伤重一点不要紧,撤退的时候千万不要跑错方向,跑过对岸将按叛国罪处理,就地枪毙。”

边防站的站长孙玉国向侦察连讲述珍宝岛的地形地貌和对面苏联边防军的情况,所有的侦察员们认真听着,一一记在心里。

这个时候,对面的敌情突然发生变化,根据观察哨的报告,对面的边防巡逻车明显增多,可能是增加了兵力。连长派陆世杰和另外一名侦查员着伪装前去抵近侦察,结果发现对面用四部装甲车围着公路绕圈子,给中方造成部队频频调动的假象。

为了应对随时都可能爆发的战斗,上级领导曹建华做了具体部署:曹建华为一号区指挥,带领部队上岛潜伏,消灭来犯之敌。二区是负责增援和火力掩护的部队,边防站长孙玉国带领一队人马公开巡逻,诱敌于一号区潜伏点,部署上报,得到各级领导批准执行。

三月二号,注定这个日子会载入共和国史册。清晨,对面驶来一辆军用吉普车,军车在南面停下来,下来两个苏联军官,他们边说话边比划,好像还有争执。声音越来越大,侦查科长马宪则向潜伏在雪窟窿里的同志们递了个眼色,所有人的心都绷紧了。

刚刚争论的两名军官突然朝珍宝岛走过来,越走越近。所有侦察兵都看着马宪则,恨不得马上和苏军大干一场。马宪则向大家挥挥手:“要沉着冷静,千万不能乱动。”站在东边的一名苏联军官向那两名军官喊了一声,两名军官便转身往回走去。随后吉普车一加油门开走了。

边防站长孙玉国带着巡逻队上岛了,他走在前面,排长武永高和周永国带着小组走在后面。这时,孙玉国的前面传来“轰隆隆”的声音,有两辆装甲车,一辆军用卡车和一辆指挥车向这边驶来。上面坐满了苏联士兵,他们荷枪实弹,头戴钢盔,车快速开到了珍宝岛的东侧,挡住了中国边防巡逻分队的去路。对方非常神速,从三面包围了中国边防部队。

面对如此恶劣的局势,孙玉国一边向苏联边防部队发出警告,一边命令中国边防巡逻部队向岛西撤去。苏军二十多人冲了过来,只听“哒哒哒”一连串机枪扫射的声音,丧心病狂的苏联侵略者率先开枪击中了几名中国边防战士。

孙玉国让翻译再次向苏联边防人员发出警告,对方根本不听警告,又是一梭子弹打过来,又有几名中国边防战士倒下。马宪则目睹了全过程,他果断发出了还击的命令,参谋金泰龙用手枪朝天鸣枪,发出了反击的信号。顿时,珍宝岛硝烟弥漫,侦察分队和巡逻分队同时开火,副连长王庆容被子弹击中,鲜血染红了他的衣服,他吃力地咬着牙站起:“同志们,人在,珍宝岛在,一定要坚持到最后胜利。”

这时,一辆庞大的苏军装甲车发疯一般从岛的东面急驶过来。装甲车上的机枪左右来回向中国军队射击……马宪则大喊:“火箭筒,快拿火箭筒。”

火箭筒手连打两发都没有集中装甲车,让马宪则很是着急,为火箭筒手打气,又打出去两发,虽然还是没有打到,有可能是装甲车里的装甲士兵害怕火箭筒的威力,心里不安,开始掉头往回驶去。

马宪则看装甲车想溜,扛着火箭筒追了上去,想近距离炸毁这辆装甲车。如果不炸毁它,如钢铁洪流将会有更多的战士牺牲。就在马宪则立火箭筒之际,装甲车突然掉转车头,对准马宪则一炮轰过来,威力让马宪则腾空而起,重重摔在地上,胸口上中了两处弹片,鲜血直流。

装甲车继续往东急驶,陆世杰冲上去抱起火箭筒,急追装甲车,疾冲一百米后接近装甲车,他立好火箭筒迅速填进了火箭弹,“轰”的一声巨响,装甲车不动了。与此同时,一梭子弹打过来,陆世杰应声倒地,战友来营救他,他已经呼吸急促,胸口和嘴角流血。一位战友把他移到雪坑里,鲜血染红了白雪。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笑了笑,笑的很从容,好像看到了他未婚的妻子梦燕在向他微笑,他抓住了战友的手,声音低沉的说:“没大家就没有小家,梦燕,不要怪哥,哥保家哩!”抓着的手渐渐没有了力气,两名战士愤怒,拿起枪跳出雪坑向东面冲去……苏军被全歼。

陆梦燕提出了一个令所有人目瞪口呆的要求,他要与陆世杰结婚。康瑞君表现出长辈最为关心和爱护的明智:“孩子,这不妥吧,世杰已经去了,这对你不公平!”

梦燕心意已决:“世杰临走时向我承诺,今生今世只爱我一人,要娶我为妻。他必须说话算话,否则我找他理论去。”

康瑞君吓坏了,让人把陆兆国和陆汤氏叫进来,根本看不出以前有过隔阂:“孩子执意要与世杰结婚,你们劝劝她吧!”

陆兆国近距离看了一眼康瑞君,低下头去。汤氏走近女儿梦燕:“娘知道你心里苦,娘也与你一样心里难受。世杰是个好孩子,可他现在已经去哩,为国战死哩,别添乱了,让他好好上路吧!”

梦燕斩钉截铁,目光坚定:“谁说都不好使,此生我认定了我要成为世杰名义上的妻子。谁说他没有老婆哩,我就是他世杰的婆娘,我就是他陆世杰最漂亮的妻子,呵呵,世杰呀,你的婆娘在这里呀!”

