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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煜先一步将书册规整,他回过身,义正言辞。

“夫人,收拾好了,我们便回去吧,盘缠省着一些,也好买回一亩田地,耕牛种田,了却余生……”

“不是,你们……”衙役又要开口,却被柳浅浅的抽泣打断。

柳浅浅原本抽泣的声音轻了下来,她将衣物一件件整叠好,放进了包裹里面,“夫君在哪,妾身便在哪,虽无缘凤冠霞帔,不能与夫君正式拜堂成亲,能平淡一生,也是好的……”

门外的店小二听着,颇为动容,竟然低头捏着抹布就往眼角擦了擦。

慌乱的衙役,感动的店小二……

全场最淡定的人却是站在门边的孙公公,他的一双眼睛就看着地板上的一个凹口,黑漆漆的,仿佛能透过这个缺口直接看到客栈楼下往来的人。

他没有说话,也没有表情,就宛若雕塑一般立在门口。

耳朵里听见两位主子的你来我往,心情也是颇好的样子。

“夫人……”宇文煜的脸上满是愁容。

衙役一步上前,直接就拦住了宇文煜走向柳浅浅的脚步,他此刻要是再不拦下,只怕他们叫马车走了,自己都再也说不上一句话。

“等等!”他骤然提高了声音,打断了宇文煜的话,也打断了柳浅浅的抽泣。

柳浅浅理着包裹的动作停了下来,仿佛还被衙役的声音吓到,身子微微一颤,理到一半的包裹摆在床沿,竟是直勾勾的落到了地上。

折叠好的两件衣裳从包裹里掉了出来,上面有着不少补丁,像是穿了许多年的样子。

随着这两件衣裳掉出来的,还有一叠银票,有好几张甚至飘到了衙役的脚边上。

衙役见到脚边的银票,眼睛也是一亮。

宇文煜看见他的神情,目光也是深沉,他快步走到衙役的面前,弯腰拾起地上的两张银票。

他看似犹豫,回头看了一眼柳浅浅,又看了一眼手中的银票,最后像是下定了决心,双手将两张银票奉到了衙役面前。

“大人,也多亏得你提点,学生才没有再多浪费时日,”宇文煜的话语甚是中肯,“这些,就当作感恩大人提点吧。”

峰回路转!

衙役本以为,遇到了一个木讷的书呆子,没想到,还是有些人情世故的。

他咧嘴一笑,毫不客气的就从宇文煜的手中将银票接了过来,捏着银票的一头给自己扇了扇风,还用力吸了一口银钱的纸香,“你啊你,你说说,这么好的东西,怎么现在才想到用呢?”

柳浅浅背对着衙役,嘴角却是微微一勾,捏着包裹的手用了力道,包裹里的银票就露了出来。

衙役的目光落到床头,眼睛更是直勾勾的,嘴里毫不客气的嚷着,“走什么走,我有的是办法,让你入册科考,这么美的娘子,你舍得叫她回老家,叫她这么细细嫩嫩的手,去种田啊?”

宇文煜却是不悦,脚步一错就挡住了他的目光,低沉的说道,“自然舍不得。”

这五个字说的工整,衙役却只顾着手中的银票,没有听出他语气的变化。

衙役的手还不断搓着手中的银票,他的视线被宇文煜挡着,看不到柳浅浅,也看不到柳浅浅手里的包裹。

他眼珠一转,笑道,“你啊,瞧好了,明日午后,到谯溪镇北的聚友茶楼,寻一名李举人,便可以登记入册了,记下了没有啊?”

“这……”宇文煜故作迟疑,颇有些不信的感觉,“如此轻易便可入册科考?”

“当然没这么简单!”衙役把银票揣进了自己的布兜里,“你听好了,明日啊,你找到李举人,告诉他,你是我——虎衙役推举的,再……”

他的声音拖的很长,连声音也有些猥琐,他拉开了自己胸口的官袍,露出里面的银票,“再给他一张这个玩意。”

宇文煜的眉头自然就皱了一些,“大人,这……不是行贿吗?”

“什么东西,什么行贿!”虎衙役大声嚷嚷了两句,随即神神秘秘的说道,“这个啊,是参加入册考试的机会。”

眼看宇文煜仍是颇为不解的样子,虎衙役看在那两张银票的份上,也是耐心极了,“我们大人举办入册考试,就是为了让你们这些不懂规矩的寒门子弟,也有同等的机会啊!你真该好好谢谢我们大人!”

语重心长,令人信服。

如果他面前站的不是当今的皇上,而是一名寻常的、没什么见识的寒门举人,只怕都要信以为真,高呼一声巩子石大人真是一位好县令,专为寒门子弟考虑。

虎衙役一直到离开时,都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

孙公公见虎衙役带着人离开,便低着头,替两位主子将门板合拢。

宇文煜站在原地,目光凌厉的不行。

连带着柳浅浅面上的表情也是严肃,她轻声感慨,“没想到,比邻金陵城的谯溪镇,竟然如此藐视枉法,信口开河……”

“好一个入册考试,好一个巩子石。”

宇文煜一掌拍在这张木质的桌子上,桌子摇摇欲坠,宇文煜的力道险些让这张桌子寿终正寝。

“皇上息怒,”柳浅浅起身走到身侧,轻声劝道,“一个小小县令怎敢有如此大的胃口,只是上面那位,未免也太不把皇上放在眼里了。”

宇文煜看着在客栈门前往来的学子,目光悠远,“大胤朝堂险些断了良臣,没想到一座小小的城镇,倒成了有心人手里的生财之地。”

柳浅浅点了点头,对于谯溪镇如此行径,她也是颇为不齿,“寒门子弟本就不易,他们还要从中作梗,真是可恶。”

宇文煜转头看着柳浅浅义愤填膺的模样,忍不住低声笑了起来。

柳浅浅抬眸,嗔怪着,“怎么如此,皇上还笑的高兴?”

宇文煜的目光深邃,话语也是冷酷,“一个谯溪镇罢了,若是朕想,明日就可以掀了巩子石的县衙,踏平谯溪不平之事。”

柳浅浅丝毫不怀疑宇文煜所言的真实性,与其说不怀疑宇文煜的话,不如说,她相信她的兄长,如此一个嫉恶如仇的人若是知道谯溪镇里明着行这些勾当,只怕不出一盏茶的功夫,骁骑营的铁骑就该踩破此处的镇门了。

宇文煜低声一笑,“只是看浅浅如此生气,朕倒觉得高兴。”

“恩?”柳浅浅抬眸看他。

宇文煜目光灼灼,一字一句,也是认真,“大胤有婉贵妃如此,是为福分。”

柳浅浅的嘴角不自觉的就扬了起来,脸上还有一抹绯红,“皇上真是,自从出了金陵,夸的臣妾都有些飘飘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