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远做好了充分的思想准备，朝冷笑方向望去。
随着笑声闪现出身形的，竟然是一个外表上看上去十分正常的男人。
素净的麻色长衫，整洁干净的一张脸，平平无奇，和人间所有医馆里的医师并无二致。
苏远心头一凉。
在灭神谷众多表演狂中显得如此平常的一个人，往往才是最不正常的那个。
最疯狂的人，总是以最平常的外表出现。
因为，他疯狂的多半是精神。
“华云珠，你可以把眼睛挖出来交给我，半月之内，我还你一双慧眼。”来人将衣摆一撩，扬着下巴朝华云珠倨傲地说。
我靠，果然是疯的。
动不动就让人把眼睛挖出来，这人疯得还不轻。
四大龙套居然满眼期待地看向华云珠，仿佛这疯子提出的是个上佳的建议。
“滚！”华云珠面色一寒，咬牙吐出一个字，拉起苏远就走。
“等等。”疯子伸手拦在华云珠身前，不大的眼睛冷冷看着苏远：
“外人来灭神谷，你不给我一个交代？”
“交你妈，黄小邪，等你当上谷主再和我说这句话不迟。”华云珠双眉一挑，抬手就将黄小邪的胳膊推开。
“云珠，你不要欺人太甚。”黄小邪退后两步，死死盯着华云珠，语气里竟透出一丝哀怨。
有情况。
苏远意味深长地看着面前两人，发现身边四大龙套眼神里同样燃烧着热烈的八卦之火。
尤其是那白胖仙，竟顾不得将额前的两缕长发撩到脑后，伸长了大胖脑袋，目光在华云珠和黄小邪脸上游来游去。
“黄小邪，我带苏远见谷主，没空和你瞎掰扯。”华云珠拉起苏远就往前走。
“我要留下他这只手。”黄小邪目光落在华云珠拉着苏远袖子的手上。
苏远像触电一样，赶紧从华云珠手中死命抽回袖子。
“只是拉了拉袖子，这样，这袖子就留给你吧。”苏远连忙将衣袖扯下一块，递到黄小邪眼前。
不是怂，是真惹不起。
看了这么久，苏远也没看出对方的修为，那显然是在自己之上。
而且，灭神谷还是这疯子的主场。
为了个莫须有的绯闻，白白葬送一只手，这买卖，不划算。
技不如人，该怂得怂。
黄小邪斜眼看着苏远递到眼皮子底下的一块破布，哭笑不得。
云珠怎么就看上这么个厚脸皮的？
难道她就好这一口？
我黄小邪太正经了？今后是不是应该不要脸一些？
......
僵持之间，谁也不知道黄小邪心中已来回思量了若干遍，百思不得其解。
苏远拿起一截破袖子的手，一直也不曾放下，看着黄小邪的脸色像走马灯一样，红了又白，白了又红。
他的手稳稳地拽着破布。
谁知道这疯子在想什么？
反正我苏远不要脸可以，不要手是万万不行的。
酆都大帝都说了，素质可以放低点。
这才哪到哪呀。
低素质人群的快乐，你们不懂。
曾经的苏远也不懂，从来就循规蹈矩，地府百年倒是放纵了些，但人太熟也不好下手。
回到人间，又不大不小当了个干部。
素质这东西，提起来就没有真正放下过。
现在，才是苏远最放松的时候。
“苏远。”华云珠有点替他脸红：“谁要你这破袖子？”
“我总不能真把手给他吧？”
“你......”华云珠彻底无语。
“华云珠，灭神谷是你非得让我来的，没想到这一进门就遇到这么多人刁难，你就不为我做主吗？”苏远眨巴眨巴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华云珠。
华云珠狠狠剜了苏远一眼。这语气，就像个受气的小媳妇，越描越黑。
“黄小邪，你到底想怎么样？”
“过不了我这一关，谷主也不会见他。”黄小邪眼里的怒火快要烧到苏远身上。
“谷主知道苏远要来？”华云珠这才有些回过味来，照说黄小邪虽然疯，但也不会耽搁自己见谷主这种大事。
若是谷主事前吩咐过，当然又另当别论了。
“神相家的亲传大弟子陈留近日在谷中做客。”珠光宝气的矮将军及时插了句话。
怪不得，四大龙套等在此地，黄小邪也好巧不巧地挡在跟前。
原来，是神相陈家早就算到苏远会来。
“谷主是什么意思？”华云珠正色问道，对灭神谷谷主，她心服口服。
黄小邪嘴角扬起不屑的笑容：“谷主怕你受骗，让我来试试此人的深浅，没想到他比想象中的还要怂。”
“谷主让你拿我一只手？”
“呃，那倒不至于。”黄小邪疯，却也不敢乱传谷主的话。
“那你这人怎么乱传谷主旨意，让我留下一只手？”苏远不依不饶。
“我.....”黄小邪快要压不住心头的邪火。
“你是怕我抢走华云珠？”苏远再加一把柴。
“我......”黄小邪有点忍无可忍。
身为灭神谷四大天骄之一，而且是以疯邪闻名的天骄，已经很久没有人将他气到这个地步。
气得快要控制不住表面的平静。
“你你你，你什么你？你是结巴吗？你是不想痛快说出谷主的旨意？你对谷主之位有想法还是对谷主这个人有意见？”
此言一出，四大龙套和华云珠都转头盯住黄小邪。
这个从不结巴的人，今天我我我的，是有些不正常。
“我......”黄小邪又一个“我”字一出口，立马伸手死死捂住嘴。
苏远一副，看，就知道是这样的表情。
黄小邪的脸涨得通红，头顶竟冒出缕缕白烟。
看来，是气得恨了，在暴走的边缘。
苏远将破袖子拿在手里转来转去，好整以暇地看着黄小邪。
疯子不急，正常人哪有机会？
黄小邪捂着嘴，直到头上的白烟冒了一阵，慢慢消散开去，这才狠狠盯着苏远，放下手来。
喘了几口粗气，郑重其事的整理了麻色长衫，方才开口。
“谷主给你四个选择，希望你好自为之。”
黄小邪白净的脸上带着不甘和一丝不可察觉的轻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