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讲完这道题后，不知怎的，看到小女孩那张分外惹人怜惜的小脸，林老师便想要多和对方说点话，想看看对方脸上还有没有别的表情，于是她牵起黎小欣的小手，捏了捏对方小脸：
“小欣，课上的那些题目真的很重要的哦，你真的都记住了吗？需不需要老师再讲一遍？”
小女孩刚想开口说不用，但却感受到了面前林老师那不同寻常的期待，于是鬼使神差地，她点了点头：
“娜娜老师，具体是哪些题目重要呢？”
林安娜，是林老师的本名，也只有眼前的小女孩会这样亲昵地称呼她，她当然知道面前小女孩感官不敏锐的情况，或许对方都不知道她的这一声称谓如何，但听到这些，林老师总感觉心里面暖暖的。
好像她的努力和付出也能有人认可，面前的小女孩并没有拿她当外人一样，能和这样的小家伙走得亲近，也能让人自豪了吧。
于是，林老师着重讲了所有她推测出的题目，直到确认对方全都理解并消化了以后，才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
在离开前，小女孩叫住了她：
“娜娜老师？”
“嗯？咋啦小欣。”
“我能给你一个拥抱吗？”
出乎意料的回答让林老师微微一愣，随即惊喜地点了点头，大方地展开了双手，想象自己是一只大鸟，展开羽翼将面前瘦弱伶仃的小女孩抱在了怀中。
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喜欢眼前的小家伙。
而小女孩也回应着她的拥抱，将脑袋轻埋在她的羽绒服中。
黎小欣喜欢这个老师，
对方和别的老师不一样，真真正正地关心着自己的学生，那种温暖的感觉，和妈妈身上的好像，待在老师身边暖洋洋的......
“老师，一直以来也挺辛苦的吧。”黎小欣轻声说。“谢谢老师，认真地教我这么多。”
一句话，差点让林老师这个自诩为雄鹰般的人在空旷的办公室内哭出了声，鼻尖酸涩，往日一幕幕浮现，道不尽的委屈涌上，但最终都在小家伙的一番话中化作了绽放的花朵。
二人的办公室内，一大一小两道身影短暂的依偎后便分开了，林老师的眼眶早已红了，但她克制住了掉泪的冲动，微微一笑后再次捏了捏黎小欣的脸，声音有些哑：
“你能说出这些话，老师真的好高兴，好像一直以来的努力终于被人认可了似的。”
“天色也不晚了，早点回去吧小欣，要好好休息哦，千万别耽误了明天的考试，笔和纸都要带好！”
林老师耐心叮嘱着。
“嗯，知道了。”
一切都是值得的！
她的努力没有白费。
这样的孩子简直就是天使啊！
在与黎小欣分别后，林老师早上的郁闷一扫而空，心情前所未有的好，重新哼着轻快的曲调，脚步声在空旷的脚步都略显轻快，在外人看来，这位年轻的女老师真的像只小鸟，如此活泼。
突然，林老师想起自己这个月的奖金与工资还没去领，于是她快步来到了办公室前，刚想推门而入，里面的几声讨论声响起。
“在加州新建校区的事情，欧格斯市长，您考虑的怎么样了？”
“没什么问题，建成后就调你到那里担任校长，这里的都处理好了吧？”
“放心，食堂什么的供应商都谈好了，下届校长只要不是傻子，他应该清楚怎么做。”
“升学的名额都确定好了？”
“嗯，像之前那样，取前面几个，至于后面六个，十三万一位，放出点消息让别人知道......”