消息传遍治丧委员会,所有委员所有人唏嘘不已。一部分人担心不满足梦燕的愿望她有可能走极端。一部分人唏嘘之时探讨原上自古以来可有先例。有闪寿之年的老者说:“事死如事生,民间自古就有冥婚的陋习。冥婚分两种,一种是活人与死者之间的冥婚,一种是死者与死者之间的冥婚。不管哪一种都违背了道德伦常,且与传统的礼教宗旨背道而驰。但是,按照“事死如事生”的原则,虽然不可能“上以事家庙,下以继后世,\\\"但是冥婚是可以给活着的人有个念想的,可以与普通的婚姻有相似的特点。可以这么讲,冥婚在某一个特殊的情况下可以特殊对待。”

有了这一特定的话语后,郝旅长,周威武,赵克华同意陆梦雪的这一要求。不过,陆世杰的替代者由陆二龙捧着哥哥的遗像,在原先红事的基础之上照样“天地君亲师”行大礼,满足陆梦燕的此生宿愿。

浩荡荡的队伍把柏世杰送到陆家陵地,葬在陆长贵与妻子合葬墓的前面。

陆家门前的院子门首白纸被红色遮盖,完成冥婚仪式后,在陆世杰居住的卧室,陆梦燕擦了又擦柏世杰的遗像,开心的泪目:“世杰,咱结婚哩,从今往后我就是你的妻子哩,我会每天守在你身边,不离不弃。”

柏世杰的墓地,白色的海洋。周威武提前做了安排,在各个路口和田间地头都布置了便衣。

当东陵村的村民最后散去,却没见到陆兆鸿的影子时,他不由的暴跳如雷:“怎么回事?难道他长了翅膀不成?”

赵克华,柏世豪,陆兆勇,夏临泉,柏蓬启集体沉默。

周威武做梦也没有想到,陆兆鸿在随送葬的人群到达墓室后,目睹了下葬圆坟的全过程,在特殊群体的掩护下,换了平常人的衣服,随着办事的人流回到东陵村,再一次销声匿迹了。

周威武向赵克华下了死命令,必须严防死守,务必抓到首恶分子陆兆鸿。赵克华当面向手下下达指令:“各个要道值守,不要让陆兆鸿跑了!”

梦燕回到家把有关世杰的所有东西打包,也没有与任何亲人打招呼,直接去了陆世杰家。从此,在世杰曾经住过的房间住了下来,与陆世杰的遗像相依相伴。

后来有人问她何苦如此,她说:“既然已是世杰的妻子,理应搬到他的家居处,在他的房间与他相依相伴。”问话者无语。

郝旅长走后,二龙家的门楣上挂了一个金光闪闪的金属牌子,上面写着“光荣之家”四个字。

所有人都看到那个牌子,所有人都不说,一个人民子弟兵战死疆场,换来了一家人的光荣。

李晓娟和陆梦雪全程目睹了办事的全过程,俩人不敢在人多的地方待,生怕伤到肚子里的孩子。当知晓妹妹梦燕要与世杰举行冥婚时很是惊讶,当听老人说是为了给活人一个念想,就打消了去阻止梦燕的想法。目睹了妹妹与世杰结婚的全过程。令两人很是震撼,钦佩梦燕对爱情的毅力和魄力。

赵克华从地里回到福娃家看到也没他什么事了,与福娃和康瑞君做简要的告别,就要回东陵镇。李晓娟会意与梦雪告别,就在她转身之际,发现柏雪飞向她走来,她惊呆了,这是什么场合?他敢向这边走来,她想阻止怕雪飞的反常举动,但又找不到最合适的方法。她看了看旁边的人,赵克华看到了,夏临泉看到了,柏世豪看到了,陆兆勇看到了,所有的人都看到了,空气凝固了。

所有人的目光齐聚柏雪飞一人身上,柏雪飞来到李晓娟跟前一米的地方停下,突然从身后抽出来一个瓶子,他打开瓶盖,扬起头对着瓶嘴就吹了起来。

“咕咚咕咚”经咽喉入胃的声音近距离都可以听到,但一股刺鼻难闻的农药味弥漫开来,人们才立马意识到柏雪飞喝的是农药。所有的人都吓傻了,柏雪飞扔了瓶子,向李晓娟“哈哈哈哈”大笑:“看到你站在这原上,却是别人的妻子了,哈哈,我不想活了!”

李晓娟是完全惊呆了的,她想去扶柏雪飞,相雪飞一个跄踉摔倒在地上。李晓娟这才反应过来,撕心裂肺的大喊:“救他,快救救他。”

夏临泉是第一个到柏雪飞身边的,他扶起柏雪飞,对人群大喊:“柏万友,你个驴日的,你怎么看守的村部。”

柏万有从人群中钻出来,一脸的无辜:“我是把门上锁了的,你不信,你可以让人去查看。”

柏雪飞喝了一瓶农药,赵克华亲眼目睹他喝药的全过程,惊的像一尊雨淋的雕像,没有了表情。当他从现实中反应过来时,马上把手一挥:“快,快把人抬上车,马上去医院洗胃,必须得快一些。”

一群青年后生窜上去就把柏雪飞如拎小鸡一样抬上车,吉普车极速向东陵镇卫生院驶去。

来了一拨人,东陵镇卫生院开始沸腾了,人员进进出出抢救室。很多人认识柏世豪,不由的说道:“又是东陵村的。”

