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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火风只想默默守着她,以全儿时情谊。

他知道自己已经同她相差太远,并不是非要耽误她一辈子,也曾劝她另觅良缘。

可张昔娣却第一次对他发了好大的脾气,倔犟着非要同他在一处。

等到张昔娣读完了大学,二人就结了婚。

虽没回村领证,但也实打实办了酒。

二人日子过得甜蜜,实惹了不少人艳羡。

家里来过几次信,张昔娣实话实说,不管家里如何反对,总之是心意已决,绝不退让。

她弟弟也有了些出息,考去了申城,读了自己理想中的大学,还叫家里别对姐姐过多干涉。

一家出了两个有出息的,足够她家人吹一辈子。

张昔娣和张火风的事木已成舟,家里也不再管了,只等以后二人过得好了,也能跟着享享福。

张昔娣虽怀了孕,却也不耽误在家里备战考研。

她有更高的梦想,也有本事,张火风从不怀疑这点,只更加努力赚钱,好能养活她们娘俩,能继续供她读书。

他仗着自己有把子力气,找了个搬家公司的工作,没命的干活。

他一个人做着两个人的工作,拿着一份半的工钱,老板满意极了,回回都带着他。

张昔娣也给邻居家的小孩做家教,二人的日子越过越好。

十月怀胎,待到预产期时,二人已攒下了一些钱,付了这房子的首付。

然而人生本无常,当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推着你走向痛苦的深渊时,根本不会对你发出警示。

相反,命运还会欺骗你,让你以为前路平坦、天净风轻、鲜花漫山。

那天,张火风接了最后一单活儿,打算干完之后就请一个月的假,安心陪着老婆生产。

却在搬动一个大实木衣柜下楼时摔了一跤,磕破了脑袋,胳膊也骨折了。

幸而没被那柜子压住,否则性命难保。

若是他清醒着,必不会让人告知张昔娣。可他磕了脑袋,昏了过去。

医院电话打到家中,张昔娣急急忙忙出了门,打车前往医院。

到医院时被医闹的病人家属狠劲撞了一下,跌坐在地,鲜血和羊水流了满地。

惊惧冲撞,致使难产。

医院寻找家属未果,进行紧急顺转剖手术,孩子出生就已经断气。

张昔娣本就因大出血而身子虚弱,见孩子断气更是受了刺激,丈夫不在身侧,生死未知。她急火攻心,竟也随着孩子去了。

那时,张火风还昏迷着,连最后一面都没见上。

十年陪伴,六年恋爱,两年夫妻。

自六岁时,小小的张昔娣就悄无声息住在张火风的心里。

整整十八年,他早把她融入骨血,刻进灵魂。

从昏迷中醒来时,张火风的世界已然面目全非。

曾经,他的生活中处处都是她,对未来的设想也都有她。

可一夕之间,他什么都没了,成了孤家寡人一个。从世上最幸福之人的云层上跌落地狱,万劫不复。

他开始酗酒、吸烟。好像唯有在混混沌沌中,才恍惚可见那令她朝思暮想的身影。

转眼十年已过,他却终难释怀。

这些年,在无数个夜里,他辗转反侧,最后悔的就是那天非要去搬什么柜子。

老老实实在家守着老婆不好吗?

他真悔啊。

肠子都悔青了。

这十年间,他怨过那些医闹的人,也怨过那实木柜子,怨医院胡乱往他家里打电话,甚至怨那天的出租车司机没有再开慢些。

可清醒之后,最终他也只能怨上自己。

怨自己没本事。

......

待将这段过往讲完,张火风已哭得泪眼滂沱。

“我未曾见过自己那未出世的孩子一面,如今......看哪个孩子都像是自己的孩子一般。”

他咧着嘴,想要做出一个笑来,可却是扭曲至极,比哭还要难看。

“她说想要生个儿子......我却想要个同她一样优秀的女娃......可我娃究竟是男是女......我,我没敢去问。”

他抬手用力抹了一把脸,又癫笑起来。

“也好......也好哇,她不必看见这可怖的末世,恶心的丧尸。不必......看着亲人故去,骨肉离散。”

“哈,她是不必担惊受怕的。”

“她胆子小,若到了今日,肯定吓得每天都睡不着......就同我那时一般......”

“就......同我......一般......”

那瓶白酒已经见了底,张火风说话时亦捋不直舌头。

他将手撑在地上,想要站起身来,试了两次都未能成功,干脆咕咚一声躺在地上,将先前放在脚边的啤酒罐踢得滚出老远。

他的眼角还挂着泪,人却已经醉得睡去。

一直守在天台门外的刘绍刚和冯文涛默默上前,将人抬走。

秦妙仰起头,空中月明星稀,她抬手轻轻描绘,猜想着张昔娣会守在哪颗星星里望着她的爱人。

不多时,刘绍刚便独自返了回来。

二人默默无言,许久之后,刘绍刚才道:

“春花......并非是那男人的孩子。”

“什么?”秦妙正在出神,一时没听清楚。

“我说,今天那个小女孩,并不是那个男人的孩子。”刘绍刚重复一遍,继续道:

“他闯出小区那天,曾有邻居给我看过一张照片。”

他掏出手机,相册里最近一张照片是一只手,那手里拿着一张纸质的相片。

“这是那邻居家的小孩与那男人家的小孩一起玩时拍下的。”

秦妙细细看了,确实没一个是春花。

她忽然想起,在提到父亲时,春花一脸犹疑看向男人的那一眼。

“大抵是他的女儿没了,他便将唯一一个幸存的孩子带了回来吧。”

“可惜......那孩子也......”

那男人在这一周里经历了什么,众人已无从知晓。

刘绍刚只知道,下午他去善后时,看见一只小孩丧尸正卡在那辆残破不堪的车里。

它缺了一条胳膊,身体已经腐烂,看着是已经变异有一阵子了。

而它头顶的发夹,与照片上的女孩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