办公室内，西装革履的几位成年人讨论着，就在这时，一道女人的身影冲了进来，脸上写满了愤怒：
“校长先生，你们难道不觉得这太不公平了吗？！”
“凭什么？就这样将名额明码标价，开什么玩笑？！那那些一直努力，凭自己实力考上的孩子们该怎么办？他们的努力难道就要白费吗？这也太不公平了吧！”
林老师的愤怒不是没有原因的，
那番话几乎快让这个刚入职不久的女老师世界观崩塌了，短短的几句话信息量却如此之大，那些道貌岸然的身影，那看上去面容和蔼刚毅的校长竟然会做出这种事。
她满脑子都想着那个小女孩的身影。
对方的家庭她当然了解过，母亲打多少份工，身心俱疲才能供其读书，她的性格又如此内向，如果让她因为这种事被外人顶替刷下去，她绝对无法接受！
见到女人已经将一切都录音下来，办公室另外几人有些慌乱，只有坐在校长桌后，看不清面容的男人身影缓缓起身，摘下了自己的眼镜，语气处波不惊：
“那就......处理一下好了。”
..........
..........
黄昏下，走廊的光线晦暗不明，三个小孩子踢着装扫帚用的柜子，嘴里面不停骂着什么：
“出来啊，你出来啊！”
“装什么好学生啊你，就你不一样咯？”
“把她拖出来，把她拖出来！”
而衣柜内，黎小欣默默抱着腿，蜷缩在柜子中，柜子中很黑，陈年的拖把扫帚霉味很重，而她却很喜欢这种感觉。
这里很安静，好像把外面的世界都隔绝了开。
每当有人要为难她时，她都会躲进这里面，然后抱着头去想一些自己的事情，直到外面的人感到不耐烦，声音远去以后再离开。
她当然不明白自己为何会被如此对待。
但她不明白的事情还有很多，所以她索性也懒得去想为什么了，只要拖到这段时间过去了就好。
今天，外面的家伙似乎是因为在女孩身上看到了与他们不一样的未来，火气格外的大，即使过去了一小时也没停下踹柜子的脚，一声又一声的砰砰声不断传来，中途似乎有人来问过班里有没有一个叫黎小欣的女孩，有人急着找，但被他们支开了。
即使再如何迟钝，柜中的少女内心也萌生出了几分害怕。
直到砰的一声巨响，柜门被踹开。
她被揪了出来，打骂，最后被逼到卫生间中，倒了桶凉水，浑身都湿透了，抱着身子蜷缩在卫生间内，而门外的影子就这样等着，直到不知过了多久，黎小欣的身体因为寒冷已经开始瑟瑟发抖的时候，才看到他们渐渐远去。
天已经彻底黑下来了，
刚回到家没多久，黎小欣才得知了个噩耗。
“你是黎姿的家人吧，很抱歉告诉你这个消息，她因为长期过劳而死了，家属来医院签个字，然后交钱。”
冰冷的电话结束音响起后。
小女孩也许久未曾缓过神，手中的电话砰地一下摔在了地上。
她想不通，
想不通。
好奇怪，
白天还给自己做着早饭，叮嘱自己一定要加油的妈妈。
晚上就再也见不到了......
肚子好饿。
黎小欣有些失神地走到厨房，捧着空碗打起母亲早上在电饭煲中留下保温的排骨莲藕汤，那是她最爱喝的，女人知道这些，于是在这段关键期间天天临走前都会留下一碗。
喝着温暖的莲藕排骨汤，那熟悉的味道终于唤起了小女孩无数的情感，一幕又一幕和女人相处的场景在脑海中重现，
她想起来了，之前来班级里找他的人，恐怕是医院的人，她连女人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她倚靠在床头，蜷缩着身子，泪水一滴一滴地落入碗中，而小女孩就和感知不到似的大口喝着汤，吃着里面炖的软烂的排骨，最后，女孩抱着空碗，失声哑哭着：
“妈妈......”
“妈妈......”
破烂的烂尾楼外不远处，一个废弃的工地中，天空中飘着大雪，像是上天的不公，这一夜的雪格外的大，映照的整座城市如此苍白。不断灌入的水泥渐渐挡住了女人的脸，只剩下那一双无光的眼睛看着万千白絮飘落。
花朵因大雪而凋零，这座还有无数人沉浸在美梦的城市亲自葬送了对未来抱有向往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