柏世豪一瞪眼:“哪那么多废话,快洗胃,快救人,救不活人,你们都给我通通的滚蛋。”

倪云山看了他一眼,一边插胃管,一边说道:“阿托品零点三毫升皮下注射,搬两箱盐水。”

一旁的助手和护士随即皮下注射了针剂,盐水瓶打开了几十瓶,随时待用。

情况紧急,救人是第一要务,倪云山发现排出的药液的浓度非常的高,就让助手站在桌子上专职倒盐水。不间断的倒盐水,不间断的排药液。

柏雪飞已人事不醒,只能条件反射不时的脊椎弯曲,嘴中发出“呕呕”的声音。

夏临泉与陆兆勇去找叶红兵。夏临泉央求叶红兵:“院长,你一定派最好的医生,用最好的药把柏雪飞治好,他可不能死呀!你知道的,他的父亲刚死,老婆跟了别人。家里还有一位睁眼瞎的娘。”

叶红兵一脸的不屑:“我不知道。”

陆兆勇一怔:“啥意思?”

叶红兵一脸的恼怒:“你说啥意思?你们来的是啥地方?这个地方是干什么的?我们是干什么的?唠唠叨叨,烦不烦人。”

两人识趣的走出院长办公室,夏临泉边走边说:“对我们凶,这个人只有赵主任能制住他,保准赵克华在那一站,他立马服服帖帖的。”

陆兆勇:“如果看他哪天不顺眼,给世豪和赵主任汇报一下,让这个什么叶红兵变成叶黑兵,把他的嘴封严了,他就老实了。”

洗胃的药液奇臭的刺鼻味从抢救室里源源不断流出来,浸湿了整个的走廊。抢救室里一片狼藉,倪云山与同事们累的额头都冒了汗,李晓娟闻到药味就干呕,远远的又不舍离去,赵克华忍不住终于开口:“回去吧,站了一天了,回去休息,我在这盯着。”

李晓娟盯了他一眼:“我不走,我要是走了,我还是人吗?人会骂我无情,绝情。”

“你在这能起什么用?那么多的人在这里守着他。”

“不走,就是不走,”李晓娟作了最后的表态。

赵克华生气了,用手指着抢救室:“什么意思?在你面前喝农药是为了表现对你的爱恋不变?还是为了展示他高贵的情怀?给你讲,晚了,做什么都不好使,这一生我都不会再给他机会让他来接近你,你就死了这条心,这一辈子都不许你与他再来往。”

李晓娟转过头去不去理他,她发现很多人都在往这边看。这时,离院长办公室仅有一壁之隔的财务科门口站着一个人,她扬着手中的小票向这边喊到:“谁是病人家属,到这边缴费,押金一千元。”

陆兆勇,夏临泉和刚进入大院的柏世豪都听到了,表现出不解和愤怒。赵克华气的腮帮子鼓的像青蛙,对那财务科的女人说:“怎么的,大白天的明目张胆抢钱呀,信不信我给你再关了,让你们再整改半个月。”

收费科的女人毫不胆怯:“赵主任,难道你没看到吗?有多少人参与抢救吗?你没看到流到地上的药水吗?难道这些物质不需要购买吗?如果光使用不收费,那还开这家医院干什么?不如彻底关了算了!”

赵克华指着她:“你怎么说话的?你信不信我让叶红兵开了你。”

那女的转首面向夏临泉和陆兆勇:“交不交?不交立马停止抢救。因不交押金原因出现或造成的后果由你们承担。”

陆兆勇气的双腮鼓鼓的:“乖乖,黄金有价药无价,古人的比喻太恰当了,明知道被狠狠地敲了一杠子,还得乖乖的送上。”

夏临泉听了陆兆勇的话,等同于接到命令,马上向财务室走去,边走边说:“交,交,怎么不交,救人要紧,”他随那女人进了财务室,边掏钱边说:“咱交钱有没有收条什么的?”

那女人瞪了他一眼:“什么意思?咱没收条,咱有收据。”

夏临泉尴尬的说:“收据,收条一样的,咱给人办事得有凭据,怕人说闲话。这钱是我从别人家借来的,你肯定听说了,我朋友的一个娃为国家战死哩,刚为他举办了一场隆重的葬礼,这个柏雪飞就出事了。我看他喝了那么多的农药,就知道需要很多的钱,每花一分都得记下,不然不好交差。”

那收费的女人数钱边揶揄的说:“是为情所困吧,不甘心自己的老婆跟了别人。”

夏临泉一怔:“你咋知道的?”

女人轻蔑的笑了一声:“嘿,人生最惨的就是无能的年龄段自己的妻子跟了别人,昔日枕边的甜言蜜语成了昨日的记忆,惨呀!”

夏临泉从财务科出来,李晓娟捂着鼻子在等他,难以抑制的干呕,艰难的向夏临泉说:“这钱我会想办法尽快还了,回去你让福娃叔放心。”

夏临泉看她干呕的那么强烈,联想到她送梦雪项链,两人玩的很好,一种情愫油然而生,他悄声说道:“你好好保重自己的身体吧,这是重中之重,你给梦雪说的话,梦雪又学给我听了,你怀的是柏家的孩子,你的责任就是保护好孩子的安全,不能有任何意外发生!”

李晓娟点点头,对他所说的话表示感激。

洗胃宣告结束,柏雪飞被推进病房。李晓娟去问倪云山,马开伟,邵舍之,魏子光都盯着她看,这是男人猥亵的目光,令李晓娟很是反感。她指着肚子叽嘲的说:“没见过母亲怀过孕是不是?想看,孩子们过来看吧,保证让三个娃儿看个够。”

仨人同时扭过头去,不吭声了。夏临泉与陆兆勇同时进来,鄙夷地瞅视着他们,陆兆勇说:“咋哩?咋不说话了?哑巴了?”

