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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倾城天亮才走。

说是与辛月影约定下午在闫景山家再次见面。

清晨,小石头被沈云起挂在了胸前。

小石头睡得睡眼惺忪的,揉揉眼睛,问他:“小叔叔,今天年初一啊,怎么还送货?”

“嗯,王大娘让我给李大婶家送卤肉,青楼的俏茉莉让我送她去辛家庄。”

辛月影走出来,冷眼看了一眼沈老三。

沈老三瞪她一眼。

沈清起也出来了,走进东厢收拾东西。

沈老三再瞪一眼。

辛月影冷声对沈云起道:“你把小石头放下,今天你自己送货去。”

沈老三冷着脸把小石头放下了。

他去牵驴车,小石头担忧的追在后面:

“那你记着啊!看见熟人要说‘过年好,恭喜发财。’见到王大娘的时候要说,‘王大娘,你家的卤肉香味好远都闻得见。’

见到李大婶记得问候她男人伤风可好了。

还有还有,别忘了找青楼的俏茉莉要回上次给她带胭脂的一钱银子。

还有还有,你别打架啊,别与人争锋,别与人斗气。”

“嗯,知道了阿鸿,你快回去吧。”沈老三头也不回的把驴车迁出院子。

辛月影愣住了。

小石头还追在驴车后面:“还有还有,你别直接开口找俏茉莉要,那样太生硬,会得罪人。

人家只是忘了这茬,不是故意不给你。

你只问她,胭脂用的还行吗?我没给你买错了吧?这样她便想起这档事了。”

“知道了,回去吧。”沈老三赶着驴车走了。

辛月影走过去,拉住了小石头的手,轻声问他:“他喊你阿鸿?”

小石头望着沈老三离开的方向:“有时候他会这么错喊我,但我没提醒过他,也没问过他。”

小石头看向辛月影,目光哀伤:“阿鸿不在了,是吧?”

“是啊,阿鸿是夏嬷嬷的儿子,也是沈老三童年最好的朋友。

我想,大概他们小时候,阿鸿也经常这样语重心长的嘱咐过他吧。”

小石头没有太惊讶,他只是经久的沉默,沉默过后,昂头望着辛月影:“阿鸿,也是被狗皇帝杀的,是吧?”

“是,阿鸿用他的死,换了老三的生。”

小石头垂着脸,轻声问:“如果小叔叔知道了,还会搭理我么。”

“不清楚。”辛月影用另一只手挠挠脖子,垂眼看着他:

“就他那驴脾气,没人拿捏得准,你没瞧见他都不搭理我跟他哥了吗?他搭理你也不是什么好事,指不定哪天给你惹祸。”

好像也是。

小石头咯咯笑起来了。

辛月影给他抱起来,夹着他去了东厢:“走!洗脸刷牙!帮我收拾东西!咱住新家去喽!”

“什么什么?新家?”

“对啊!咱有新家喽!”辛月影笑着说。

由于后山还打算时不时的回来居住,所以带走的东西并不多,全家加在一起也就三辆马车的家当。

其中一辆马车上还绑着体型肥大的噜噜。

下了山,瘸马坐在车板上对夏氏说自己要回家拿东西,辛月影和小石头便也跟着一起去。

瘸马把书卷和一些杂物往外搬,辛月影埋怨他:“你拿这些干什么呀?这都买新的就得了。”

瘸马:“这都是我使惯了的东西。”

他回去收拾,磨磨蹭蹭的。

直至有邻居隔着篱笆院子望着瘸马这边,“哟?是老马回来了吗!好久没见老马了!诶?这几位是谁?”

瘸马从屋子里一瘸一拐的窜出来,激昂大吼:

“这是我媳妇,那是我闺女和他儿子!我搬家啦!老刘!我闺女挣钱啦!姑爷和闺女非要接我去福满城!我说不去不去的,姑爷跟闺女非让我们去!”

他抱着一些破破烂烂的杂物,两只眼睛突出激动的神采,他磨蹭了这么长久,就是为了等待这一刻。

他把货物往车板上一撂,扭头,再一次的对老刘介绍:“这是我媳妇!这我闺女,这我闺女的儿子!”

