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去未央宫了。”
“啊？”诗忆没忍住，发出一声低呼，忙压低了声音，伸手就把阿让往门边上拽着，“怎……怎么会？皇上明明说晚上过来的，主子都……”
阿让也是摸不着头脑，“我原本候在宫外面，想着皇上来了便回来给主子传个信，哪知道一直没有见到人……我就想着再往外面看看……”
诗忆听到他这么说，好像猜到后面也没有什么好事了。脸上的表情自然就垮了下来。
阿让指了指未央宫的方向，“我也是听人说的，皇上往未央宫去了。”
两人面面相觑了一会，最终还是决定把消息报给柳浅浅，省的主子白白空等了。
本以为柳浅浅听到了消息会难受，哪知道她只是吩咐将桌上的菜肴热一热再端上来，连一丝难过的表情都没有。
“主子再让人传一桌菜肴好了，”诗忆看着已经凉透了的白灼蔬菜上面，都结了一层油膜。
“何必浪费呢？”柳浅浅笑道，又是一指点在她的额头，“好了，还不快去？”
诗忆点点头，仍是听话的走了出去。
这一夜，皇上宿在未央宫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后宫。
第二日一早，柳浅浅就早早的起来洗漱更衣，换上了贵妃的宫装，诗忆带着三个宫人替她束着腰间的腰带，厚重的发饰几乎让她低不下头，穿戴好之后，又是整理了好一会，保证上头没有一丝褶皱。
她走出昭和宫时，却看见早早候在宫门口的苏贵人。
苏贵人遥遥对她行了一礼，“妾寻思着今日惠妃封妃之典，贵妃娘娘也定会出席，便想着早些来等着娘娘，路上也有个伴儿。”
柳浅浅虽然意外，却也是笑笑，“难为你有心了，从昭和宫过去的确也要一会呢。”
宫里规定，唯有婕妤往上的娘娘才可以乘坐轿辇，说是作伴，实则柳浅浅坐在上头，而苏贵人就在轿辇旁边慢慢走着，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他们要去的地方，柳浅浅其实并不陌生，那便是她第一次在众人眼前站在皇上身边的地方。
凤仪楼，取自有凤来仪，象征着吉祥如意。
从一品往上的宫妃封礼时，才有资格走过楼前的一百零八阶台阶，受皇后训诫，行入宫之礼，最后由礼官奉上香烛，皇上亲自将香烛插入炉中，内务府的公公奉上玉牌，方为礼成。
今日也有不同的地方，往日里宫妃行礼往往只有后宫众人会出席观礼。
但今日是西齐公主哥舒淼受封惠妃，不仅代表着大胤的皇室，还代表了两国自此结秦晋之好，互不侵犯的约定。
所以当柳浅浅从轿辇上走下来的时候，距离她不到十步远的地方，站着的人正是顾小侯爷。
他正一脸温润，轻摇折扇，看着柳浅浅的方向。
苏贵人原本就慢了柳浅浅半步，而顾小侯爷的目光又太过赤裸，她的视线只转了一个来回，就轻轻低下了头。
柳浅浅将手放进诗语的掌心里，由她扶着自己慢悠悠的向前走。
顾夷长手腕一转，收拢了他的折扇，只一步就恰好到了柳浅浅前进的路线上，“西齐顾夷长参见婉贵妃，愿贵妃娘娘安康。”
柳浅浅抿唇颔首一笑，“顾小侯爷即来观礼，就无需多礼了。”
顾夷长握着折扇，只字不提惠妃，反而问道，“顾某赠与贵妃娘娘的礼物，娘娘还喜欢吗？”
柳浅浅笑容不变，“本宫棋意平平，顾小侯爷的这本《破局》送到本宫手上，倒有些浪费了。”
顾夷长看着风轻云淡，却也有着他的骄傲，他微微一笑，“不过是个人平生收录的一些棋局罢了，只要娘娘闲来也会手谈一局，哪有浪费一说？”
“西齐小诸葛的平生，便是价值千金了。”
柳浅浅摇摇头，不予置否。
她心底的疑惑却越来越深，明明与顾夷长才第三次见，言谈之间的相熟却好像久别重逢的友人，他笑的温润，谈吐也是文雅，也难怪金陵城里的姑娘们对他芳心暗许了。
“娘娘说笑了。”顾夷长一手握住折扇，侃侃而谈，“众人抬举，顾某不过凡夫俗子而已，倒是贵妃娘娘，顾某远在西齐甚少听闻，那日得缘一见，只恨世人少了几张嘴，好让顾某早些认识贵妃娘娘，白白被大胤皇帝抢了先。”
这话直白到不行，不止一旁的苏贵人微微愣住，连柳浅浅也是有一瞬间的失神。
“顾小侯爷对朕的爱妃口不择言，不怕朕治罪吗？”
一道沉稳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几人一同回头，只见宇文煜正大步朝他们几人走了过来。
话音落下，人已经到了跟前。
顾夷长却笑的兴味十足，双手持扇作了揖，“参见大胤皇上。”
苏贵人紧随其后，“妾参见皇上。”
柳浅浅正要行礼，便被宇文煜扶住了手臂。
两人目光流转，却被其后的声音打破，“臣妾参见贵妃娘娘。”
只见惠妃从宇文煜的身后走出，两人竟是一同而来？柳浅浅本能的就将自己的手臂从皇上的手里抽了出来。
宇文煜看了她一眼，却也没说什么。
惠妃又是“咯咯”的笑，“没想到大胤的宫装如此繁杂，幸好今日天气凉爽，否则过来的这一程，真的会被热坏了。”
她的话语寻常，打破了几个人之间不同寻常的微妙气氛。
宇文煜的目光冷冽，落在顾夷长的身上，“顾小侯爷不熟悉大胤的规矩，一言一行还是要慎重的好。”
威胁的意味浓厚，饶是路过的宫人都可以感受到一股冷意。
偏偏顾夷长笑的温润，不仅没有因为他的冷冽而生气，反而多了兴味一般，“贵妃娘娘天姿，臣心悦之，皇上捷足先登，顾某已经没了机会，难道还不能简单倾诉自己的感受吗？”
宇文煜本就深邃的瞳孔更是一凝，漠然的吐出两个字，“不能。”
柳浅浅不奇怪两人争锋相对，却是奇怪顾夷长的态度，总觉得他在说起她时，会有一股令人不解的眷恋，不像爱慕，更像是思念。
眼看顾夷长还要说话，柳浅浅转头向孙德权看过去。
孙德权竟是心领神会，小心翼翼的往前走了一步，“皇上，内务府总管来报，惠妃册封大典已然全数备好。”
宇文煜简单的“嗯”了一声，身体周遭的怒意微微平息了一些，他深深看了顾夷长一眼，转身就要先行登上凤仪楼的礼台。
只听背后一声轻笑，“当皇帝真是不错，后宫佳丽无数，牵着一个，等着一个，一个都不允旁人觊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