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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益修养,利行藏,空荡荡的october总部空无一人,一道手电光在楼梯间走动。来人对地形十分熟悉,爬上三楼最里面的房间,在门口停留一会儿,门就打开了。

宋朝有工作时做笔记的习惯,这么多年下来,做的笔记攒了几十本,她就做了一组柜子,放这些笔记。来人的目标就是这些笔记,根据封皮上的日期寻找着。

由于不知道宋朝具体得到凤冠的日期,将大概时间内的笔记都翻了出来,嘴中咬着手电筒,手中飞快翻阅着手中的笔记。

手电的光线投射在白色的纸上,又被纸反射,来人五官隐隐浮现在黑暗中。小而圆的眼睛,挺直的鼻子,因紧张不停抖动的薄唇,都与此时坐在宋朝对面,盯着屏幕中播放录像的男人一模一样。

男人从屏幕中抬起头来,眼中因震惊写满了恐惧。

“宋姐,我……”

宋朝由他的手中抽走手机“小张,你来公司几年了?”

张逊大学没毕业就在octobe实习,octobe的工作氛围和企业文化都是他喜欢的,大学一毕业他就成为了一名正式员工。

“你是一个很有天份的设计师,设计的首饰也深受消费者的喜欢,你的未来本来一路光明,你知道你这么做,是犯了设计界的大忌,如果这件事传出去,你在设计界将无容身之地。”

不问自取视为贼,在十分重视原创的设计界,偷盗是一件令人不齿的事情。

张逊低垂着头,宋朝是位好老板,从来没有亏待过自己手下的员工,他也在octobe做的很开心。人生总有一些事情会偏离轨道,他在大学的时候交了个女朋友,两人感情很好,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双方原生家庭的条件都不好,两人急于想在帝都买房子结婚,他的女朋友经朋友介绍,工作之余投资了一些项目,起初赚了一些小钱。两人都很开心,将多年攒下的积蓄投了进去,看着一路飘红的数据,计划着美好的未来。

几个月下来获利的数目比他们一年的工资还多,项目经理又怂恿加大投资,他们从各自亲戚的手中借了一笔钱全都投了进去。本来以为可以劳奴翻身把歌唱,不想投资公司一夜间人去楼空,自己投的钱也打了水漂。

警察立了案,张逊很清楚,即使抓到人他的钱也追不回来,那可是他和女朋友几年攒下的血汗钱。钱没了还可以赚,借人家的钱也可以慢慢还,那些被他介绍入股的亲戚,要是知道被骗,唾沫星子也得把他们淹死。

正在他愁苦的时候,有人找上他,一本宋朝的工作笔记,就可以解他的燃眉之急。想都没多想就同意了。

“宋姐我一时鬼迷心窍,你放过我。”

“如果真想把事情闹大,我就不会在这里和你谈了。小张,宋姐不问为什么你这么做,姐就想知道是谁让你这么做的。”

张逊摇了摇头,他不是想隐瞒,他是真的不知道。

“对方是通过电话联系,我根本不知道他是谁?”张逊说的是实话,他没有说的是,对方为表诚意先给他打了五万块钱,承诺事成后再给其它的。

在他这里也问不到有用的东西,宋朝不打算在他身上浪费时间。

“你去潘姐那里把这个月工资结了,再多开三个月的工资,我会对其它人说你是要去进修一段时间。”

宋朝是把里子面子都给他留足了,张逊也不好意思开口恳求什么,默默低下头算是同意了。

知道张逊要离职,octobe其它员工十分不舍,张逊个子不高长得了一张娃娃脸,个性也讨喜,人送外号吉祥物。单从他的外号就可以看出,在普遍女性占比很高的设计师中,他有多么受欢迎。

同事七嘴八舌的围在他身边,有人劝他不要走,有人则反驳进修是个好机会,只是进修回来之后,一定要回来与他们共事。

张逊被热情的同事包围,他的脸很热,也垂的更低,不敢跟他们聊天,只能用不停收拾私人物品的动作掩饰他的心虚。

潘姐关上办公室门,也将外面的吵闹关在门外,她一脸凝重的望向宋朝。她比外面满腔热血的小年轻虚长几岁,那几年的米可不是白吃的。

宋朝多开了三个月的工资给张逊,很明显是辞退,并不是表面上什么进修那么简单。

“宋朝,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是公司,是我个人遇到了麻烦。”

“有什么是我可以帮忙的么?”