倪云山舒了一口气,坐在椅子上看了李晓娟一眼后,开始回答他们的关切:“想必大家已经看到了柏雪飞把一瓶农药都喝光了,好在是有机磷杀虫剂,如果是别的剧毒农药,早没救了,救也救不了。洗胃只是尽可能多的把毒药排出来,至少减轻毒药对胃黏膜的侵蚀和吸收。可想而知,东陵村到这里道路颠簸严重,已经有毒液被胃肠道吸收,我们给他注射了胆碱酯酶抑制剂,缓解毒液对神经组织系统的伤害和随之而来的心律失常。关键的问题是谁都无法估算机体到底吸收了多少药液,现在只有通过对机体的观察来做进一步的对症治疗。听明白吗?是对症治疗,没有一种药能完全马上治好他的症。”

仨人人听的仔细入微,夏临泉问:“什么体征的观察,啥意思啊!”

倪云山解释:“如果体内吸收的毒药量比较少,用药过后会有可控和理想的体征范围之内,呼吸,脉搏,心跳均在正常值范围内。如果吸收的过多,药物计量不可控,那么体征会发生明显的变化,比如呼吸急促,心跳加快,瞳孔放大,随时都有生命危险。”

李晓娟“啊”了一声:“如果治好了,对今后的生活不会有什么影响吧?”

这句话问的唐突又奇巧,马开伟三人又把目光射过来,倪云山明白李晓娟的意思,马上解释:“这个现在不好说,如果伤到神经组织,你所能想到的方方面面都可能影响到。”

正说话间,一位护士慌慌张张跑过来:“倪老师,邵老师,马老师,不好了,病人的皮肤和脸变色了。”

几个人大惊,四位医生先后奔向病房,发现柏雪飞呼吸急促,脸上出现紫癜,倪云山大喊:“快准备车,运往县上急救。”

夏临泉冲出去喊柏世豪,克壮之人马上把吉普车开了过来。众人一起动手把柏雪飞抬上车,李晓娟想上车,被赵克华一伸手拽了下来:“你去干什么?车子要开快,难道你不想要孩子了?”

“我要去,我不去,我不放心,”李晓娟据理力争,赵克华言辞犀利:“什么你不放心,放心,我去安排。世豪,你把你婶子送回去休息,不要再添乱。”

吉普车箭一般向宁民县城急驶,李晓娟喃喃自语:“雪飞,你可要好好的,千万不要出什么事,你还有母亲和孩子。”

柏世豪不解,靠近她:“什么孩子,谁的孩子,在哪?”

李晓娟立马意识到说漏了嘴,挪动脚步,向东陵镇革委会院内的住处走去。柏世豪跟在后面上了楼,这时,已是万家灯火。

这是私藏李晓娟私密照片以来唯一能与她单独相处的机会。李晓娟进了屋,柏世豪跟着进了屋。李晓娟脱去外套,露出修长的身材。

柏世豪走近她,李晓娟没有丝毫的紧张,平静的看着他:“我不信刚参加过柏世杰的葬礼,就由一个谦谦君子变成流氓!如果是这样,绝对是一个伪君子!”

柏世豪没有顾及李晓娟的语言,眼神开始神不守舍:“每当看到你的照片,我都会魂不守舍,一边端祥照片,一边猜想老色鬼用尽各种方法折磨你。”

李晓娟快速扫视了一眼柏世豪,顿时明白一个开过荤的男人对于一个入心女人的痴迷,没有一个男人不想对他着迷的女人下手并得到她。然而,他存于手里的照片早晚都是导火索,定时炸弹,存在一天就会对自己不利一天。如何能稳住这个男人,让他为自己所用,怎样做到呢?她开始酝酿。

李晓娟对柏世豪说:“无论他对我做了多少事,多少令人刮目相看对普通人来说都是遥不可及的事,妒忌的事。对我个人来说,醒来之后是清醒,是厌世,是对命运的诅咒和不甘。”

柏世豪:“不对称的婚姻,不对称的价值观是霸凌,是占有,更是不人道的蹂躏,不会长久。长久了,违背社事发展规律。”

李晓娟不由得哀伤:“时间维系的越长,我万劫不复。”

柏世豪走进她,近在咫尺:“我知道你内心的苦,我为你悲惨的命运鸣不平。”

李晓娟盯视着他,内心却在鄙视他,这个男人别看相貌堂堂,其实就是一个坏种,把一个清纯的吴老师变成无粮可咥的妇女!悲惨的命运只能是人渣所为,现在这个人渣又想以攻心计取悦于我,想得到我,这种男人十分的可恶。她把语言变得轻柔:“从原上的辈份来讲,雪飞比你大,你该喊我嫂子,嫂子和兄弟说话,近距离对视无可厚非。刚才你也听到了,赵克华让你喊我婶娘,我是你的长辈。如果外面的传言是实,说你是他与汪氏所生,如果是这样的话,我肚子里的孩子就是你同父异母的弟弟,你敢对你小妈有非分之想吗?”

