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浅浅微微一笑，眸光在黑夜中也仿佛独具一格，“让他们去吧，有了他们，我们还能再多拖延半日，等候援军。”
孙公公听见柳浅浅的话，也不再做声，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柳浅浅仿佛听到什么声响，抬起头时，正巧看见一个黑影越过上空，只是天太黑了，看不真切。
而众人心心念念的八万铁骑，却没有如他们所想一般全力以赴。
铁骑将军郭满正慢悠悠的挥动缰绳，将士们自他身侧一波又一波的往前路过，他也是不急不缓的模样。
倒是前锋副将乔建元来回溜达了两圈，“将军，照这个速度下去，我们还要两天才能到瑶山脚下啊。”
郭满将军瞥了他一眼，“乔副将倒是操心，铁骑每日消耗粮草就是寻常军队的两倍还多，本将军押后，跟着粮草慢行，也无不可吧。”
乔副将一笑，“将军哪里的话，属下也是迟迟不见将军赶上前头军，才有此一问。”
郭满将军又是横了他一眼，没再接话。
乔副将又道，“既然将军虽粮草慢行，那属下就先去前头了，听闻那些流民的头子也是有点本事，还知道一日三匹斥候外探周围变数，没准我们也能遇到一二，抓回来好好拷问一下瑶山脚下的情况。”
郭满将军侧头默数着经过的粮草，估算了行军的速度，只是回了他一句，“随你。”
乔副将一笑，扬起皮鞭，便是朝先头的军队赶去。
郭满将军身后一骑见到乔副将走了，才驱着马靠了过来，“将军，你看乔建元这狗仗人势的样子，分明就是不把您放在眼里。”
郭满将军倒一副全然不在意的样子，“你与他同为副将，他比你勤奋多了。”
桑沙听见郭满将军的话，脸上的神情却是不忿，“他也就是仗着姓乔，明明是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关系，进了铁骑军，倒还支棱起来了。”
郭满将军只是侧头看了他一眼，半是告诫的说道，“做好自己的本分，不该管的就不要管。”
桑沙撇了撇嘴，他确实不敢顶撞郭满将军的，他能走到今日副将的地位，统统都是郭满将军的提携，所以不忿归不忿，他还是别开头，去军队的末尾压阵了。
第二日一早，以周阁老和庄大人为首的官员便是争气的候在主帐跟前。
这曾经是邱岩的主帐，如今自然是让给了柳浅浅。
柳浅浅看到主帐前等候的人，也是微微点了点头。
也许是出自周阁老的一番话语，离开的官员远比柳浅浅猜测的要少许多。
再看一些人眼中的坚定，柳浅浅更是忍不住莞尔。
一朝促成万古臣。
与其说朝臣同周阁老一般，要以身护住身后的大胤子民，不如说他们也在进行一场豪赌。
只是，赌注却比寻常的要更丰厚。
赌赢了，功成名就。
赌输了，便是与世长辞。
“既然来了，都进来说话。”
柳浅浅只看了他们一眼，便迈步走进主帐之内。
这一日讨论的氛围更为热烈，他们既然留下来了，便是赌上了全部的身家性命，就算只有八千禁军，他们也要从其中谋得一线生机。
正当众人讨论的如火如荼，孙公公却快步沿着主帐的边缘，绕过互相喷着唾沫的武官，走到柳浅浅身边。
柳浅浅不急不缓的放下手中的杯盏，朝孙公公看去。
孙公公明显的迟疑一下，而后躬下了背，贴近柳浅浅的耳边，低声说道，“娘娘，郑王爷薨了。”
柳浅浅放下杯盏的手就那么停在半空，她眨了眨眼，转头看向孙公公。
见他一本正经，甚至还笃定的点了一下头。
柳浅浅心底愕然，轻声问道，“什么时候的事？廖言去了吗？”
孙公公点了点头，“回娘娘的话，就是昨天后半夜，死因……死因是……”
柳浅浅见他欲言又止，微微皱了下眉。
孙公公惯是会看脸色的，知道自己迟疑引得柳浅浅不悦，可是，这真的不能怪他，这话换做是任何人，都不敢对着婉皇贵妃直言不讳的吧。
他咬了咬牙，声音比先前还要轻上一些，“死因是……马……马上风……”
马上风。
这三个字落在柳浅浅耳朵里，不仅一时没有散去，反而更像是寺庙的钟声，久久不停回响。
过了好半响，柳浅浅几乎难以控制脸颊上的表情，眉头皱起，嘴角起落，一时真的有些无言以对，最终耗尽了她大半的冷静，才憋出了两个字，“昨夜？”
孙公公脸上的神情也是有些尴尬，“是，娘娘，昨天后半夜的事，约莫是快到寅时的时候，其余的，廖大人还要调查。”
柳浅浅最终还是轻轻的点了点头，像是压抑不住心底的好气，“昨夜同郑王爷在一起的人是……？”
柳浅浅不问则已，一问，孙公公脸上的神情又是一片踌躇。
孙公公交错在身前的手，使劲掐了自己一把，才让脸上的神情平静了一些，他面无表情的垂落视线，看着地上的凹凸，“回娘娘的话，是郑王爷的侍妾……”
柳浅浅倒不意外。
哪知道孙公公继续说道，“还有一名……一名男宠……”
柳浅浅觉得脑壳有些疼，就算八万铁骑即刻到跟前，她也能沉稳应对，偏偏郑王爷的事情叫她整个人宛若木鸡一般，呆滞不已。
她忍不住抬起手，指腹压在自己的太阳穴上，来回揉了几下，才勉强点了点头，“知道了，去查。”
孙公公应了声，别说柳浅浅不相信，他也有些不敢置信。
郑王爷被罚禁足，又被周大人暗中下了好几个黑手，怎么到了夜里他还要招人侍寝？
侍寝就侍寝，还要招两个。
两个也就罢了，偏偏还是一男一女。
这……
这要是传出去，可真是让金陵城的百姓听笑话了。
周阁老和庄大人虽然注意到了柳浅浅和孙公公的怪异，可是柳浅浅没有说什么，他们便只当自己看不见，听不见，一心便是看着沙盘，想着战略。
最烦恼的莫过于莫都统了，他听着主帐里喧闹的唇枪舌战，脑袋都要炸开了花。
本来面对八万铁骑，他已经有些力不从心，只有抱着必死的决心拖延一二。
偏偏那一个个武将，动不动就抓着他，高谈阔论。
气的他恨不得把这一个个自视甚高的玩意都丢出去。
柳浅浅也没有刻意隐瞒，郑王爷的住所往来的军医仵作和太医都是做不得假。
郑王爷薨了。
这个消息瞬间就传遍了整个军营，就连那几个满怀期待却至始至终都没有见到皇上的后宫妃嫔，也是有所耳闻了，更不要说军营里往来的朝廷大臣。
廖言路过主帐，见到一个个武将垂头丧气的站在主帐周围，三三两两的还在议论着什么，他只是微微诧异，便走进了主帐里。
“属下参见娘娘。”
柳浅浅见到廖言的第一反应，便是出声问道，“郑王爷死了，与暗卫有没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