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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卓在府里不得宠。”

柳浅浅有时候真的很想感慨,不知道大皇子是承袭了宇文煜的聪慧,还是从前的秦氏也是这样一般才思敏捷,这个孩子虽说有些愚钝,可是一旦点破,他的反应还是相当迅速的。

她轻轻吐出一口气,“不错,你既已经猜到了,不妨说出来吧。”

宇文尧神色有一瞬间的低沉,可是他很快就调整好了,“皇贵妃娘娘如今有了三皇子,儿臣母家罪孽深重,想来在宫中也是举步维艰的,石家想用一个弃子配儿臣这个不受宠的皇子,一举两得。”

“不错,”柳浅浅顺着他的话说下去,“就算有一天,发生了不好的事情,他们只要与石卓断了关系,就无伤大雅,但如果有一天,你能崭露头角,石卓就还是姓石。”

宇文尧除了最初神色暗了一下之外,这会儿倒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

柳浅浅看着他一副心思内敛的样子,想了想,还是主动提起了这个话题,“今日你还没见过阿稚吧?”

宇文尧一愣,摇了摇头。

“流殇,去叫奶娘把阿稚带过来。”

流殇应声走了出去,柳浅浅不说话了,宇文尧自然也是沉默着,他有些不懂,为什么柳浅浅要与他说这些话,为什么要点破石家的谋算,他抬起头,眼底的神情也是复杂,便是小心翼翼地打量着柳浅浅。

而柳浅浅略微抬眸,宇文尧又飞快地把视线避开。

没一会儿,奶娘就抱着三皇子走了进来。

三皇子的脸蛋儿长开了,比从前好看多了,宇文尧没有心眼,也是感慨,“三弟比从前看好了。”

柳浅浅虽然心情不佳,却还是认可地点了点头。

宇文尧才惊觉自己失言,目光又是一顿飘忽。

奶娘来之前就知道,婉皇贵妃说是带三皇子来给大皇子瞧一瞧的,所以见大皇子探头来看,她也是矮下了身,甚至还将怀中的三皇子递过去了一些。

三皇子瞪大个眼睛,瞧着面前的宇文尧,也是新奇,甚至还挣扎着探出一只手,要往宇文尧的脸上抓去。

幸好奶娘反应快,才及时拉开了距离。

不过他的手还是碰到了宇文尧的脸颊,软软的,闹得宇文尧也是有些诧异,抬起手摸了摸被三皇子碰过的地方。

柳浅浅见二人大眼瞪小眼,也是忍不住微微一笑,心底的烦闷也少了一些,见闹了一会儿,才出声问道,“阿稚什么时候醒来的,用过奶了吗?”

奶娘应道,“还没有,方才流殇过来的时候,小主子才刚刚醒。”

柳浅浅点了点头,“嗯,抱下去喂奶吧,他最近要是要爬了,就把床榻铺开,仔细些,由着他动就好了。”

奶娘自是一一应下。

等奶娘抱着三皇子离开,柳浅浅这才看向宇文尧,“你年长他六岁,将来他还要唤你一声兄长的,旁人如何说,是旁人的事情,你只要看好自己眼前的,听好自己耳边的,哪句是真,哪句是假,就得全凭自己用心去感受了。”

宇文尧看着柳浅浅,神色也是复杂,眉头皱得比先前更紧了。

柳浅浅起身,走到他面前,手指轻轻点在他的眉心,不似从前的温润,有些微凉,“伴读的事儿,你自己好好想想,毕竟是要伴你很长一段时间的,等你想好了再来回本宫,孔夫子那边,本宫自会叫人去回了的。”

宇文尧点头,“知道了。”

柳浅浅又道,“嗯,没什么别的事儿就回去休息吧,你的裤脚还是湿的,一会儿让小厨房煮个姜汤,乍暖还寒的天气,仔细些,若是生病了,吃苦的还是自己。”

宇文尧心中一暖,点头的力道也是比刚才更重一点,他侧过身,刚要告退,迟疑了一下,也是收回了步子,轻声问了一句,“流萤和诗语在外面跪着,雨下得大,再跪一会儿,也会生病的。”

听见宇文尧提及她们二人,柳浅浅温和的神色突然不见,也是顺着他的视线看了一眼,“她们已经到了为自己所言所行负责的年纪了。”

宇文尧问,“她们犯了很重的错吗?”

柳浅浅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而是轻轻摸了宇文尧的发顶一下,“好了,回去歇着吧。”

便是不与他说的意思,宇文尧是了解柳浅浅的,只要她定了主意,就无人可以改变,所以尽管他心下有许多疑问,却还是老老实实地告退了。

宇文尧的脚步不快不慢,他跨出了门槛,一眼都没有朝院落里的两人看去,昭和宫也不是广阔无垠,只一会儿的功夫就消失在了宫道的尽头。

柳浅浅沉默了许久,轻声问道,“知道本宫为什么要教导他吗?”

流殇摇头,“奴婢不知,只是主子这么做,定然有自己的道理,奴婢只要遵命行事就好了。”

柳浅浅听了,轻轻点了一下头,也没有说与流殇听。

这就是流殇和流萤的不同,两人同为利剑,一柄可以随心而动,另一柄如今却是生出了自己的心思和打算。

柳浅浅没再理会屋外的事情,而是拿起了另一个不曾打开的锦盒,里面都是久阳城寄过来的家书,上面的字迹她最是熟悉不过,便是她的父亲亲笔写的。

她一封接着一封翻阅,心跳也愈发的猛烈。

柳大将军的字迹也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变得潦草。

起初满满当当的信纸上面,甚至还有很大的篇幅叙述久阳城里的小事,到后来,偌大的信纸上几乎只有短短几个字。

浅浅:

展信安。

军务琐事繁多,无暇提笔,许久未见吾儿来信,甚是挂念。

西齐鞑虏增兵五万,异想天开攻破防线。

禁卫增援降至,为父必亲率柳家军,即刻出征,迎头予以痛击,待禁卫增援抵达久阳城,达成合围之势,即可踏平西齐鞑虏!

父,柳澄。

……

落款的柳澄二字,粗旷而潦草,甚至在最后一笔落下时,还重重地在旁边留下了一个墨点,可见战意之决。

柳浅浅的手指都有些颤抖,“流殇,这封信是何时寄来的?”

流殇只看了一眼,就低头应道,“笔墨已沉,应是两月之前。”

两月之前。

柳浅浅无声的默念了这四个字,两月之前就是宇文煜与四王对垒,远山战况大定的时候,也是在两月之前,柳澄大将军亲率柳家军,出城深入万里黄沙之地。

柳浅浅这一次再也忍受不住,整个人几乎是向后跌落在地的。

流殇瞳孔一震,忙去搀扶。

柳浅浅喉咙口泛了些腥味,素来平静的她,甚至顾不得摔倒的疼痛,这一次就连动作也慌乱得不行,嘴里更是喃喃着。

流殇低声安慰着,“主子,你冷静些……”

柳浅浅猛地抬起手,用力握住了流殇的手腕,身子还坐在地上,急切地吩咐道,“流殇,流殇,去,快去,本宫要知道久阳城的战况,越快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