柏世豪避开李晓娟直视的眼神:“他们说什么,根本不可能的事,为了这事,我专门问了我妈,我妈说那是惹事生非的人乱说的,她说我爸在被逮进去之前已经怀我几个月。”

柏世豪开始迎合李晓娟的眼神,以期想融进她的光线,捕捉她藏于心底的灵魂。他双手难以自制的抓住了她的肩,李晓娟心底明白,这个男人把持不住了,开始进攻了。她不无调侃地说:“我不信你敢对一个长辈下手,而且还是一个怀了孕的长辈。”

柏世豪反驳:“哪是什么长辈,是嫂子,我不承认你与他的关系,你是被迫的,无奈的选择。我喜欢你,喜欢的寝食难安,我早都想抱你,你就让我抱抱吧!”

说着话,柏世豪伸出双手就把李晓娟揽在怀里,想又抱又亲,无奈尝试了几次都没成功,就是踮起脚来下颚始终在李晓娟脖颈的位置。李晓娟想笑,男人猴急的样子简直丢人至极。她心里明静,必须让这个猴急的男人为己所用,达到长此以往的预期。她欲推还迎,半推半就:“你哪是什么喜欢我,你只是想得到我。男人只有一个德行,得到了女人从不珍惜,像穿破了的鞋,说扔就扔。我可不是那样的人,不是所有喜欢我的人都能得到我的身子,那成啥人了?与婊子有什么区别!”

柏世豪亲吻不到嘴,就用下颚在李晓娟的胸脯摩挲,照片上清晰的图像展现眼前,这正是大好的时机。于是,柏世豪把手伸过去,尚未触到那隆起的轮廓,李晓娟就把他的手按了下去。她并没有生气:“喜欢我就应该尊重我,别偷偷摸摸。”

柏世豪大喜:“没有呀,我是情不自禁。”说着话,手又不安分的伸过去,这次李晓娟让他触到了轮廓,却恰到好处的摁住了那只手不让他动弹:“如果你真的喜欢我,就应该把我从水深火热的苦海中救出来,你唯一能做的就是利用你的智慧,尽快由副转正爬到赵克华的头上对他发号施令,解除我与他婚姻的不合法或者我给你提供线索证据,咱俩一举把他打倒打趴下,让他这辈子永无翻身之日。如果真有那么一日,我脱光衣服任你喜欢,你想怎么喜欢就怎么喜欢,怎么样?”

柏世豪沉默了片刻:“这个想法可以考虑,也有成功的把握,可以试试。不过作为一个正常人,这只手怎么能收回来?”

柏世豪的眼在喷火,眼神充满邪恶。李晓娟考虑了片刻,故意放松了警惕,松开摁着的手:“可以让你过一下手瘾,其他的不行。”

柏世豪肆无忌惮,厚颜无耻的说:“看一眼,就看一眼。”

李晓娟:“不行,不行,看了会得寸进尺,把持不住。”

柏世豪激进讨好和乖巧之所能:“行,行,能把持住,能把持住,”说着话,他也不管李晓娟同不同意,便去掀衣服。

李晓娟挣脱了柏世豪毫无章法的狂轰乱炸,柏世毫畅然若失的望着她像丢了魂:“要想合作愉快,你不给我点动力怎么能行?”

李晓娟穿好衣服:“你不拿出点实际行动,我知道你是不是真心,如果你是处心积虑想玩我,我是不是亏大了。一个女人被多个男人玩,这个女人还是女人吗?所以,如果真想玩一个女人,从现在起,必须加油。”

柏世豪无语,垂头丧气,整理好衣服走出门去又踅回来,盛气凌人的冲李晓娟说:“这辈子必睡到你,如果睡不到你,我死不瞑目。”

李晓娟望着柏世豪的背影,鼻端翘起了不屑,从鼻洞里涌出一股气:“哼,人渣,想得到我,没有那么容易,必须付出你做人全部的代价。”

有人类居住的地方就有爱情存在,情爱每天都在开花,只是一般人看不见而已!

在这个世界上,从一出生,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爱情,但每个人的爱情都不尽相同。你的爱情所得不与社会起冲突,不与法律相悖,那就是完美的爱情,就会被人们津津乐道与尊崇。

柏雪飞失去了爱情,柏世豪失去了爱情,陆兆国失去了爱情,陆福娃失去了爱情,柏世俊失去了爱情,陆梦雪失去了爱情,陆梦燕失去了爱情,庞氏失去了爱情,赵克华也失去了爱情,谁得到了爱情?放眼整个母猪原,陆兆鸿得到了爱情,陆兆镰得到了爱情,夏临泉得到了爱情,高艳秋得到了爱情,陆梦雪得到了爱情,爱情在延续。

失去爱情的柏雪飞最惨,从宁民县医院出院之后,整个人完全变了,不善言语,见人表情麻木,就像眼前的这个人根本不存在一样。

医院的主治医生说能捡回一条命回来就不错了,夏临泉担心这家子要玩完,专门召开了一个村民会议倡议大家行动起来,全民照顾柏雪飞母子俩。虽然没有人反对,但所有人都把矛头指向赵克华,如果不是他破坏人家庭,柏文才家也不至于落得家破人亡的下场。

夏临泉拱手:“求求你们别提赵主任可好,咱重点是柏雪飞身上,他好不起来,得不到照顾,这个家就彻底完哩!\\\"

有人甩袖而去:“姓赵作的恶,凭什么我们来买单?”

