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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欣欣在厉氏医院养胎,躺在病床上动也不能动,心里是憋气又窝火。不久前还想将肚子的孩子偷偷打掉,现在她就要躺在病床上保胎,这着实有些可笑。

医生告诉她动了胎气,孩子随时可能没了,想要保住肚子里面的孩子需要静养,就连大小便都要人服侍在床上解决。

杨欣欣恨呀!安德海对她没有多少感情,可是人家出手大方,能让她在一众千金小姐面前倍有面子。

她这辈子是不相信什么爱情,女人打扮得漂漂亮亮,兜里面有钱比什么都实用。

那个杜学智是什么东西,乡下来的土包子,一年挣的钱还不够她一个月的花销,她要的是千金名媛众生捧月的生活,而不是婆婆孩子整天又是屎又是尿的黄脸婆。

她恨不得咬碎牙关,那杜学智就是爬到她脚面上的癞蛤蟆,穷酸又软弱,看上一眼都要恶心大半年。

自己肚子里却怀了他的孩子,暂时还不能打掉,她的心里能不恨么,却也是没有什么办法,杨氏集团她要保,自己的小命也要保。现在就盼着杜学智和宋朝把婚离了,她就可以把肚子里面的孽种打掉。

安德海是不会再要她了,好在,知道这件事情的人并不多,她可以去国外溜达一圈,然后随便拿个什么学历回来,仍然做她风风光光的千金名媛。

她正在躺在床上心情郁闷,那对母子竟然还有脸来看自己,气得她当场就发了飙,抓起手边的东西就向门的方向砸。

“滚,全都给我滚……”

水果、水杯、湿巾,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劈头盖脸往他们母子的身上砸。杜学智早就心如死灰了,若不是母亲硬拉着他来,一辈子他也不会主动来找杨欣欣。

对不起宋朝,也对不起床上的杨欣欣,杜学智觉得自己就是个罪人,挡在母亲的前面,任东西全都砸在他的身上。

他已经不知道痛是什么感觉,砸在身上力道,像一把钝刀子在他身体里面戳来戳去。

杜妈妈的关注全在杨欣欣的肚子上,见她气得不轻,手上还扎着药水,就想上前说些好听的。这不是火上浇油么,杨总见状立刻将他们母子拉了出去。

“不是不让你们来,你看把我家欣欣气的,肚子里面的孩子折腾没了,全都是你们的错。”

杨总现在最不想见到的人,就是他们母子,上次在杜家手下留情,不是他顾念旧情,实在是这个杜学智还有其它用处。

宋朝婚已经离了,对安德海那里有了交待,他乐不得杨欣欣肚子里面的孩子没了。杜学智再有才华,也只不过是自己手下的一个经理,怎么能跟帝都世族中的男人相比。

他对女儿未来的定位是嫁进世族,以便给他的事业助力,而不是便宜了像杜学智这样的土包子。

杨欣欣杜子里面的孩子一天天长大,他也越加心急,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拖的时间越长泄露出去的风险越大,杨欣欣在上层社会的名声臭了,谁还肯娶她进门。

安德海再浑,也是一个男人,最看重自己的面子,欣欣怀了野种的事情,他绝对不会讲出去。只要上面那位得偿所愿,欣欣肚子里面的孩子就没用了,他立刻安排手术将孩子打掉。

至于眼前这对母子,杨总看向他们的眼神中多了一丝阴狠,不会给他们机会讲出去。杜妈妈发觉杨总眼神不善,谁家的女儿被人糟蹋了,都不会给好脸色。

“亲家,我昨天听护士说,今天欣欣要做检查,不知道检查结果出来了么?”