宋朝摇了摇头“这是我一个人的战斗,旁人帮不上忙。”

万凤之冠的秘密一但暴露,影响力不亚于一场大地震,帝都的上层都会动起来。失去了权少顷庇护,王室,白家,那兰家帝国三大巨头,展开怎样地攻势谁也不清楚。

她就像独自走进窄巷的勇士,回头是喷涌而来的黑暗,前面微弱的光亮是她唯一的方向。

潘姐动动嘴巴,终是没有说话,她与宋朝共事几年,见证了octobe从几个人的小作坊,到现今如此规模。宋朝这个女人看似随和没脾气,内心却十分坚韧,被她称为战斗,一定是件十分严重的事情。

母亲的担忧和办公室里的离别情绪,小月亮都感应不到,她就是一位住在高塔里的公主,潘姐穷其所有只是想为她打开与外界沟通的窗,只为她的世界不只有孤独。

穿着沾满油彩的小围裙,手中拿着刚刚画好的油彩画,小月亮由她的专属画室走出来,一双小眼睛在人堆里一一辨认。

自闭症不是一种病,而是一种认知障碍,小月亮一被确诊,潘姐积极配合行为干预。小月亮已经对周围的人和物有了基本的认知。不过她的语言发育比较滞后,至今还不会开口说话。

在人群中找到了那一张脸,小月亮迈着小短腿走过去,双手高举手中的画递到张逊面前。温热的小身板带着画彩的气味靠近,张逊收拾的动作一顿,低头对上一双清澈的眼眸。

小月亮还无法理解张逊复杂的情绪,她对人脸的认知,也不是普通意义上的面部五官。天才和疯子只有一线的区别,精神病人的脑中世界是光怪陆离的。

自闭症是一种神经系统失调导致的发育障碍,你与她同时看到的风景,在她的眼中就是别一番模样。

长期与小月亮相处,octobe的员工都习得一套与自闭症儿童交流的方法,张逊拿起她手中的画,大块的色彩毫无章法的堆砌在一起。不懂绘画的人看见这幅画,摇摇头也就算了,张逊对油彩画有着很深的造诣。

张逊慢慢蹲下身体,与其目光对视,大拇指竖起称赞了声“真棒”

自闭症儿童多是以自我为中心,很难与其交流,更加无法理解复杂表达的意思。跟他们交流需要反复强调,加强对词语的记忆。

得到表扬,小月亮眼睛眯成一条线,伸手抓住张逊的手指向自己的小空间拉去。小月亮有囤积画作的习惯,宋朝特意为她辟了一块地方,存放她认为满意的画。

张逊望着架子上按照日期整整齐齐码好的画,心中犯嘀咕,大部分的自闭症病人,生活在一间黑色的小屋之内,无法与人交流,甚至连基本的生活都无法自理。

世间总有一些幸运儿,即使上帝关闭了他们通往外界的大门,还留了一扇窗子,这些人对数字和图片有着天生的敏感。

小月亮就是这么一个幸福的孩子,她不但对绘画无师自通,还对数字十分敏感,记忆力也十分惊人。

一个想法从脑子中冒出来,若说谁可以任意穿梭octobe任何地方,让宋朝毫无戒心,当然是小月亮这个不会说话又自闭的孩子。

张逊放下手中的画,根据大概的时间段,开始翻找起小月亮的画,欣喜的从中抽出一张抽象画。浓艳的色彩,毫无规律的线条,这张画与小月亮其它画一样让人看不懂,张逊是她的半个老师,了解她的绘画语言,整张画让他越看越兴奋。

自闭症刻板行为是主要表现之一,他们对某些事物异常的固执,小月亮的画码放着整整齐齐,张逊抽画的行为破坏了固守的完整,小月亮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想法,情绪失控的尖叫起来。

一墙之隔的潘姐听到女儿尖叫,立刻推门走了出来,张逊见来人了,连忙将手中的画折叠数下揣进口袋。

潘姐扫视一眼神色慌乱的张逊,心中虽有些疑惑,却也顾不上许多,跑到女儿身边安抚她的情绪。

“那个潘姐我先走了,工资打进我的卡里就可以。”

张逊几乎是逃般跑了出去,私人物品都没有拿,奔跑间画布折出来的尖角,隔着布料摩擦着他大腿的皮肤,有些痛还有些刺痒。

像极了他现在的心情,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鬼使神差般偷了那张画。想到小月亮充满信任的眼神,内心满是罪恶感。

他没有拨打那串号码,脚步沉重回到自己的出租屋,偷画时的慌乱早已平息,理智一点点回拢。张逊自认不是一个唯利是图的坏人,偷这幅画只是想给自己多一重保险。

乘电梯来到自己租住的楼层,刺鼻的油漆味扑面而来,猩红的油漆刷写着欠债还钱四个大字,他的家门更是被泼了整桶的油漆。

自家女友还在房子里面休息,这种电影里才会出现的情景,惊得张逊毫毛都立了起来。地上的油漆还没有干透,踩上去十分滑腻。

张逊跌跌撞撞跑到门前,掏出钥匙就要开门,却发现门锁被胶水糊死了。心中恐惧加深,抡起拳头开始砸门。

“小慧,你在么,快开门。”

自家的房门没有砸开,邻居的门却打开一条缝隙,邻居显然受到不小的惊吓,门缝中露出来半张脸。

“你们到底得罪了什么人,一群凶神恶煞的男人冲上来就泼油漆,吓死个人了。我已经给房东打电话了,和你们做邻居倒霉死了。”

城里邻里关系本就薄弱,触碰到个人利益,翻脸就成仇人。张逊顾不上邻居的抱怨,更加用力的砸门。

一阵悉悉窣窣声音传来,张逊大声呼喊女友的名字,房门打开,一个颤抖的身子撞进了他的怀里。

“张逊你可回来了,刚才吓死我了。”