有人愤声:”不敢和人家斗,就别出来揽活,你揽过来了,那就自己干去,没人拦你。”夏临泉无语。

随后的日子,天天都有人去柏雪飞家,引导柏雪飞担水做饭,打扫卫生,伺候母亲。这种状况一直持续到八年之后才有改观,而改观过后更是悲惨,灵魂回到了生魂,这就是一时冲动喝毒药滥于表现自己的后果。

度过春的旖旎,迎接夏的生机蓬勃,就如炙热的血液灿烂着生命的热烈,在那个令人五心烦闷的季节,陆梦雪和李晓娟先后做了娘。

夏临泉在重大敏感的问题上所展示出的智慧,让他的生活如鱼得水,如沐春风。他精准算出年轻妻子的预产期,在东陵镇卫生院待产他不放心,于是利用关系找到赵克华,利用他的专车把陆梦雪送到了宁民县医院。随后,李晓娟也住进宁民县人民医院。

夏临泉把大人小孩所用的必需品全部买齐,就等孩子出生。随着一声“苦啊苦啊”的叫声,一个男婴从梦雪的产道里诞出,妇产科医生把孩子的脸与梦雪的脸相贴,婴儿立马就停止了哭泣,这是人世间少有的稀奇。

有人说,那些为了报恩或报怨而投胎的婴儿,一出生便会“哇哇”大哭一场,而那些一时无名而来投胎的婴儿,必须经过一阵拍打才会哭出声来。李晓娟诞生的孩子就是这样,拍打了几十下的脚掌才得以“哇哇”大哭起来,一声清脆的哭声说明灵魂由天灵进入人体之故。有形有相的肉体是父精母血的结晶,开始承接父母之业因。

梦雪高兴的忘记了疼痛,她明目张胆地向夏临泉说:“我完成了造人计划。”夏临泉为梦雪擦拭额头的汗珠,极具表扬意韵的说:“你是咱家的一等功臣,我要好好犒劳你,让你享受来自我的恩宠!”

夏临泉为儿子取名夏天,梦雪向夏临泉竖起大拇指:“你太有才了,我咋以前没发现哩!”

夏临泉笑道:“出生在夏天,太简单了,想都不用想,伤脑筋,随口一出就夏天了,因为他爹姓夏嘛!”

梦雪白了他一眼,自然的娇嗔:“那如果第二个生在冬天,那就叫夏冬呀?”

夏临泉咂了一下嘴:“生在冬天,天气寒冷,咱不知变通吗?冬天那河川不得起冰吗?不能就叫夏冰吗!”

夏临泉随即拥抱梦雪,四目相对:“真的要第二个呀?”

梦雪点点头:“咋不要,趁年轻,能生就生,弟兄越多越好,免得势单力薄受人欺负!”

夏临泉站起身来,向梦雪竖起大拇指:“梦雪,你的厉害,漂亮的干活。”

梦雪在宁民县医院住了一个星期,期间只有夏临峰携妻子来看望过她,母猪原上的亲戚没有一个人来看她,这令伟梦雪很生气:“一群白眼狼,欺负姓夏的人单力薄,必须生,最少三个儿子,两个女儿或五个儿子,三个闺女,待他们长大了,我看谁还敢小瞧我们。”

夏临泉笑了:“别气,别气,气坏了身子。”

梦雪是坐赵克华的公车趾高气扬回到东陵村的。两盘一米多长的鞭炮响过后,东陵村的人不约而同跑向陆家大院,去看陆梦雪生的孩子可俊。

梦云和张启椟来了,梦燕和康瑞君来了,陆兆国和汤氏,梦响没有来。他们看到干瘦的夏天形同夏临泉缩小版时,有人斗胆说出令夏临泉很开心的话:“没错种,和夏队长一模一样,小鼻子小眼,小嘴,干瘦干瘦的。”

有人问夏临泉喜得儿子何时办事,夏临泉高调宣布杀猪宰羊,五天后为儿子出生庆祝。

与梦雪相比,李晓娟与赵克华开始了内战。赵克华喜得儿子高兴的像个孩子,走起路来像在跳舞,嘴里还不时哼着歌:“东方红,太阳升,中国出了一个毛泽东,他为人民谋幸福,活儿哎哟,他是人民大救星……”

赵克华为儿子起名赵浩宇,李晓娟不同意,儿子必须随母性,她早想好了,叫李艳冰,并且下了最后通牒,这事没得商量。

赵克华站在门口,气的咬牙切齿又无所适从,扬起双手对过往的医生比划:“这历史从古至今也找不到儿随母性的,儿子随父姓那是正统,随你的性,那叫啥事嘛!”

李晓娟不理他,李父,李母也没办法,不敢作声。医生过来登记叫什么名字?赵克华脱口而出“赵浩宇”,李晓娟掀开被子跳下床:“不行,必须叫李艳冰,不叫李艳冰,我走了,这孩子你领吧!”

赵克华看着医生,又看看李晓娟一脸的窘相和愁眉苦脸:“哎呀,你这人咋这么拗呀?好,好,好,随你,随你,叫李艳冰就叫李艳冰,”赵克华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李晓娟像打了胜仗的公主:“哼,气死你,气的吐血而死才好呢!”

赵克华学夏临泉一个星期以后出院,他没有把李晓娟和儿子带到流峪飞瀑购买的两层洋房就直接去了东陵镇,在那儿他让柏世豪对所辖十个村子下发了通告,自己喜得贵子,五天后在东陵镇革委会为儿子李艳冰庆生。

陆福娃领着女儿芙蓉去看望陆梦雪,他尚未从痛失儿子的悲伤中走出来。对本是侄女辈分现在却是嫂子的梦雪没有笑脸,他扒开襁褓,只瞧了一眼夏天,在被褥上丢下二十块钱就站在了一边。他像一家兄弟一样关心操办侄子的出生大礼,询问计划多少桌人,办成何样的规格。

夏临泉说:“把猪圈里的猪杀了,木梳背子管个够。这是我夏临泉在原上的第一件大事,多准备些食料,原上的人谁来都不拒授,来者都是客。”

芙蓉扒拉着夏天看,瘦削的身材已初具少女的雏形,她清纯的说:“夏天长得像大伯,特别是鼻子。\\\"

梦雪抚了一把芙蓉的脸:“你大伯的儿子能不像大伯吗?”

