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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檀张了张嘴,想了想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说着,他们已经迈出了小庙最外面的门槛,回到了外面的街上。

游神已经结束,但街道并没有因此变得宽敞多少,而是被各路小摊贩所占据,据说是因为今年有游客的缘故,所以来摆摊的人特别多,原先划分来摆大集的地方都不够用了。

安檀心里存了件不轻不重的心事,置身于这样充满烟火气的地方才感觉又轻松起来。

容宴西在h市的时候,也曾经逛过夜市,但像这样人头攒动,卖什么东西的摊贩都有的集市却还是第一次来,登时感到一阵眼花缭乱,由衷感叹起来。

“如果荷花的爸爸来这里摆摊的话,草编肯定能卖出去不少,可是现在他们家的草编都被我买了,估计没有存货。”

“这倒没什么可惜的。”安檀想起村里人,话音不禁沉重了一分。“这次的麻烦是暂时度过去了,但林置业和他手底下的人一日不伏法,村里的危机就一日得不到解决,大家连这样的热闹都不凑了,哪里还顾得上来摆摊,自然是守住自己家更重要一点。”

容宴西听到这话,也是茅塞顿开的想明白了一件先前没注意到的事,目光一敛道:“是啊,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他从前生活的世界跟这里泾渭分明,其间的界限不是生活过两三天就能打破的。

安檀抬头看了看他。

容宴西的表情显得有些郑重。

少了些刚刚想要凑热闹求神拜佛的随意姿态,更多的是淡淡的忧虑。

安檀突然有些不确定了,一个天之骄子算是被她间接拉下了云端,掉在了泥土里,认识到了一个跟以前从来没有过交集的世界。

说实话,她刚开始嫁给容宴西的时候,很不适应豪门的生活。

虽然白琴书和容宴西都已经十分照顾她的情绪和想法,但总会有一些下意识的反应,让她越来越觉得跟容家的世界格格不入。

而这次反了过来,容宴西应该也是。

“我是真没想到,你居然真的能在这里待超过三天。”

安檀没有忘记说过的话,她之前是真得以为容宴西待不够三天就该走了,这时见他不仅待够了,还主动体谅起了旁人的处境,坦诚道:“愿赌服输,这次是我猜错了。”

“那你可不能再赶我走了。”容宴西得寸进尺的提了个要求,然后望着不远处卖糖葫芦的摊位小声问,“你觉得……这里卖的食物,靠谱吗?”

他时刻惦记着安檀的洁癖,就算是担心她早餐只得少会犯低血糖也没忘,至于之前那袋牛皮纸包着的炸糕已经在冷掉之后被他吃完了。

在村子里待的这两天让他亲身体会到了不浪费也是一种美德。

安檀啼笑皆非道:“既然是出来逛就还是不要考虑这些问题了,从前上学的时候,也是会跟艾晴去吃路边摊的,也没见吃坏肚子过。”

那是一段很美好的时光。

容宴西很遗憾没能参与到其中,见安檀感兴趣便一边走一边买了好几样她看过的小吃递过去,有糖葫芦和本地特产的莲子糖,也有摊主自家晒的柿饼。

这些小吃根本没什么包装可言,买下来后也就是油纸一包便拿在了手里,味道也没有特别得好,但吃起来很有几分天然风味。

安檀吃着一颗莲子糖,忽然有点无奈的说:“你吃得下这么多么?”

“吃不下,所以每样只买了一份。”容宴西实话实说。

安檀正要劝他就此打住,免得过会儿连午饭也不必吃了,等目光落到一个摆摊的老婆婆身上,这话却是说不出口了。

老婆婆的年纪已经很大了,身影看起来特别的佝偻,就连面前摆着的竹篮也很破旧,因为没有出声吆喝,满脸茫然的缘故,生意非常的不好。

安檀走过去看了眼篮子里的鸭蛋,询问道:“婆婆,您的鸭蛋怎么卖?”

老婆婆有些耳背,反应了一会儿才颤颤巍巍的说:“自家腌的咸鸭蛋,一块钱一个。”

这个价格便宜得让人难以置信。

在容宴西的记忆中,安檀并不爱吃咸鸭蛋这类重口味的东西,他在看清楚老婆婆的模样后瞬间就明白了她会问价的原因,蹲下身去帮着比划起来。

老婆婆得知安檀要买鸭蛋,很高兴的说:“你们随便挑,这都是自家养的鸭子下的蛋,是在水田里吃草长大的。”

“不用挑,我们都要了,还有您的篮子也是,我一直想买个这样的竹篮。”容宴西直接大手一挥,全买下来了。

竹篮子里的鸭蛋连二十个都不到,就算加上篮子,最多三十块也就够了。

容宴西昨天买完药,特意扫码跟店员换了些现金,这时便抽出一张一百块递了过去:“婆婆,我没零钱,所以不用找了。”

老婆婆吓了一跳,连忙表示:“这可不行,我不能占你们这么大便宜,篮子不值钱的。”

她在口袋里翻找了好一会儿,想要找钱给他们,结果全身家当凑起来也不够,正发愁的时候,安檀灵机一动道:“婆婆,您这篮子旁边的是什么花?真好看。”

“你说这个?就是乡间的小野花。”老婆婆说着,把缠在袖子上的小花枝解了下来,递给她说,“你喜欢就送给你了。”

“这可不行。”安檀笑容温和的说,“您不占我们的便宜,我们也不能占您的。”

老婆婆还是很不好意思:“这花就是我来的路上在山里随便采的,真的不值钱。”

容宴西闻言吃了一惊:“您是从山里来的?”

他本以为老婆婆会在这里摆摊,就算不住在镇上,也应该就住在附近村子里才对,这时得知她竟然是从山里一路走过来的,别提多震惊了。

安檀也惊讶,只是表现得没他那么明显。

昨天她一路开了近三个小时的车才从村子来到镇上,眼前的老婆婆都这么大年纪了,走这么远过来,怕不是昨天半夜就出发了。

安檀不失担忧的问:“婆婆,您家里还有别人么?之后要怎么回去啊?”

老婆婆听到这里,不禁长长叹出一口气:“自从我老伴前年没了之后,我就搬去跟儿子一起住了,家里也算是有人在,等我儿子在这边办完事,我跟他一起回去就好。”

说这话时,她愁容不展,脸上的皱纹深得像是变成了沟壑。

“您儿子……对您不好?”

老婆婆年纪大了,不仅耳背,说话也越来越慢,已经很久没有人像今天一样愿意倾听她说话了,这时便慢条斯理的讲了起来。

“没有没有,我儿子儿媳都很孝顺,但是……唉,我们普通老百姓,命贱得很,还不是被人家随意摆弄。家里的营生没了,我也只能出来摆个小摊,帮孩子们补贴一下家用。投到水塘里的鱼苗全死光了,但借来的钱是要还的,可惜我老婆子年纪大,帮不上忙了。”

安檀跟容宴西对视一眼,都联想到了同一个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