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到了秋天，金陵城里就时常阴雨绵绵的。
天空中闪过一道亮光，过了很久才能听到轰隆隆的声音。
本来就是下雨的日子，宫里往来的宫人也比平时少了很久，就连昭和宫里，也是静悄悄的，雨滴落在石阶上的声音盖过了宫人细碎的交谈。
柳浅浅点了点头，“你继续说。”
流殇想了想，抿了下唇，却是没有任何隐瞒，“主子，皇上与太后就说了这些，奴婢已经让人继续去查以前宫里的事情了，只是还需要一些时日，原先宫里的老人要么过世了，要么放出了宫，还有些细枝末节的事。他们二人所言，事关先皇和宫里的一些秘辛，娘娘嘱咐要隐秘行事，所以奴婢没有冒然行事。”
柳浅浅在屋子里缓缓走了两步，而她面前的流殇却没有太多的表情，只是静静地等了一会儿，又道，“若是娘娘想要早些知道，奴婢也可以……”
“不必了。”
柳浅浅摇了摇头，笑道，“时日还长，慢慢问，慢慢查就是了。”
虽然不知道太后到底暗指的是什么事情，从宇文煜的态度来看，对她还是极为维护的，只是柳浅浅有些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事情，可以让宇文煜这般的人，都露出了些许不安。
“宫里的事情，本就是是非难分，千人千面，记得查清楚原委经过，可不要查了个面，就急着来报了。”
流殇听了，也是点了点头，“知道的。”
柳浅浅对流殇的行事也是颇为满意的，当即也是笑了一下，赞许道，“行了，没什么事就下去休息吧，这两日你该是忙坏了。”
流殇想了想，甚至还转头看了一眼屋外，只是殿门紧闭着，自然是看不见外面的景象，只知道雨下得很大，天色也是阴沉沉的。
她回过头，轻声道，“主子，奴婢这两日走动时，还发现了一件事。”
柳浅浅眉梢微扬，站定脚步，也是朝她看过去。
……
而原本安静的殿门外，忽然出现了一个身影，与周遭的人格格不入，明明雨水从她的发顶滴落，又沿着脸颊滑落，她还是走在院落的最中间。
诗忆瞧见了，急忙打着伞走上前去。
流萤摇了摇头，便是轻轻推了一下诗忆，自顾自地走到殿门口，而后膝盖一弯，也是跪到了地上。
诗忆同流萤虽然认识得不久，可是两人都是在柳浅浅跟前伺候的，从前也因觉得柳浅浅重用流萤而吃过醋，可是后来见到流萤的本事，也是释然了的。
这会儿看她这般跪着，又被雨淋，不解之余，还有些着急。
她急忙转身，就要去找诗语。
哪知道诗语过来了，不仅不劝，反而是看向流萤，问了一句，“主子知道了？”
流萤的脸上有些无奈，她没有料到柳浅浅忽然会让流殇去办事，也没有料到流殇的人在皇宫里行走，竟然没有收到任何阻碍，她细细一想，便知道是上面纵容了。
流殇的本事她也是知道的。
听到诗语的问话，她也是轻轻点了头，淡淡地说了一句，“流殇在屋里。”
诗语闻言，也是轻轻叹了一口气，看了一眼紧闭的殿门，也是缓缓走到流萤身侧，然后跪了下去。
诗忆瞪大了眼睛，真是有些不知所措了，她分明是找诗语来劝的，怎么不仅不劝，也跟着跪下了，当即也有些着急，“这……你们这是在做什么？下着雨呢，非要跪在院落里。”
流萤低着头，没有说话，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倒是诗语，看着诗忆微微笑了一下，“诗忆，我们闯了大祸，你站得离我们远些，主子只怕会恼了我们，往后要好好照顾主子，也要照顾好自己。”
这番话说得诗忆更是心口一跳，她也不是不知事的年纪了，听诗语的话，也知道是出了很严重的问题，眉头紧紧的拧在了一起，她一跺脚，转头就敲了两下门，推开殿门朝里面走去。
诗语想要拦，却没有她动作快。
见诗忆进了屋子，流萤和诗语都不约而同的将后背挺得更直了一些。
……
而屋里，柳浅浅看着流殇手里的两个锦盒，身子一下就没了重心，向后连退了三步，要不是膝盖碰到了椅子，整个人跌进了座椅里，只怕也要摔得不轻。
流殇见柳浅浅落座，本能的往前一步，伸手就要去扶，还是柳浅浅微微竖起手臂，轻轻摆了一下示意自己无碍。
“……你再说一遍……”
她的话语轻柔，甚至还有些顿挫。
流殇抿了下唇，没有迟疑地回答道，“奴婢在走动时，意外发现了这些信件，统统都是娘娘寄往久阳城，以及久阳城寄来的家书。”
柳浅浅最是聪慧，几乎只是一念之间，就猜到了些许缘由。
她脸上的笑容也变成了无措，“把我的书信拿过来。”
流殇看了一眼左右两个锦盒，而后拿起了左边的，送到了柳浅浅跟前。
柳浅浅从锦盒里拿出一叠书信，没有翻阅，只是将压在最下面的那一封取了出来。
信纸放得有些时日了，原本的白皙也变得有些泛黄。
“……朝廷暂无增援，望父亲早做打算……”
这一行字落在柳浅浅的眼眸里，脑袋“轰”地要炸开一般，她的手没了握力，其余的信件统统散到了地上。
她抬起头，按住自己的额角，用力揉了两下，“这是你在何处发现的？”
流殇还没回答，就听见殿门被推开的声音，她眼中闪过一丝警惕，连忙转过身，见是诗忆走了进来，这才将戒备放下了一些，只是身子还是拦在柳浅浅跟前。
诗忆的声音带了不安，她的脚步很快，转眼就走到了流殇身侧，唤道，“主子……”
柳浅浅看向诗忆，声音也不似平日的温和，“谁让你进来的？”
诗忆的脚步一顿，她从来没有被柳浅浅这般厉声呵斥过，当即眼眶一红，还是强忍着情绪，跪到了地上，“奴婢知错，主子恕罪。”
柳浅浅吞咽了一口，尽管心绪不宁，还是勉强自己略微缓了一下语气，“下回再有，严惩不贷，说吧，有什么事吗？”
诗忆壮着胆子，身侧的手还朝外面指了一下，回答道，“主子，流萤和诗语不知何故，在外面跪着，主子，外面的雨大……”
她抬起头，便是看到柳浅浅略显冰冷的目光，话语也骤然停了下来。
柳浅浅顺着诗忆指的方向看了一眼，说的话也是让诗忆手脚冰凉。
“让她们跪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