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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否则就要安安的性命!”

巩夫人的声音突然哽咽了起来,胸膛也是不规律的起伏,像是极难,好不容易才喘过了呼吸,甚至还咳了两声。

柳浅浅看着她的样子,也是颇有些担忧。

巩夫人日日被困于此,丈夫分离,女儿被困。

昨夜见到她时,脸色苍白,一双眼睛的红肿就没有消下去过。

此刻再细细观察,巩夫人的身子骨都有些瘦弱,穿在身上的衣服应是她的衣裳,可是无论是肩膀还是衣袖,都显得有些宽大。

五年前?六个月前?

柳浅浅轻轻吐出一口气。

巩夫人如果记得都没有错,那么五年前最大的事就是宇文煜登基为帝,而六个月前又恰好是柳大将军大胜西齐、汗鲁,被封为镇国大将军的时候。

这么一想,无论幕后之人到底是谁,他的目的都显而易见,他要毁了大胤。

柳浅浅第一个想到的便是白玉栖,但是几乎眨眼便否认了。

论毁了大胤,大哥哥有一千种、一万种更直接的方法,断然犯不着要用如此釜底抽薪的法子,又耗时间又耗人力,又容易遭人察觉。

“夫人可还记得,”柳浅浅抿了下唇,问道,“掳走安安,是蒙面人来之前,还是来之后?”

巩夫人微微一愣,她的眉头立刻就锁了起来,声音不响,仿佛是在自己回忆着,“我记着,那一日其木格亲自带着四五个人,冲进来,抱起安安便走了出去……”

柳浅浅耐着性子,等她回忆,没有去打断。

巩夫人不自觉的抬起手,摁在太阳穴上使劲揉了两下,瘦弱的身子也仿佛有些摇摇欲坠。

好一会儿,她猛的抬起头,“之后,是之后!”

柳浅浅也是轻轻点头,是之后。

不知道为什么,柳浅浅对其木格的印象并不差,尤其是她说出契阔子女那句话时,在她身上,仍是看得见属于契阔皇室的尊严和骄傲。

其木格将安安带走,是在蒙面人来过之后,这说明其木格做如今这些事,也是受人指使、受人摆布的。

巩夫人只知其一,其木格想来会知道的更多一些。

巩夫人继续说道,“是在其木格见过蒙面人之后,不过半天,她就带着人冲到屋里,将安安抱走了!”

“除了让夫人写信给巩大人,”柳浅浅又是问道,“其木格还有说些别的话吗?”

巩夫人点点头,这回并没有思考很久,同安安有关的事情,她记得分毫不差,“有,她说她会照顾安安,好好的,不要跑。”

这句话连语气模仿的都很像。

柳浅浅几乎可以想象到其木格说这句话时,一成不变的表情。

“娘娘……”巩夫人轻声唤道。

柳浅浅的目光不自觉的朝门口瞟了过去,“夫人叫我浅浅就好。”

巩夫人连忙摇头,“不可,不可,虽然事从轻重,但是臣妇万万不可如此逾矩。”

柳浅浅见她连自己的称呼都是改了,忍不住轻轻摇头,又是劝诫道,“虽说他们并非大胤人士,但也在此五年了,夫人就不怕还没救出安安,便露了声色吗?”

安安便是巩夫人唯一的软肋,几乎只要牵扯到孩子,巩夫人都是一脸再难,都要去做的那种决然。

“浅浅,”巩夫人艰难的吐出两个字,纵然心跳再快,她此刻只把柳浅浅当作能救她出苦海,帮她夫妻团圆母女相聚的希望。

柳浅浅不由想到了她的娘亲,面上柔柔一笑。

“浅浅,那一位……”巩夫人见柳浅浅是真的不介意称呼,抬起手,指了指天上,迟疑了一下,轻声问着,“那一位知道……知道您被抓来此处,知道这些事吗?”

柳浅浅知道她这么问是有些心神不宁,轻声安抚道,“夫人放心,我们就是为此而来的。”

巩夫人听到柳浅浅的话,本就红润的眼眶更甚,心底却是从未有过的大定。

她的一双眼眸缓缓落在浅浅的脸上,话语轻轻,面上的苦笑又是浮现了出来,“浅浅,假如有一天,一切尘埃落定……”

“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巩夫人的眼里闪过一丝光芒,脸上的表情也是不再苦涩,甚至有些许久违的期待,“我与大人罪无可恕,我都知道,还请您与那一位说说情,安安还小,诸多事宜,她也吃了很多的苦,不要牵连到她。”

柳浅浅微微一愣,没想到巩夫人已经考虑到之后的事情,“夫人,你不必……”

巩夫人摇了摇头,“这些年,那些人也因我夫君丧命,我们夫妻的手,总归沾上了血,人啊,一旦沾上血,有些罪孽就再也躲不掉了……”

柳浅浅虽然想要安慰,但是却不知从何说起。

谯溪镇的县令,囚禁春闱考生,绑架考生的家人,又弄虚作假,以次充好,妄图祸乱大胤朝纲,从他妥协的那一刻开始,巩子石已经失去了做父母官的资格。

只是他为了自己的夫人和女儿,做到如此。

柳浅浅的心底还是有些触动的。

巩夫人摇了摇头,看着柳浅浅的目光也是柔和了许多,“我们做了这么多事,桩桩件件,都是死罪……能有机会亲口与您说上这些,已是奢求了……”

柳浅浅明白巩夫人的意思,她脸上的神情也是沉寂了下来。

无论出于什么目的,又或者什么原因,与贼子为伍,是为大罪。

柳浅浅虽然不知道具体的数字,但是看着谯溪东村上百户的人家,就可以估算出巩大人那边囚禁的春闱考生有多少,甚至还沾上了这么多条性命。

这些,都不是可以轻轻巧巧,随意揭过的。

巩夫人想得到,柳浅浅也是想得到。

两人默契的停下了关于这个话题的交谈,柳浅浅难掩这份压抑的沉重,率先打破了沉默,“过后的事情,过后再议吧,眼下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夫人就暂且将这些忧虑搁开吧。”

巩夫人微微颔首,转身就朝屋里走去。

柳浅浅见她的背影在门口消失,隐入屋内,才微微呼出一口气。

她转身,看了一眼仍是守在木栏外的两人,亦是迈步回屋。

柳浅浅前脚刚刚进了屋,甚至都还没到桌前,就听见屋内细微的声响。

“廖……”她刚刚回头,到嘴边的话却猛然顿住。

宇文煜就这么站在那儿,单手负在身后,俨然不动,脸上的神情也是沉静。

柳浅浅欣然一笑,一步上前,双手就从他的腰间环了过去,脸颊贴上了胸口,甚至还轻轻蹭了一下,“皇上可算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