福娃走时腼腆地向拜把兄弟道出自己的想法,一个人太冷清,他想通了,不是每个人的人生都是想象中的美好,他的命运不济,只能接受现实,恳求夏临泉在合适的时间去黄氏家说和,他答应娶比他大八岁的陆黄氏。

福娃走后,夏临泉对梦雪说:“人呀,没有女人可真不行,这才多久,我这兄弟就撑不住寂寞哩。”

梦雪娇嗔:“谁不想搂着女人舒心睡觉,想办事就办事,特别是老男人,天底下的老男人哪有你这么走运,天天咥奶,手不离腰。”

夏临泉知足的瞧着妻子嗔怒:“谁让你的零部件比我的突出的。”两人自发的对吻了一下,四目相视,都舒心的笑了

李晓娟给赵克华下了命令,一个月内不允许在一个床上睡觉,具体在哪睡她管不着。赵克华应允了,搬到外面的办公室沙发上睡。柏世豪以公顺带为由去看李艳冰,仔细瞧的程度不亚于生过孩子的李晓娟。李晓娟看他久久不说话,知道他的心事,看到赵克华进来不失时机的说:“看的咋样?你婶子给你生的小弟弟漂亮吧!”

柏世豪白了她一眼,碍于赵克华在身后,不敢造次,被迫笑了一声:“婶婶生了侄儿,比以前更漂亮了。”

李晓娟突然问:“喜欢娃儿吗?”

柏世豪不知是计,马上回答:“喜欢。”

“喜欢,就去看一下你的两个女儿吧,她们需要父爱,吴老师需要关怀!”

柏世豪没有想到李晓娟会来这招,狠毒的瞪视了她一眼:“我说过,没有主心骨的女人,自以为是的女人,水性杨花的女人最可恨,就该得到区别对待。”说完话,柏世豪气呼呼的走了出去。

李晓娟盯着赵克华:“看到了吧,男人没一个好东西,把人家的肚子搞大了,生下孩子却不认账,这与畜生有什么区别。”

赵克华早已习惯了李晓娟的絮叨,他对此事略有微词:“兔崽子,太明目张胆了,吴老师都给他生了两个小孩,他都不要人家,这不是拿感情不当回事吗?拿人不当人吗!”李晓娟嘲讽他:“你可知一丘之貉吗?这是你和他最好的形容,老子英雄儿好汉,自古说辞,对号入座吧!”

赵克华一脸的无辜:“说他,你牵扯到我干什么?我是对感情不负责任的人吗?为了你,我做了多少事,付出多少,难道你不知道吗?我对感情可是认真的,你应该特别清楚我对你的好。”说着话,赵克华去瞅视李晓娟的胸,李晓娟看到了他的欲相,赶忙把衣服遮盖胸部侧过身去。

赵克华从侧面望着她:“还嫌羞呢,你哪一个地方?哪一个部位?我没仔细端瞧过,我忍着,等孩子满月之后,我再仔细端瞧一遍,看可有什么变化可好?”

李晓娟蔑视赵克华的猥琐样:“人小鬼大,小心别被判官的刀插进了胸口。”

赵克华对李晓娟的这句话非常的不待见,抽身下床对着她的后背说:“晓娟,你等着,到那天有你瞧的。”赵克华来到办公室,仓促准备了一下资料与克壮之人走了。

柏世豪看车子走远,转身又到李晓娟的卧室。李晓娟正用毛巾干蘸胸前的乳汁,柏世豪看到了那两处把内衣顶起的轮廓。李晓娟回头发现了他,没有慌张和不快:“怎么,想咥婶子的奶吗?”

柏世豪喉咙有些干涩的说:“婶子让我咥我就咥。”

李晓娟:“过来咥吧!”

柏世豪仔细观察李晓娟,不像是计。此时此刻,就是计也要走过去。柏世豪弊足了劲,伸手撸起李晓娟的胸襟,尚未看到油锤,刹那间脸上就火辣辣的疼。李晓娟卯足了劲朝柏世豪的脸上狠狠的扇了一巴掌:“吃草的畜生,对谁都敢下手,你活腻了。”

柏世豪气的指着李晓娟:“是你让我咥的,现在又反悔。”

李晓娟指着他的额头颐指气使:“我让你去日你娘,你去日吧,看看你可能干出这样的事?”

柏世豪原形毕露:“你要为你扇出的这一巴掌付出代价,我要让你付出代价,我要让原上的人都知道你是一个淫荡的女人。”

李晓娟对着柏世豪的背影怒吼:“一个多年都是副职的人你有什么资格获取更多?想随心所欲获取更多,必须要有正的资格。”

柏世豪躲在一个墙角驻足沉思李晓娟刚才说的话,久久难以平静,这个女人,这个母猪原上最高挑的女人,之所以自己没能随心所欲得手就是因为自己只是个副职,没有能力发现这个女人衣襟下暗藏的美。想起那高挺的白梨赵克华能天天观赏并咥之,柏世豪无名的伤感起来,别人能咥我连观赏的份都没有,凭什么?一种人性的膨胀油然而生。

到了设定的日期,夏临泉请到陆氏族内的门房前来帮忙杀猪宰羊。陆水生与儿子陆天元是最忙的,儿子领着其他人借板凳,借桌子。陆水生年岁已高帮忙倒肚整肠,整理内脏。

如夏临泉所料,村内除柏万有没有来,所有社员都来道贺自己家喜得贵子了。陆兆国与汤氏没有来庆祝,只是陆梦云,张启椟带着陆梦响来了,因为没有钱,张启椟?来了一篮子鸡蛋,鸡蛋上盖着一块的确良蓝色布料。

看孩子时梦云在钱包里塞了五块钱,梦雪眼圈一红,掉下泪来:“两个老怪物可真会算计,喝药,垫土我们是怎么做的?现在有了外孙了却这样对我!看样,我不是他们生的亲闺女哩!”