杜妈妈没有多想,她最关心的还是杨欣欣肚子里的孩子,每天都到医院里面来,就是想知道孩子发育的怎么样。

“谁是你亲家,我警告不要胡说八道,你们不要脸,我们杨家还要呢。”

杨总看了一眼默不作声的杜学智,以前还觉得他有些才华,现在才发现他就是没骨气的孬种。

杜学智每天都在浑浑噩噩中度过,自责,悔恨,不断自我否定,已经几乎将他逼疯。杜妈妈看到他意志消沉,就想着让他来看看自己未出世的孩子,没准人就能振奋起来。

“是,是,是,我不乱叫,那检查结果出来了么?”自己儿子做出那种事,换成任何人也不待见他。

杨欣欣住的是高级病房,杨总很想将这一层全包下来,以免杨欣欣怀孕的消息走漏出去,可是能住在这层的人哪个都不缺钱。他又怕动静弄得太大,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平时跟人说话都是小心翼翼,怕自己说了漏了嘴,这对母子明目张胆的来探病,还张口闭口亲家叫的那么亲热,他心里能不生气么,只想尽快将人打发走。

“护士还没送过来,你想看,去一楼窗口看看吧,记得不能提我家欣欣的名字。”

杨欣欣住院用的是别人的名字,杨总就怕日后被人查出来,杨欣欣因为保胎住过院。

杜妈妈和杜学智来到了一楼询问,检查结果已经出来了,只是还没有来得及送到病房。杜妈妈就以家属的身份,将检查结果要了出来。

上面那些专业名词她也看不懂,里面有一张彩超单子,她就拉住一位护士,问这个彩超单子上面是什么。护士手指着上面的小水泡一样的东西,告诉那是孕妇肚子里面的孕囊,孩子十分的健康。

杜妈妈顿时就乐了,期盼这么久终于见到了未来的孙子,虽然只是一个小水泡,有苗不愁长,几个月之后就可以呱呱坠地。

她拿着彩超单给木讷的儿子看,自从与宋朝离婚后,杜学智过着行尸走肉的生活。他的生活一下子失去了目标,天地间同时失去了色彩。

那张彩超单子颜色很单调,听着母亲指着上面的东西,说是自己的孩子,他的眼中出现了色彩。一片灰色混沌的色彩中,有一个小水泡样的东西,里面正有一个与自己有血缘关系的生命在孕育。

“看到没有,这就是你的孩子,我未来的大孙子。我就说我家儿子没有毛病,一次就胖欣欣怀了我们杜家的种。”

血缘亲情这个东西,有着一股神奇的力量,杜妈妈指着那个小水泡,嘴里说个不停。杜学智看着还只是个孕囊的孩子发呆,眼睛一热,上面的小生命似乎动了一下。

连拉着血脉亲情的纽带,是写在人类的dNA里,愁云惨淡的脸上,一丝明媚舒展,就像雨后出现的那抹初晴,嘴角微微勾起,他竟然露出父亲慈爱的笑。

宋朝看到的就是一幕,她听到了护士的话,也知道杜家母子手中拿的是什么,有什么东西突然在身体内部崩裂。

离婚时,可以干净利落的转身,不拖泥带水,因为她是高傲的,她始终坚信自己与杜学智的婚姻始于爱情,却败于现实。

自古忠孝难两全,杜学智在爱情还是亲情里选择了后者,因为那是生他养他的母亲,宋朝虽然恨却也理解。

就连杨欣欣肚子里面的孩子,出现的时机太过巧合,宋朝自欺欺人的认为,里面有一种阴谋的味道。

败给现实的爱情,总有着这样那样的无奈,宋朝早就尝尽生活的艰辛,她可以坦然的接受,高傲的转身离开。曾经相爱的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全心全意的付出,即使迫于现实分开,她的内心也没有多少悔意。

可当亲眼看到杜学智那种富含慈爱的笑,现实狠狠的抽了她一巴掌,宋朝心中的信仰全都被推翻,她九年的付出,抵不上还是个孕囊的孩子。

那她这九年的时光和感情算什么,拼了命保护他们母子是为了什么,有什么东西在她的身体里轰然崩塌,掀起的残片带着皮连着肉扯着内脏,死命的向外逃离。

她好痛,全身上下每个细胞都在叫嚣着疼痛,过往记忆的碎片,像一把把刀子,在她本就支离破碎的躯体上,切割刮落着什么。

痛到极时,宋朝竟然发不出一丝声音,眼睛死死盯着男人嘴角浮起的笑容,身体微微颤抖。

权少顷发现了她的异常,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就看到慈父般傻笑的男人。一股怒火上涌,这个时候宋朝还舍不下那个男人,伸手就想把她拉走。

宋朝全身如木头般坚硬,手脚不受控制的扭曲颤抖,口中一直喊着好疼!好疼!

