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其他事就下去吧，明日，朕要看到伤亡少于一百。”
宇文煜的话语低沉，却宛若圣旨。
一场上万人的战役，真刀真枪，他却说要看到伤亡少于一百。
这无异于天方夜谭。
可是没有人当作宇文煜在说笑。
用宇文煜的原话来说，他们有着最精良的盔甲和武器，最缜密的作战计划，最值得信赖的战友，而对手不过是一群养尊处优的乌合之众。
宇文煜面色沉静，不见喜色亦不见虑色。
一百？他还觉得多了。
而从前的那些流民，如今身处军营，每一餐都是白色的馒头，每一顿都是热乎乎的肉汤。
从前他们听到的最多的话语是，“滚开”。
如今他们时常挂在耳边的话语却是，“活下去”。
邱岩对宇文煜所有的偏见和审视，都在他一次又一次更加苛刻的要求下，全部化作了钦佩。
阿虎和阿豹两次卓越的表现，如今年纪轻轻，也是挂上了百夫长的头衔。
有个禁卫军的将士看他们俩年纪轻轻，更是收了二人当徒弟，手把手的，教得认真。
不仅仅是他们，瑶山一役，彻底改变了他们命运。
而他们心中便是都感恩着一个人，婉皇贵妃。
可以说羽林军便是由她而生！
“那群什么羽林军又来了！”
三王营帐里的传令兵脚步轻快，从一处跑到了另一处。
“哈哈，这帮泥坑里爬出来的流民，还敢叫自己羽林军……”
“可不是吗？”
“一个两个，回回跑的跟被人追着撵似的，也不知道皇上在想什么？”
“……快快快，上去打一场，本将也好再去主帐里看看歌舞！”
三三两两的将士很快从各个地方穿戴整齐，走了出来，他们看着迎面而来的滚滚尘沙，满脸都是不屑。
泗水王已经说过了，西齐早就虎视眈眈，他们只要再拖长十天半个月，等边境的西齐大军整军，皇上就会老老实实的满足他们的需求，到时候，忙着解决外患都来不及，哪里还有心思管教他们？
说不好……等西齐打过来的时候，宇文煜还要向他们王爷求援呢。
一边目光肃然，一边神情萎靡不振。
两军短兵相接，只是一个照面，三王的将士就有些承受不住羽林军的骁勇，尤其是前面的几列，就宛若是骨牌一般，轻轻手指一推，就接二连三的倒了下去。
“顶不住了！”
“救援！”
“铁卫精英还没有整好阵型吗？”
宇文煜站在高处，看着才刚照面就溃败的冀北铁卫军，脸色不仅没有变好，反而更加的沉落下来。
莫都统扶着剑，也是站在宇文煜的身后。
一众将领皆是忧心忡忡，其中一人更是将手中的兵刃刺入沙泥中，“曾经的冀北铁卫，铮铮铁骨，扞大胤山河以北，宛若铜墙铁壁！今时今日，却被……”
也不知道他与曾经的冀北铁卫有何渊源，话语中竟满是惋惜，细细听来，甚至还有些许的哭腔沉溺其中。
他的话没有说完，可是其他人皆是明白的。
昔日的虎狼之师，如今被几个前几日还是流民的村野农夫，打的抬不起头。
冀北铁卫的溃败就宛若雪山崩塌，没有丝毫的战意。
“再往前二十步！”
羽林军的阵营中有一道浑厚的嗓音，有条不紊的下着命令。
邱岩手持战旗，骑在马上，挥落了一支迎面而来的弓箭，“三营从南边切入！”
“邱将军！可是……皇上说……”
一旁一个禁卫军的传令官轻声的劝诫，却被邱岩一个凌厉的眼神，直接堵住了他后面的话。
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
更何况……
邱岩抬起头看向高坡上的几道人影，他如今最是清楚，皇上想要达到什么样的训练目的。
“战场瞬息万变，若是单凭一张纸就能定江山，还要这么多将士英魂做什么？”
“作战计划只是一部分，而且是注定要变的一部分。”
柳浅浅时常把这句话挂在嘴边，而邱岩更是将这句话放在了心底。
冀北铁卫军的精英部队很快在后方重整旗鼓，泗水军填补了铁卫两翼被打散的空缺，摆好了架势，就要向前迎敌。
谁知这时候，他们才刚刚整步往前。
方才还杀声震天的羽林军，就好像看到了索命的阎王似的，一个个转身就跑。
冀北铁卫军中爆发出了一阵欢呼，就好像不战而屈人之兵就等同于他们的胜利。
“追！”
下令追击的声音从冀北铁卫中传出，众人更是铆足了劲往前冲。
可是也不知道是跑的不如羽林军快，还是追击的命令下晚了一些，就连羽林军的最后的扬尘都没有碰到。
他们却没有看见，羽林军一边嬉笑，一边丢弃些破旧的兵刃时，欢快的模样。
不仅如此，为侧翼补位的泗水军更是被一阵绞杀，损失惨重。
羽林军及时撤回，禁卫军将士很快就走入军营之中，拿着手中的花名册，开始轻点人数。
这一次，受伤的将士远比先前更要少了一些。
阿虎更是一脸的兴奋，“哈哈哈，我头一回知道，打仗还可以这样打，你看看那些铁卫，连地上的尘都吃不到新鲜的……”
这样的戏码，一天要上演两三次。
每回都是羽林军将冀北铁卫的前锋营打的四散零落，而后等冀北铁卫的精英一布阵，羽林军的将士们连头都不回的撤退，一边跑还一边丢兵甲。
冀北铁卫的精英收获了一地的残兵破甲，羽林军们随着一次又一次的操练，收获了实战的经验。
只有冀北铁卫的前锋营，随着一次又一次的迎敌，他们名册上的将士却被逐个划去。
就连填补侧翼的泗水军都是有所损伤……
冀北前锋营的将领拿着少了半本的名册站在主帐里时，泗水王甚至还亲自安抚他说，“战争，必须要有失利的，冀北前锋营的损失，本王也很痛心，但是换来的，是起义的胜利！这便是值得的。”
梁王仍是蒙着头，闭着眼，端着酒杯一字不发。
冀北前锋营的将领见自家王爷如此，也不图个伸张正义，而是反复用泗水王的话麻痹自己……
将士们心底别提有多怪异了，明明三王的将士打了胜仗，怎么感觉己方的将士……越打越少了！？
冀北铁卫军的名声随着这几日的交锋，越发的神勇，就连金陵城里也是有所耳闻。
当阿让站在柳浅浅的面前时，柳浅浅都是忍不住又问了一遍。
“你说，是谁求见？”
阿让认真回答道，
“回娘娘的话，朝廷一众大臣求见，周阁老和庄大人也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