夏临泉赶紧把梦云和张启椟和一众梦雪娘家亲戚招呼去坐席。梦云满脸的尴尬,梦响挨着梦雪的床头,稚嫩的说:“二姐,你别生气,家里没有钱,鸡蛋不够数,还是咱娘从别人家借的呢!等我长大了,我会给你买好多好多好咥的。”

梦雪“哇啦”一声哭的更伤心了,她把弟弟搂在怀里。

陆兆拓和妻子王秋珍带着小儿子明岛也来了,两人笑容可掬向夏临泉和梦雪表示道贺,一通客气和推心置腹的话,有可能是对夏临泉发起倡议捐款把自家烧毁了的房屋重建的感恩,夫妇俩不但送了一篮子鸡蛋,鸡蛋上盖了四包红糖,红糖上盖了一匹绣花的丝织被单,另外看孩子后还给夏天十元见面礼。这让梦雪破涕为笑,感慨与互相尊重的真情,自然视为座上宾,自然成了今后生命中互相扶持的人。

拜把兄弟福娃携全家都来了,因人多,夏临泉把他们一家独自安排一桌。一家人都表现出低调,梦燕把弟弟梦响拉在自己身边坐下,芙蓉和五儿很黏康氏,康氏只坐了一会儿就到上房里屋去了。

她曾扫视了一眼厦屋里的炕,炕还在。到了上房,以前的床都在,设施基本保持完整,但人已不是那人,换了年轻的主人。康氏的到来令梦雪很是激动,她喊了一声“婶”后想下床,被康氏摁住:“我早都想来看你哩,无奈孩子们缠着我。听到你和孩子母子平安,心才踏实。但是你要讲究,不能胡乱走动。”

亲切的语言,如娘亲的教诲,眼泪控制不住往下流。康氏马上为她拭泪,仍是关切的说:“不能哭,月地里身子虚,防风侵,不讲究日后有罪受。”

康瑞君把梦雪搂在怀里,梦雪乐于享受这种温暖。温存过后,梦雪当着夏临泉的面说:“康婶,我想认你是娘哩,好想喊你一声“娘”。

康氏嘴角露出了微笑:“认与不认,喊与不喊,那都是形式,只要心里有就好哩,胜过任何形式。”

梦雪仔细端瞧康瑞君:“娘,你比以前更白更漂亮了,比以前更温柔了。”

康瑞君自然的流露:“天天不干活,环境又好,能不白吗?”

梦雪:“你是原上公认的美女,美女配英雄,叔待你肯定一等一的好。娘,你这一生太值了。”

康瑞君撸拭梦雪的秀发,不无感慨的说:“一生必须认命,命运对你好,想逃都逃不掉,是你的早晚都会来。”

梦燕上来了,她握住梦雪的手,泪眼晶莹:“二姐,祝福你。”

二姐妹抱在一起,梦燕“嘤嘤”的在梦雪大腿上哭泣。腰及大腿随着抽泣在有节奏的颤抖……康氏看在心里,泪花在眼框里打转……她强忍住不让泪水掉下,芙蓉和五儿都看到了母亲那晶莹的泪花……

在为夏天庆生的第二天,陆兆勇在村部开了一个临时会议,宣布柏万有的仓管工作宣告结束,两次的责任失误,让村内两名社员因喝了毒药遭受到无法估量的损失,故,为了惩罚柏万有,罚款二十元,以敬效尤。

柏万友随即走出会议室,那面情早料到会有这样的结局。特殊的工作没有了不打紧,被罚二十元可不是预料中的事,这可是近半年的工资啊!

李艳冰的庆生场面,比起夏天的庆生可用隆重与场面宏大来形容了,赵克华包了东陵镇上两家最大的饭店,座无虚席,有些人仗着超过二十块钱的登账记录把虚荣心做到极致,与所有认识与不认识的人握手叙事,相谈甚欢,不约而同心照不宣去看上司的儿子。不见三观如何不对,仍阿谀奉承的说:“看这鼻子,精致,精巧,精炼,像他爹的大鼻子。你看这眼,如一汪清泉,泉清而通透。你看这下巴,落尘而圆滑,像极了小白兔……”赵克华向他们微笑,李晓娟连理都没理他们,因为从话语中她早察觉到这些人没有一个正派的人,人人看了孩子又看够李晓娟后才依依不舍离去。个个都留下依依不舍的眼神。

太阳就要藏进西山之时,柏世豪与克壮之人一前一后走进屋来,柏世豪手里拎着一个袋子,赵克华示意把袋子送到屋内李晓娟的手里。

柏世豪径直走了进去,目不转睛,想与李晓娟对上光。但李晓娟并没有让他入愿,无奈柏世豪退出。李晓娟打开袋子,眼睛立马直了,一沓沓数好的钞票展现眼前,足有二十捆之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