权少顷知道这是人在受到巨大刺激的时候,身体发生了假性癫痫,这个现象很危险,大脑的过度放电,会造成神经元的损伤,一个运气不好就可能变得痴傻。

他可不想肉还没吃到嘴里,宋朝就变成了个傻子,权少顷捂住她的眼睛,嘴巴贴在她的耳边,用磁性的声音告诉她不要看。

可那个男人是她爱了九年的人,两个人曾经的时光在脑中走马灯般上演,为他吃过的苦,受过的委屈,拼了命想要的坚守,此时全化成尖刀扎在她本就脆弱的心灵之上。

她是个人,血肉之躯,就像自己曾经说过的那般‘没有人生来坚强’,宋朝突然嘴巴张的老大,一种人类发不出的尖叫声,在她小小的身体里暴发出。

那叫声听得到人心里发紧,悲切中带着无尽的绝望,权少顷心脏猛的一紧,死死抱住怀中的女人。宋朝全身僵得像根木头,包含着绝望的叫声还在嘶吼,他明显能感觉有什么东西,正在她的身体里抽离。

宋朝的叫声震惊了一楼所有的人,杜学智也发现了她,那宛若孤雁死前的哀鸣,穿透耳膜直达他的心脏,负罪累累的心脏被什么抓紧,然后死命拉扯似乎要将它扯出去一般。

丢掉手里的彩超单,就想朝宋朝奔去,杜妈妈一把抓住他“没看到她身边有男人么,她已经不是你老婆了。”

杜学智一把甩开母亲,他亏欠宋朝太多,抬步就要冲过去,一双大手再次抓住了他。

“那是爵爷,你想死么?”杨总怒不可遏,随后赶来的杜妈妈也抱住他。

“放我过去,七月在哭……”宋朝的叫声悲亢锐利,不同的人听有不同的感觉,听到杜学智的耳中是她的灵魂在哭泣。

“你想死,给我换个地方去死,不要连累我们杨家。”

一个人肺活量能多强,宋朝这一声尖叫,直接挑战了人类的极限,随着持续不断的吼叫,她的脸色急转直下,双眼的瞳孔一点点涣散。

权少顷一手刀砍在她的后颈,涣散的双眼慢慢闭合,张大的嘴巴发出一个气声,叫声戛然而止。可她的身体还是那般僵硬,权少顷一手环着她,一手开始揉搓她的手指,缓解她肌肉僵直的现象。

一楼的医护人员匆匆赶了过来,并推来一个轮椅,权少顷没有将宋朝放到轮椅上,伸手将她抱了起来。视线中看到不远处拉扯的三人,抬步就向他们走来。

杨总立刻放开杜学智,并与其保持距离,权少顷连个眼神都没给那对母子,目光落在了杨总的身上。

那他毫无份量的目光一看,杨总差点跪下,他深刻体会了旧时的官员,为什么上朝之前会与家人诀别。

“让你的女儿,带着她的男人还有肚子里面的野种今天就滚出帝都,敢在帝都再露面,爷让你们一家死无全尸。”

杨总双膝一软,他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上层的人也见过许多,都没有权少顷一个眼神给他带来的震撼。他不怀疑这一刻权少顷真的想杀人,这个女儿算是废了,不过好在他还有几个私生子。

杜学智被母亲拉着,他的目光全在脸色灰白的宋朝身上,她像失去生命力的木偶,被权少顷抱在怀中。

只要一用力,便可以挣脱母亲拉着自己的双手,却没有这么做,他已经失去关心这个女人的权力。

哀大莫过于心死,一个内心已死,只剩下躯壳的男人,让他苟延残喘的活着,才是最大的惩罚。

权少顷抱着宋朝,转身向医院的大门走去,上了早就准备好的车,宋朝脸色灰白,若不是还有浅浅的呼吸,会以为她已经死了。轻轻抚去她眉头的愁苦,将怀里的人紧了紧。

“你终于是爷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