指到小石头的时候,小石头挺直脊背,中气十足的和对方打招呼:“大叔好!我爹先去福满城收拾东西去了!”

瘸马嗓门极高:“对对!姑爷腿好了,我给治好的!”

“哎哟老马,我都不知道你娶妻了!你真有福了!老来福!好!真好!你这可真有福气了!可真不错啊!”邻居老刘笑着与众人寒暄。

“都不知道老马娶妻了,该随礼钱的!”老刘掏银袋子。

“什么钱不钱的!我闺女姑爷不差钱!我其实也想办酒的。”瘸马甜蜜一笑,回头看向脸红着的夏氏:“她非不让,她脸皮儿薄。”

夏氏红着脸拧他背。

对面的邻居闻声也出来了:“哎呀老马!你真有福气呀!你家姑爷也真好啊!这天底下,愿意侍奉岳丈的姑爷可不多见呢!”

“可不么!”瘸马很大声音的回,一屁股坐在了车板上:“我走啦!哦,对了,村里的铺子我还开啊,过完年我回来!”

他甚至忘记了,家里的门板都没锁。

辛月影下去给他将门栓锁上。

瘸马遇见熟人就打招呼,逢人就说这事,嗓门极大。

路过一口水井,辛月影看向那口井。

或许那口井,便是原文之中,瘸马下毒的井。

她垂眼笑了笑,抬眼,望着蓝蓝的天,有些感慨的想,能来到这里,真的是很好很好呢。

福满城。

一座精致的宅院里。

霍齐站在辛月影的旁边,斜斜看着她:“这地方我看挺好,再没地给你埋尸了。”

辛月影垂着眼,足尖踢了踢青石板地砖:“这砖好像能撬,里头是土吧......”

“在家埋尸你住着不瘆得慌是吗?啊?辛老道,你想都别想!你要真信点什么,那你就别坏了风水!

好好的家,让你弄成了乱葬岗!像话吗?啊?”

霍齐说完话,瞪她一眼,扭头去忙碌了。

正午,沈云起送货归家。

他站在空荡荡的院内,门窗都牢牢的锁上了。

他骤然意识到了什么,朝着山下跑,跑到了半山腰的小房子前,谢阿生正在浣衣。

“我家人呢!他们出什么事了!”沈云起激动的咆哮着。

“什么?你说什么?”谢阿生侧耳去听。

谢阿生的手下走出来,告诉沈老三:“他们搬走去福满城了我们等衣裳干了,晚上也搬过去。”

他对方对视上沈老三迷茫的眼神,微微一愣,轻声问:“是没人告诉你吗?”

沈老三张着嘴,喷着白雾。

两只眼中渐渐凝出绝望的神情。

“啊——————”

半山腰,传来了沈云起凄厉的嘶吼声。

辛月影立在檐下。

沈清起站在庭院里。

辛月影:“我怎么感觉好像忘了点什么东西似的。”

沈清起也疑惑:“我也感觉好像落了点什么。”

他回过神来,拿着手中的碗口粗的石榴树,望着檐下的辛月影:“石榴树栽哪里?”

“我看看嗷,我要在这小厅里就能看到一整排的石榴树。

石榴树三年花开,三年结果儿。

当咱们坐在小厅里的时候,一眼望过去,满院火红的石榴,瞧着红红火火的,多喜庆!

而且,三年后咱们就能吃石榴啦!还可以拿石榴泡酒喝!”

她退回到了小厅里,一身鹅黄色的衣裳,外面披着一件月白色的轻裘,脖子上挂着浅白色的羊绒暖手袖筒。

她语笑嫣然的站在小厅里,眼中凝着水光潋滟的神采,说着对于他们未来的畅享:“还有那边,那边还要搭葡萄架!夏天可以乘凉。”

辛月影说着,沈清起配合的干着,没有一丝不耐烦。

他们乐在其中。

不同于隔壁。

闫家的厅内,一片死气沉沉的寂静。

闫景山仍立在窗前,经久沉默。

颜倾城坐在椅子上,稀疏平常的翘翘足尖的绣花鞋。

媚眼如丝的眸子轻轻一扬,红唇凝着一抹得意的笑,她睥睨着闫景山:

“我要成亲了,与那个长工。

有空来吃我们喜酒啊老闫。”