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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让,派人去打听一下,究竟是怎么回事。”

柳浅浅很快吩咐了下去,不过毕竟是宫外的事情,一来一回也是需要时间的,她还没有等回来阿让,却等来了宗人府的主事嬷嬷严秋。

“奴婢严秋参见婉贵妃,贵妃娘娘福体安康。”

严嬷嬷之前不乏听闻婉贵妃如何如何,今日也是头一回见到本人,她恭恭敬敬的行礼跪下,等到柳浅浅叫起,才慢慢起身抬头,禀明了来意。

“贵妃娘娘,了凡寺的静舒师太日前已经到了金陵城,七日斋戒已过,正欲入宫为秦氏剃度,叩请贵妃娘娘准许。”

柳浅浅手中的碗盏也是轻轻搁到了桌上。

秦氏嫁给宇文煜九年,当了四年又九个月的皇后,就算放在大胤整个历史上,也是历时相当短暂的一位皇后了。

她识人不清,昏招不断,甚至在宫闱里对宠妃擅用私刑,想来史官记载她时也不会用什么太好的词语。

说起来,秦氏与她,从第一面开始就没什么好脸色,更不要提之后的几次争锋相对,诗忆都险些在颐坤宫里丧命。

后来知晓了容淑女对秦氏用的寒食散,导致她不仅精神恍惚,又易怒易燥,再加上一个从旁点火的嬷嬷,秦氏自那之后,简直就是一步错,步步错。

柳浅浅不爱做一些可能的假设,但是有时候她又情不自禁的去想,假如秦氏还是当年那个宠辱不惊的模样,如今会不会不同?

柳浅浅不答,严嬷嬷不明所以,也只好静静的候着。

恰好诗忆为柳浅浅别好了一只玉簪花,首饰的盒子轻轻盖上,发出“咯哒”一声轻响,打断了柳浅浅莫名的思绪。

“既然静舒师太已经完成七日斋戒,那就请师太入宫吧,”柳浅浅点了头,继而问道,“秦氏现在何处?”

“秦氏被关在宗人府大牢内,”严嬷嬷应道,“奴婢正想请教贵妃娘娘,牢房污秽,看……是否寻一处僻静之地,以便师太为她剃度。”

柳浅浅一思量,便拿定了主意,“就在秋水阁吧。”

秋水阁,比邻贡水阁,冷宫,也就是容淑女如今住的地方。

严嬷嬷一听,连眼神都愈发恭敬,“是,奴婢会安排好的。”

自入秋以来,雨水总是说下就下,难得有放晴的时候。

秦氏被宗人府的侍卫带出大牢时,雨没有停,但是云层间还隐约能看到太阳的影子,若隐若现。

她已经不记得自己被关了多久,一个月?两个月?

自从奉天殿那一日起,她好像再也没有见过日头,如今只走出宗人府一步,她竟有些睁不开眼。

秦氏的步子走的很快,并不是她想快,而是身后的两个侍卫不断出言催促着她的脚步。

“走快点!”

“别乱看!”

“……别惊扰到贵人了!”

贵人?

秦氏听在耳朵里,脸上却露出一个苦笑,如今她也会惊扰贵人了。

这条宫道她往返过无数次,但每一次都是四人抬着轿辇,她高高的坐在上面,就算她作为皇子妃被人欺辱嘲笑的时候,她也不曾自己走过。

如今走着,倒是觉得这石板铺的地面有些硌脚,脚踝边的裤腿也早就湿透了。

七转八弯的,很快她就到了秋水阁跟前,两个侍卫连看牌匾的时间都没有给她,就催促着她走进了院落里。

秋水阁比邻冷宫,平日里也少有人回来打扫清理,路两边的杂草残花都长到膝盖这么高了,弯弯扭扭的斜向一旁。

有几根还钻到了秦氏宽松的裤腿里,刺在她的肌肤上。

两个侍卫将手里的枪柄,往秦氏的膝盖窝里捅了一下,秦氏直接就跪倒了下去。

“阿弥陀佛。”

静舒师太早早的就等在了院里,两个小沙弥站在师太的两侧,都是立着手掌,一声不吭,见到来人才齐齐唤了一声佛号。

两个侍卫见到静舒师太,终于也不再放肆了,不仅收敛了自己的声音,更是齐齐停下了步子,对着严嬷嬷行了个礼,就退到了门边上。

严嬷嬷板着一张脸,见到来人语气也是平平淡淡的,吩咐道,“罪妇秦氏,皇上仁慈饶你性命,今日于此剃度,往后还应静心诚心,恪守寺规,潜心修佛。”

秦氏一声不吭,就这么跪在院落里面,任由细细密密的雨水打在她的身上,映出了深深浅浅的颜色。

严嬷嬷微微转过身,神态语气都没有这么冰冷了,“静舒师太,有劳了。”

静舒师太听到严嬷嬷的话,一直闭着的眼睛才慢慢睁了开来,她微微颔首,“阿弥陀佛,贫尼应该做的。”

一旁的小沙弥赶紧打着伞,跟上静舒师太的步子,防止雨水落到师太的身上。

静舒师太走到秦氏面前,站定了脚步,双手合十,手中的一百零八颗佛珠依次从她的指缝里划过,嘴里念着晦涩难懂的佛经。

她在前头念,两个小沙弥跟着在身后念。

一时间这个往日无人的小院落里的经声重重叠叠,连侍卫脸上的凶戾的好像被净化了一般。

静舒师太拿起了手边的剃刀。

容淑女看着天上的太阳雨,数着院落里早就不知道数过多少遍的两颗榕树,有雨的时候她就站在院子里,摸着树上的一圈又一圈的年轮,数着日子,没雨的时候她就像今天这样,坐在屋檐地下,看着蒙蒙亮的天空。

“我好像听到了声音……”容淑女喃喃自语。

夭桃抱着一条衣袍缝缝补补,听见容淑女的声音,便侧耳听了听。

确实有念经的声音。

夭桃往了一眼墙头的两根树枝,低下头又把手上的衣服往怀里拉了两下,扯开了话题,“今年冷的比往年快一些,去年的衣裳还好,奴婢给您加个内衬,也好保暖。”

容淑女好像没有听见夭桃的话,依旧朝着掉了漆的墙头看去。

“你听见了吗,有人在念经……”她又问。

夭桃扯了扯嘴角,“主子,你要不要喝口茶?奴婢先前刚刚煮上的,也好暖……”

容淑女忽然提高了音量,有些凄厉,“我问你,你听见了吗!”

夭桃被她歇斯底里的声音吓到,手上的针扎到了自己手指,她的眼泪就掉了下来,“是,是主子,奴婢听见了。”

容淑女还不觉得有什么,继续追问道,“是谁?为什么念经?”

“主……主子……”夭桃的声音都发了颤。

“我问你是谁!”容淑女又是一声力竭的嘶吼。

“是谁!为什么要念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