“没事,没事”张逊一边安抚女友,一边将满是油漆的门关上。

揽着全身发抖的女人,张逊走到客厅的沙发上,女友还沉浸在恐惧中,紧紧抓着他的衣服不放。

“小慧,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是什么人,你为什么不报警。”

听邻居语气,那些人在自家门口闹了很久,小慧是个从小被家里娇养的女孩,遇到这种事情不联系自己,也会选择报警将那些人赶走。

听到报警,小慧显然一惊,身体抖地更厉害“不能报警,万一报警我父母就会知道我从高利贷那里借了钱。”

“你从高利贷那里借了钱!”高利贷那是吃人不吐骨头,借了他们的钱,不把你全身最后一滴血吸干绝不罢休。

张逊猛然拔高地声调,吓得小慧立刻没了腔调,自知说漏了嘴,头压在胸前不敢直视他的眼。

“说呀,人家都找上门来了,你还有什么好隐瞒的。”

“还不是那个该死马经理,一直催我投钱,我一时之间筹不到那些钱,就在网上贷了些款。我想一赚到钱就马上还,没想到……”

小慧越说声音越低,张逊却听得血压直直的往上冲。因为相信了投资经理的鬼话,全部积蓄掏个一干二净,还从亲戚那里借了不少钱,又沾了如同吸血鬼般一样的网贷,这是老天爷不给活路呀。

一团东西积压在胸口,张逊还未来得及爆发,门外就传来一声鬼哭狼嚎的大叫。惊魂未定的女友全身一抖,脱口而出的尖叫,被她咬住双唇忍了回去。

两人以为是讨债的人去而复返,仔细听来那声音有些熟悉,好像是房东大姐的声音。张逊所租住的这一层楼,都被房东大姐买了下来,隔成一户户出租。

房东大姐身宽体壮,人到中年是除了身高,哪哪都高。她是被人一个电话从麻将桌上招过来的,电梯打开的那一刻,她的血压一下子飙到了个峰值。

这层房子是她的钱袋子,米缸子,下半生的吃香喝辣全靠它,谁敢动她的房子那就是要她的命。

“张逊,你个王八膏子,活腻味了就去投河,千万不要搞老娘的房子。”房东大姐狮吼功惊天动地,手中一串钥匙更是抖得哗哗直响。

一双40码的大脚踏在地上,有股气拔山河的豪气,吨,吨,吨来到张逊出租屋前,嘴里将张逊的亲戚问了个遍。

房东大姐嗓门很大,隔着一道门,屋子里面的两个人听个清清楚楚。可是两人自知理亏,要是房东揪住他们的错处不放索赔损失,他们两人可是赔不起。

“哎哟我刚刷过的墙,还有名牌的防盗门,这,这是造了什么孽招了你这个瘟神。”走廊的墙上涂满了红漆,清理和重新粉刷就要不少钱。

想到钱,房东大姐那心肌肥大的心脏,堵了一半的血管全都颤动起来。

“张逊,你给老娘出来。”又是一声地动山摇的狮子吼,扒着门缝看热闹的租客齐齐一颤,这嗓门,这身材,真刺激!

面前的门依然紧闭,张逊根本没有出来的打算,房东大姐更加生气,掏出钥匙就要开门,却发现门锁被胶糊死了。

“这门,这锁,赔钱,张逊你以为不出来老娘就拿你没办法,别忘了你还有押金在我手里。明天我还会来,要么你把这里的一切恢复原样,要么你带着东西给老娘滚。”

房东大姐在门口一通张牙舞爪的大骂,字字句句都进入了张逊耳朵,骂得太难听的时候,张逊按捺不住想打开门冲出去,都被女朋友拉住。

直到房东大姐下了最后通牒,骂骂咧咧的离开后,门外恢复死一样的安静。

“这么久都没动静,大概是人走了”小慧不敢大声说话,压低声音询问。

张逊没有说话,而是全身一软倒在沙发上,房东大姐有一个五大三粗的弟弟,满脸横肉还是个混帮派的小头目,这间屋子他们是住不下去了。

“张逊我知道是我错了,本来以为赚个快钱,我妈就不会反对我们结婚了,没想到遇上了骗子。”小慧说到最后,见张逊没有理自己,有些急了。

“是我错,可我太爱你了,我就想跟你结婚,怎么就这么难。”

是啊,想结个婚怎么就这么难?张逊伸手揽过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女友,将两个人的头埋在了一起。

许久之后,张逊收拾心情,小慧也停止了哭泣。

“走吧”

“去哪里?”

双方的老家是回不去了,那里的亲戚受他们连累,经济上受不小损失,天大地大他们该去哪里。

“我们去一个谁也不认识我们的地方重新开始”

“可我工作还没辞,还有一个月的工资没领。”

钱对现在的他们太重要了,两人谁也舍不下那一个月的工资。

“那就先离开这里再做打算。”

两人开始整理行李,张逊将从小月亮那里偷来的画,放到了行李的最底层。这幅画是他最后翻盘的机会,不到迫不得已并不想拿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